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捌】迷局
一天未見,秦慢以為雍闕已如齊進自行離去,不想一回院落又撞見了他。秦慢活了許多年,見識過許多人,但如此丰神俊秀的男子卻是第一回見到。生得俏也罷,關鍵是摸不著底的不好對付。
她心裡一口氣嘆得老長,吸吸鼻子仍是唯唯諾諾:「不好見也是要見的,華夫人是事主,問她比問誰都要靠譜。」
雍闕審了半天的人,又奔波了半天。倦怠算不上,畢竟以往當值時熬上三天三夜不合眼是常有,僅是略感乏味,甫一回來乍然碰見勤勤懇懇專心找狗的秦慢,不禁打起趣來:「天底下執著堅韌的人不少,對一件荒唐事執著如你的卻是少見。」
秦慢見他眼下尚是和氣,與昨個兒半夜裡唇紅齒白的妖異大有不同,膽子大了少許,一板一眼地與他辯解道:「公子的話這就不對了,大多數執著之人之引以為敬,便是因為他們執著的人、事、物異於常人,艱於世事。秦某私以為自己所求僅為五百兩紋銀,實乃俗物中的俗物,委實與那些持之以恆、心地堅韌之輩不得相提並論。」
她不常一口氣與人說這麼多話,說完氣息略急,臉蛋也漲紅了幾分,倒是給黯淡的面容增加了幾分生氣。
一口一個秦某,滿嘴的刻板道理,老氣橫秋得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雍闕見慣了大內宮廷里各色或妖嬈或賢淑或高不可攀的妃嬪美人,見了這樣的秦慢,驚艷沒有,另眼相看也沒無,只有滿滿的啼笑皆非,打趣的心思也沒了:「罷了,朽木不可雕也。」
他淡淡地丟下一句,拾著端方從容的步伐踱回自己屋中,一開一合,雪青色的頎長身影隱入房中。很快,一點燭火亮起,幽幽地照亮了半邊窗。
於遲在初春的晚風裡打了個寒顫,從初見雍闕到現在,這個男人給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哪裡不好,他又說不太上來。總覺得他那樣的人,天生不是與他們一路的人,就像天上的月亮與星辰,合該高高捧在天上,俯瞰芸芸眾生。可他又似並非那般高潔無垢,每當於遲觸及那張近似天人的面龐他就匆匆略過視線,不敢多看,多看一眼他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嗖嗖地豎起寒毛。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和他們住在一個院內?
於遲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不知不覺間竟將心聲念出了口。
秦慢聽到后啊了一聲,也隨著他喃喃道:「是啊,這種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於遲窘迫地看她,她也轉過頭來沖他溫溫和和地笑了笑:「於兄,夜裡風聲大,早些安歇吧。」
「哦哦,那妹子你也早點休息,明兒還要忙事呢!」於遲心寬,想不通的事不想也罷!便往自個兒房間去了,忽然聽到背後秦慢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秦慢還是立在枯樹之下,瘦瘦細細的身影風一吹就倒似的,她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於兄,我今兒給你算了一卦,近日餘事勿取,閑人勿近。」
「呃……好的。」
嘿!這丫頭還是個小神棍?慣來遲鈍的於遲忽然有一種感覺,秦慢與那位姓雍的公子似乎一樣,和他們這些個凡夫俗子也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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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慢說去找華夫人,真就早早地爬起來奔到內院,果然如雍闕昨日所料,她被攔在門外。
攔著的不是被人,正是來給華夫人請安的華復:「秦姑娘,夫人身體不適,不便見外客,有什麼你儘管問我,我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說得很客氣,言喻間亦情真意切,配上武林貴公子的翩翩相貌氣度,尋常姑娘家恨不得馬上連連點頭:「好好好,華公子,我們找個偏僻地方相談,慢談,好好談!」
可秦慢非普通姑娘家,她是個視美色如糞土,而視錢財如命的庸人。在五百兩紋銀面前,她表現得泰山不能移,黃河不能傾:「華公子,但凡世間病大多為心病,丟失的捲毛小狗乃華夫人心愛之物,若能早日尋回必對夫人病情百利而無一害!」因瘦削而顯得略大的眼睛忽閃忽閃,「華公子,難道不希望華夫人心結早解,早日康復嗎?」
華復被她問得啞口無言,語塞半晌一個僕從奔來附耳數句,他抖了抖眉毛,咳了聲讓開路:「秦姑娘所言甚是,是在下愚鈍。」頓了頓,他補了句,「夫人精神不濟,但請華姑娘長話短說,多謝。」
因著后一句話,秦慢看了他一眼,滿面肅容地朝他拱一拱手:「謝華公子通融。」
華復神色複雜地目送秦慢背著她的小挎包,顛兒顛地跨過高高的門檻,這個姑娘果然與雍闕有干係,否則堂堂東廠督主怎麼會派專人來給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小蝦打點通路?
