5.第四章
?朱八福覺得自己何其無辜,他怎麼也沒料想到那無名公子炫耀財勢的手段如此慘無人道。
話說事發當時,他正貼在門口聽緋聞雖然這屁事跟他沒有半文錢關係,可人類總是對□□啦,不倫戀的□□抱有本能的求知慾,他正聽得津津有味,雲里霧裡,被閨房裡虐戀般的台詞牽痛了自己敏感多情的心扉,結果當事人無名公子一副事不關己地蹲坐在門口,斜眼睨著他。
「裡面情形如何?」
「哎呀,一言難盡啦!你想知道你自己也附耳上來聽啊,聽吶!」
「哦,不用了。我的人格不允許我做這種齷齪下流的事情。」
「………」那還問個屁啊?問了還不是一樣齷齪下流?還人,人格?啊呸!人格值幾個錢?要不是他,他也不會蹲在這裡丟人格了!不爽地上下掃擺他一眼,他繼續心無旁騖地偷聽。
「你說我要怎樣才顯示我的氣派?」
台詞正進展到精彩,又是嫉妒又是禍水,他心不在焉地隨口應道,「隨便啦!男人有錢就什麼氣勢都有了!抬腳踹門,包她三個月,每個晚上都是你的,不都很有氣勢嗎?不過這些都是要銀子來支撐的。」
「抬腳踹門?」
「對啊。」他眉飛色舞地飛飛眉頭,「側身,抬推,側踢橫踢飛踢出去,哦喲!那個男人味,那是不得了的啦!」
話音剛落,說時遲,那時快,「呼沙」一陣腿風掃過,「砰」的一聲。
朱八福被美妙的腿風掃到,隨著無辜的門一同被有氣勢地踹進了門內。
無名公子還有型地定格在門外,長腿高抬,腳脖子還調皮地沖他轉了轉。朱八福一陣無名火湧上心頭,站起身正要發作,頭頂卻「乓」得磕上某個男人的下巴。
「哎喲喂!」頭一暈,他抱吃痛的頭頂向前栽倒而去,眼見自己就要頭載地摔在地板上了,他害怕地閉上眼等著猛烈地痛意遍布全身。就在此時,腰身忽得被人摟住,向上輕輕一提,他整個人橫擺著,輕飄飄地懸在半空中。
「你在我面前保持平衡就這麼困難嗎?」
有點耳熟的華麗男音讓朱八福回頭去張望,送情信的目標愕然出現自己眼前。他傾身單手摟住快要載跟頭的自己,稍一用力,就讓自己的背脊貼上了他的胸膛。
李宸景……他怎麼會在柳蓉蓉的閨房裡?原來,他…………他也是花魁的入幕之賓?急沖沖地扔下掉進湖裡的他,然後轉身就來妓院當恩客了嗎?呼!必定又是一個廢柴紈絝子弟,仗著自己親爹是丞相,就目中無人,為非作歹,酒池肉林!
不,不對啊!他剛剛在門口聽到的地位分配,分明是男人比較可憐,一直被女人當擋箭牌,利用對象,洩慾工具什麼的……
呃……他那副神聖不可侵犯的假正經形象,和洩慾工具好不搭哦。
看看看看,眉頭又皺起來,嘴唇又抿起來了,眼瞳又深邃起來了……
「下去。」
「咦?呃?」
「一個大男人要在我身上賴到何時?」
「耶耶耶?」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被摔怕了,整個人條件反射地掛在李宸景身上,怎麼也不肯撒手,像只無尾熊似地扒住他。
兩個男子摟作一團,這可成何體統?
趕緊手一松,他乾脆把李宸景當成杆子,順勢從他身上溜了下來,落地拍手,還得瑟地揚了揚眉,沒有摔個狗吃屎,心情就是大不同啊。
呃?那邊正拎起裙擺往床榻上躲的女人就是花魁柳蓉蓉?夜半燭火太銷魂,這樣根本看不清楚嘛!本想說平日要花錢才能看到的美人,今日可以讓他免費參觀一下哩,這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他不給錢,人家美人就躲他躲不贏。咦?裸白的頸脖?光滑的背臂?她……沒穿好衣裳?他們倆…………不僅僅是偷情,而且還玩激情?
那無名公子怎麼接受得了啊?
「你,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調皮吶。」太不安分守紀了。
朱八福帶有色眼光對著李宸景不停上下打量,對他出格的行為不停搖頭,原來大街小巷津津樂道的東序府院生,只差御筆欽點就可以平步青雲,直接伴伺御駕的丞相公子,私生活如此不堪吶!唔,這還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
朱八福擔心地回瞥向站在門口沒有踏入的無名公子。
可憐的痴情公子,心裡一定絞痛不已了吧。這個打擊可不小吶。若果此刻只是個腦滿腸肥,不學無術的老員外搶佔了他的女人,心情必定大為不同吧?那就可以抱著英雄救美的豪邁氣節衝上去,把那染指美人的大胖子按在地上一頓好打。可天不從人願,偏偏站在柳蓉蓉香閨里,被抓姦在房的是個風度翩翩少年郎,風雅之姿,玉面俊顏,前途無量,才學滿腹,官吏學院東序府的首席才子,而最最重要的是…………
人家的親爹是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種名頭一亮出來,任無名公子再有財勢也要閃到一邊角落畫圈圈了吧?
