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五）

如何判斷自己是否喜歡一個人，這是個難題。

至少對一個從未有過感情經歷的人來說，這的確是個難題。

蘇掌柜托著腮坐在窗前幽幽地嘆了口氣，換了只手又繼續發獃。

她在窗前已經呆坐了近兩個時辰，什麼也不幹，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空氣出神，小侍女有意無意地從她身邊來來回回走了三趟，她也毫無反應。

手邊的蓮子粥嘗了兩口就沒再動，放在桌上已經涼透了，小侍女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道：「姑娘還吃嗎？要不我先撤下去？」

蘇慕仙動作遲緩地搖搖頭：「拿下去吧。」

現在她吃什麼都是食之無味。

圓圓瞅了她一眼，見她確實心不在焉便應了一聲，端著碗準備離開。沒走兩步，身後蘇慕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誒，等會兒……」

「姑娘可還有什麼要吩咐？」圓圓回過身乖巧地答道。

蘇慕仙摸著下巴好生思索了一番，這才沉吟著開口道：「你，有沒有意中人？」

小侍女立在原地捧著碗，不知想到了什麼，從脖子到臉突然開始一點點漲紅，吞吞吐吐道：「……這是不是太快了。」

蘇慕仙：「……嗯？」

等等，是不是剛才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快什麼來著？

不等蘇慕仙想出個所以然來，小侍女已經嬌羞地捂著臉，磕磕巴巴地繼續說下去了。

「我和王大俠還不熟，雖然、雖然他是很好啦，但是姑娘想要給我介紹的話……還是太快了吧，而且、而且也不知道王大俠是不是心有所屬……」

蘇慕仙：「……」

這都什麼跟什麼，而且看不出來少女你的內心戲很多啊。

蘇慕仙沉默了片刻后委婉說道：「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

「啊？」

小侍女停下話頭，手指緊張地攪在一起，兩眼盯著蘇慕仙瞪得溜圓。

「那、那姑娘是什麼意思？」

「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意中人。」蘇掌柜斜了她一眼，忽然彎起了嘴角，「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是有的。」

明明王猛年齡是她的二倍，且來了也沒有幾天，蘇慕仙雖然不明白他倆沒啥交集怎麼會讓小侍女對他產生好感，但看小姑娘的模樣，明顯是思凡了。這樣也好，正好能幫她解答疑惑。

蘇慕仙食指曲起篤篤篤輕敲著桌面，一邊敲一邊出聲問道：「戀慕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怕小侍女不明白她問話的意思，蘇慕仙又特意加了一句解釋：「就像你對王大俠那樣，是什麼感覺？」

小侍女臉上的緋紅仍然沒有退下去，她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自己也不太確定地說道：「見著他就覺得開心？」

嗯，算是一條特徵，那自己見到江元重會覺得開心嗎？

蘇慕仙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發現可能是因為兩人認識的久了，並沒有多少這樣的感覺，於是提筆在紙上記下兩個字。

存疑。

她點了點紙，示意圓圓繼續往下說：「還有呢？」

「會覺得他長得好看……」小侍女說著說著面色又開始紅了，眼裡彷彿盛滿了小星星，一亮一亮的，握了握小拳頭自我肯定道「王大俠是我見過的男子里最英俊的一個！」

蘇慕仙：……那是你見得少。

光是她曾經見過的號稱紅梅公子的梅紅雪還有唐羽一他們幾個，在容貌上都要壓王猛好幾條街，嘖嘖，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蘇慕仙心中感慨著，一邊仔細回想了一下江元重的臉，不過就是清秀罷了，其餘也看不出什麼來，更別提他這還是經過掩飾的，真容長什麼樣也沒幾個人知道。

所以這一條特徵基本可以排除。

「還有別的嗎？」

「還有，大概是會覺得他很安全很可靠。」小侍女認真說道。

嗯……安全可靠，應該可以算在內。

蘇慕仙認識江元重這麼久了，在客棧時，事無大小都挺依賴他的，所以勉強算上這點好了。

「哦對了，還有……」

「……」

兩人你說一條我記一條的，待到小侍女噼里啪啦一口氣講完，蘇慕仙反倒是更摸不著頭腦了，蹙眉盯著自己記下的內容瞧了半天，存疑的、排除的以及確認的都不少，這下更加沒法明確自己的心意了。

她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圓圓看著她糾結的樣子，在邊上小心翼翼地說道：「姑娘若是無事，那奴婢先下去了？」

蘇慕仙還在發愣，聞言便機械地揮了揮手，說道：「沒事了，你去吧。」

「是，姑娘也早些歇息。」

……

糾結了一夜沒睡安穩，第二天早晨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現時，蘇慕仙頓時遭到了王猛毫不客氣地嘲笑。

「小蘇掌柜這是半夜去當賊了嗎？」王猛看著她憔悴的臉色笑呵呵地調侃道。

蘇慕仙瞪他一眼，又看看站在馬車邊不發一言的江元重，有幾分羞惱地回答道：「你才去當賊了呢。」

她只不過想某些事想得太過出神，這才沒能睡好。只是這些女兒家的心思卻不好意思說出口，更不能用來解釋了。

好在王猛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打算，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和江元重這會兒正一人站在一輛馬車前，看樣子已經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

蘇慕仙好奇地打量著這兩輛馬車，伸出手指點了點，問道：「這倆都要上路？」

來時三人僅一輛馬車，現在足足有兩輛，看著東西竟然還多了一倍。

「都是照顧你那個小侍女給你準備的。」王猛回答道。

「準備了啥？」

「大概是衣物一類的吧。」王猛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江元重的那位神醫朋友喜歡避世，常年隱居在一座山上。雖說並不遠，但來回一趟也不太方便。因為不知道替蘇慕仙祛毒要花多久的功夫，小侍女得知他們三人要去之後，想了又想，然後十分貼心地把冬日的衣物都替蘇慕仙準備妥了。

江元重懶散地靠在馬車邊，手裡把玩著馬鞭，等了半天見他倆在邊上只是閑聊並沒有過去的意思，不由開口道：「行了，別聊了，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