「督主,屬下有個疑問……」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派人讓華復放秦慢入內院?」雍闕問得漫不經心,執著的筆在奏摺上流利地勾畫。新帝年輕,許多事把握不定還需要他這個東廠的內臣幫襯著。改朝換代,批紅之權仍在他手中無疑是值得慶幸的。只是這位小皇帝怕不像他才駕崩不久的親叔叔好糊弄,到底不是養在宮城裡的皇子,出身野心思也野,這趟差事說好聽點是委以重任,清查背後裝神弄鬼擾亂社稷之人,雍闕心裡和明鏡似的亮堂,小皇帝這是把他往外趕,想扶持西廠那幫子的雜碎呢!
要不,死了一個小小京官,哪怕拖家帶口也不過十三條人命,哪裡值得他這麼一位自持驕矜的主親自跑這一趟。
「是……」
「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別看華肅青這個老東西面上恭順,能在這江湖上屹立十餘年不倒,單憑一身過人武功只怕早被人啃光了骨頭!」他閑閑淡淡地說著,心裡卻盤桓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何況他的武功還不是頂頂拔尖的。」
他點到即止,秦關心領神會。雍闕說到底是朝廷的人,有些人想動但又不方便插手,自然是要另尋僻徑。能入了他的眼選做棋子,看起來那個叫秦慢的小丫頭確有兩分獨到之處。至於為什麼要動華肅青……以雍闕此番來意,恐怕與京城中那樁命案及流言脫不了干係。
所以說什麼武林江湖,歸根結底這天下還是皇城正中那位主子爺的,惹上了他的猜忌,任你武林盟主也好,獨步天下也好,終歸逃不了那一劫。
秦關深知再問下去,便失了屬下的本分,笑一笑撇開話題:「督主說得極是,論武功,放眼大燕內外,怕是沒幾個能與督主您相較的。」
漂亮話誰都愛聽,雍闕自認不可免俗,他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捏了捏眉心:「連二那邊可鬆了口,有了消息?」
「十三樣手段快上完了,打死也沒蹦出幾個字,只一口咬定對滅門之案毫不知情。但屬下聽他的口風,雖然沒提及京中命案,但似是與水鬼十三的死約莫有些干係……」
東廠審人的手段慣來駭人聽聞,嚴酷之際,輕者鞭笞火燎,重者剝皮啄目,任你鐵骨錚錚,最後沒有話也要吐出話來。原名連二的柳五齣身東廠,自然見識過這些個折磨人的橋段,如今輪到自個兒,從昨夜撐到現在倒也叫秦關不得不道一聲佩服。只是這佩服在雍闕面前萬萬不敢流露的,誰不知道這位督主大人對叛逃變節之人深惡痛絕,上次受命追捕一個為了個紅顏知己詐死脫逃的三品雲麾將軍,落在他手中后活生生應驗那句「叫天無門入地無路」。
「水鬼十三……」雍闕輕輕念著這個名字,此人的死與京官滿門死狀一模一樣,他落眼望著奏疏上的字句,「咱家總覺得,這次的事兒怕是沒那麼簡單了。」
……
「唉,我覺得這狗丟的沒那麼簡單啊。」
等候在廊坊的秦慢望著滿園亟待復甦的樹木花草自言自語,今兒日頭很好,內院里的僕婦趕著時辰將清洗乾淨的冬裝抱出來曝晒也好存入櫥內留待來年取用。不小的一個庭院,被忙碌奔走的人擠得略顯逼仄。
望著晒衣裳的人們發了回呆,一個面容清秀的丫鬟探上前來,福身一禮:「秦姑娘久等了,夫人已用完早膳,命奴婢請姑娘過去敘話。」