搶女人的時候,輸給比自己慫的男人還說的過去,輸給才傑貌俊樣樣全優的男人才叫慪氣,這種攀比的落敗對男人而言才是最最窩囊的恥辱啊!
一觸即發的凝重氣氛在花魁柳蓉蓉的門口徘徊蕩漾,房門內,李宸景甩甩廣袖,深幽的眼瞳矇上層薄冰,房門外,無名公子昂起下巴,平靜無波的眼眸一抬。兩人好像幕後黑手要看清眼前對手一般,毫不避諱地盯著對方。
一個冷峻傲慢,一個張狂不羈,雙雙對視必如過年時大城樓上的煙火般火花四射,砰砰作響。兩大高手比拼眼力,本不管他打醬油的朱八福什麼事,他只要抱頭蹲在中間躲過去即可,但……無名公子人不錯,萍水相逢也肯大方花錢請他逛妓院,他八公子不能不厚道,見死不救。
他必是初到京城不久,還不知自己碰上這位清冷俊逸的公子就是李丞相的公子,惹不起啊惹不起!他八公子有義務提醒他呀!
想到這,他急忙朝門外的無名公子抬手比出一個大大「X」字,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李宸景,正要叫他趕緊息事寧人,道歉賠禮跑路算了,卻聽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他轉回頭去,只見一幕讓他心頭驚顫顫的畫面----
李宸景雙袖並舉過頭,廣袖如簾遮住他的臉,長腿一曲,優雅地跪地垂首。
他,他他他下跪?堂堂丞相公子,東序府首席----李宸景竟對門外的那傢伙屈膝下跪叩首?
朱八福還沒消化眼前不合理的場面,那無名公子卻未覺絲毫不對,還怡然自得地開了口,「小景子,在外頭不用禮數如此周到。況且……」
他話音略停,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內室,「況且,我瑣事纏身,許久未來,你替我把蓉蓉照顧的不錯,是我該多謝你。不過,你時常替我照料蓉蓉的事情,你父親可有所聞?」
好……好腹黑的無名公子!?本以為他會在丞相公子面前吃虧呢……如今看來,他的擔心完全多餘嘛!
他完全掌握了倒打一耙,反客為主的技巧,很是毒辣啊…………小景子?噗!沒想到李家公子還有個這麼可愛的外號,好好笑,小太監一樣!
跪地的李宸景沒有起身,垂墜的廣袖稍稍低移,露出凝冰結霜的瞳,「回您的話,家父不曾過問,卻不知您今日大駕到此,家父可有知曉?」
「李丞相?」無名公子笑容可掬地跨步走進香閨,抬手攙起蹲在一邊的朱八福,漫不經心地彎身替他拍拍滿身灰塵,話語卻依舊對著李宸景,「他若是知道你我都在此地,必會雷霆大怒吧?呵呵呵,不過,我還不打算回去,你都玩樂好一陣了,也該輪著我了吧?小景子,你會替我做掩護吧?」
「陛下…………」他的坦然恣意讓李宸景皺眉,拱手正要拒絕,卻被硬生生截斷話語權。
「呃!不要推託我。李丞相此刻應該在家用膳了吧?你們這些書呆不是講究為人子女,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反必面嗎。小景子,你該回府了。」宛如是主人一般,無名公子撩袍坐在桌案邊下了逐客令,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字帖,移瞳望向凌亂不堪的被褥床榻,再看向躲在內簾后不發一語,瑟瑟發抖的柳蓉蓉,他輕勾嘴唇,抬腳尖踢了踢一頭霧水的朱八福。
「喂,豬小子,那便是你一心相見的春分樓花魁,滿意嗎?」
「唉?我……」他八公子又不是□□熏心之徒,本來就不是沖著女人來的,對別人家的女人也沒覬覦之心,哪有什麼好滿意不滿意的?乾笑兩聲,應道,「還行還行!美人兒!嘿嘿……」
「本是應承你,要引見她與你相見,可是不巧,今日我沒有這個心情了。你就先回吧。」他說罷,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側身撥調燈芯,卻還不忘提人找麻煩,「小景子,替我送這為公子回府。
「唉?送?送我回家?」要一個女人被搶佔,心情抑鬱,臉上陰雲密布的大冰塊送他回家?「呵,呵呵……沒有這個必要了吧?小生我完全有能力認清自家大門。」
「豬小子,瞧你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才讓我最信任最信賴的人送你回家,你就不要再客氣推託了。」
「………………」什麼最信任最信賴,真是無聊又無恥的說辭!根本只是找個借口想把他們倆人一同支走,好跟花魁姐姐卿卿我我吧?企圖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