秦慢連忙揖手回了一禮,喏喏道:「多謝姐姐傳話,勞姐姐帶個路吧。」
宣室之內,仙鶴壽鼎里燃著一縷蘇合香,溫緩的香氣卻被濃郁的藥味遮掩,兩者相和,堵得跨入門中的秦慢胸中一窒。
簾幕之後,一個容色憔悴的婦人依靠在軟枕之上,因久病的緣故臉色略顯枯黃,秦慢進了許久那雙不知凝視在何處的眼珠子才遲緩地轉動過來,半天恍惚道:「你就是他們說來幫我找狗的秦姑娘吧,請坐……」
雖說神態遲滯,可怎麼也談不上瘋瘋癲癲呀,秦慢怔了怔,規規矩矩地在簾外的小凳子上坐下。
可坐下後半天,垂簾之後的華夫人卻是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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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慢去見了華夫人的第一日,無果而歸,一個字兒也沒撈著。
於遲從她面上沒瞧出什麼端倪,既不見沮喪也不見氣餒,只是用完膳後秦慢房內的燈亮了一宿沒歇。
同樣一宿沒合眼的雍闕透過窗隙掠眼過去,略是詫異,手下人去秦慢房門口打了轉回來,說是裡面沒太大想動,偶爾隱有窸窣聲,和噝的吸氣聲。雍闕摸著盤在膝頭的白蟒,饒有興趣地看著窗紙上的剪影:「華肅青那夫人與她說了些什麼,本就不甚聰明,別不是也被帶得痴傻了!」
他僅是無心一句,叫在一旁給他整理文書的秦關聽見了可就記在了心上。督主他老人家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格外不同,不管是不是當個棋子使喚,多留一個心眼是不錯的。
秦關尋思著,要不改明兒派兩個番子跟過去打探打探?
次日,華復循例請完安出內院,頭一抬就見著院門外站著個拘謹的身影。
他牽牽嘴角:「秦姑娘,這是……」
秦慢老老實實道:「和華夫人聊天。」
「……」天曉得,和一個一年說不出三句話的獃滯之人有什麼好聊的。前有雍闕,華復不好相攔,提點了她一句:「夫人不堪勞累,望秦姑娘體恤。」
「曉得曉得!」秦慢連連點頭。
室內蘇合香裊裊盤旋,藥味依舊濃得秦慢止不住皺眉,她並手並腳地坐在前一日的小凳子上,隔著兩層珠簾望向裡面的人。女子斜卧在榻上,枯槁的臉龐低垂,讓人看不清神情。
「華夫人,聽說你丟了一隻狗,能和在下說說它的體貌特徵,癖好喜惡嗎?」這些問題秦慢早就從門房僕婦那兒打聽得到,不知為何她又再向華夫人問了一遍,彷彿得到她的確定才得安心。
如昨日一般,華夫人宛如木人一般,對她不理不睬,不應不答。
秦慢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記著華復的提醒,亦和昨日一般乾脆起身告辭:「那秦某就不多打擾夫人了。」
才轉了個身,她像想起什麼一般,從袖中抖啊抖地抖出一個小小的荷包,繡的是個小小狗頭,造型可愛憨厚,美中不足是針腳粗糙,一看即知不是常拿針線人所為。
秦慢慢騰騰地捧著荷包伸到帘子后,道:「華夫人,小小玩意,不成敬意,供夫人賭物思狗吧。」
半晌,帘子后仍是死一樣的安靜,秦慢沒有縮回手,執著地等在那,等得她手發酸時掌心忽地一輕。
她看著空落落的掌心,又看看裡面仍是低頭不語的女子,眨眨眼,背著手悠悠地去了。
這日回去,雍闕在院門外直接碰到了秦慢,他道:「今日可問出些什麼了?」
她先是搖搖頭,思考片刻后又點了點頭,到底問沒問出來也沒個准數。
雍闕卻似對她飄忽不定的行為模式習以為常,秦關那小子有時機靈過了頭,一個使喚得略順手的棋子罷了偏生被誤以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還遣了兩人著緊地跟著。這不,人還沒回來,消息遞了過來,又是白費了一早上功夫,一個啞巴對著另外一個啞巴。
「看情況,華夫人確實病得不清哪。」他淡淡來了一句。
孰料秦慢滿面肅容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言罷,兩人面面相覷,正要就此別過時華肅青那邊來了人請他們過去赴宴。
雍闕來時便告知華肅青不必在意,不必刻意,不必著意,只當江湖朋友暫住府中便是。但東廠督主駕臨,華肅青怎麼可能不在意不刻意不著意!若給秦慢看見雍闕那間大房的擺設布置,一定會大呼不公不公!
華肅青打著的名頭是正月將出,親朋小聚,秦慢他們作為山莊中僅有的客人自是一同被邀請在內。
宴上多為華府中人,僅有的賓朋便是雍闕、秦慢及於遲三人。
酒過三巡,華肅青自覺該提一提重點了,拈拈濃須與秦慢緩聲道:「秦姑娘啊,接下長空令已有數日,不知進展如何哪?」
人一開口,雍闕已知其意,看情形老狐狸耐不住家裡有這麼一個人成日東竄西摸,想著趕人了。他攬袖自飲一杯,隔岸觀火,高高掛起。
「咦……」秦慢放下筷竹箸。
她一咦,華肅青心中就咯噠一下,免不了去看雍闕臉色。卻見雍闕壓根沒往他們那分去丁點眼神,悠閑愜意地自斟自飲。華肅青鑽磨著他的心思,邊又看向秦慢。
「嗯,確實有好幾日了。」秦慢竟是贊同地點點頭。
她配合至此,倒令華肅青不好將準備好的台詞順暢說出,更別說秦慢接下來的語驚四座:「這樣吧,再給我一日,我定當找回華夫人丟失的那隻狗。」
一言既出,滿堂俱靜。
「噹。」於遲手中酒盞滑落到案上,驚醒一干人等,唯獨雍闕始終不驚不變,好似個局外人般。在長空令這件事上,他確實是個局外人罷了。
華肅青臉上笑容慢慢收起,儘是肅然:「秦姑娘所言確定?」
秦慢語氣輕輕,但字字擲地有聲:「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好!那老夫就備好五百兩紋銀靜候姑娘佳音了。」
宴散后,急得生了一頭汗的於遲趕緊將秦慢拉到一旁,搓著手道:「秦妹子!這個軍令狀可不是亂立的!你真的找到了華夫人的那隻狗?」
「沒有。」秦慢搖頭。
於遲倒吸了一大口涼氣,剛要拉著秦慢連夜逃出華氏山莊時,卻聽她道:「明日也就找到了。」
「真的……」
秦慢的小臉認真地點了點,落在不遠處的雍闕眼中,再是不好奇的人也生了兩分浩好奇心。這個丫頭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要知道華肅青可也不是個吃素的,罷了,且看她明日作何打算。
於遲忐忑了一夜沒睡,天剛亮他實在心焦不耐,敲了秦慢的門,萬一秦慢失言也好趁早打算能逃就逃。
門剛敲響,秦慢打著呵欠出來了,懨懨道:「於兄,早哇。」
「早……早。」於遲心中焦慮被她的泰然自若抵過去幾分,他見秦慢穿戴齊整,不覺問道:「妹子,你這是要去哪?」
「去見華夫人啊。」秦慢揉了揉眼。
今日是秦慢誇下海口的最後一日,於遲自感數日來自己沒有幫上她分毫,便道:「我與你一同去吧。」
「也好。」
只是現在為時過早,於遲又道:「不如吃了早飯再去,以免吵了人家休息。」
秦慢給了個莫名的回答:「不必,吵不了。」
待兩人到了內院牆外,果如秦慢所言,他們全然不會吵到華夫人,因為內院之中已是人仰馬翻,鬧得不可開交。
奴僕進進出出,不多久帶著幾個郎中模樣的人物匆匆又進了內院,秦慢眼疾手快拉扯住一個婢女好聲好氣問道:「這位姐姐,敢問內院發生了何事,怎生如此喧嘩?」
她這兩日,日日來這,院中婢女於她早已熟知,便耐心停下腳步憂愁滿面道:「說來蹊蹺!也不知昨日廚房做了些什麼給夫人吃,今兒五更天時夫人發了熱,起了疹子,這回功夫燒得人事不知呢!」
「把那些個不頂用的廢物都給我叫過來!!!夫人萬一有個好歹,他們也別想活著出這華府!!」
待聽清是誰人在咆哮,於遲一臉震驚:「這,這是華公子?!」
秦慢卻是見怪不怪,嘴角抿了抿,竟是壓出一絲笑容:「華夫人病了,他自然心焦。罷了,看來今日是不能與華夫人聊天了,於兄,陪我出去一趟吧。」
「啊?去哪?」於遲猶自找不回神來。
「襄陽城中。」
「做什麼?」
「逛街。」
路上於遲還是忍不住向秦慢透露出「如果狗找不到,咱兩就跑路吧」的想法,秦慢望著他嘆了口氣:「於兄,你以為江湖之大,我兩得罪了華家能跑到哪裡去?你看今日華盟主能放心大膽地讓我兩入城,便可知他根本不在乎我們跑不跑。」
於遲苦惱地抓抓頭髮:「可妹子啊,到現在我,我也沒看見你找著狗啊。」
摸出虎頭錢袋的秦慢啊了一聲,無波無瀾道:「因為華夫人根本沒有丟狗啊。」
「……」
她數了數自己的銅板,又慢慢吞吞道:「準確說,華夫人丟的那隻狗根本是不存在的。」
「什麼!!!」於遲完全地懵了,「這,這不可能啊!你不是說那隻什麼捲毛狗,重幾斤,吃什麼喝什麼玩什麼……都說得和親眼看到的一樣嘛?這這怎麼就不存在了呢。」
秦慢嘆了口氣,將虎頭荷包小心地放入懷中,與於遲慢慢道來:「像親眼看到和真的親眼看到是兩碼子事。我告訴你的那些,譬如捲毛狗毛色雪白,腹部有斑點一二,眼睛蔚藍;喜雞肝雞翅;大名白胖,小名胖胖;常在東院的荷花池與枇杷苑附近玩耍,重六斤三兩二錢等等,皆是從華府各處人馬那打聽得到的。那問題來了……」她輕輕敲打了一下馬車,「一隻常年養在內院里,華夫人片刻不離身的小狗為何連府外門房馬夫都對其了解的一清二楚,宛如天天見著一般?這完全不合常理,那麼合情理的解釋只有一種,在我們來到華府之前早就有人虛構出這麼一隻狗,並命所有人時刻牢記有關它的一切,令接下長空令的人相信真的有那麼一隻狗的存在。」
於遲聽得目瞪口呆,他不理解,也不明白,為什麼華府的人要費這麼大功夫折騰這麼一件事。
「當然,真正令我確信此事的是第一日我去找華夫人時所看到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