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73 玉簪花

73.073 玉簪花

蘇蘅等著薛牧青給她解釋,然而等了幾日,薛牧青乾脆連人都沒個蹤影——這不明擺著做賊心虛落荒而逃么。

等了幾日,蘇蘅到底還是忍不住,眼見著薛牧青打算縮著不出來,她只能自己去找他了。

知道他回來了,知道他又去了書房,蘇蘅便帶了人過去,這一次,卻又被彥書擋住了。

彥書還是那句老話:「夫人,少爺說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蘇蘅看了彥書一眼,見他低著頭不敢抬頭,挑了挑眉:「嗯?」

彥書簡直是要哭了:「是的,少爺說了,即使是夫人來了,也不能進去。」難為他從蘇蘅一個字里,居然能聽得懂蘇蘅在問什麼。

明明是薛牧青理虧,居然還敢這麼吩咐人攔著她,蘇蘅簡直是要氣笑了。

硬闖是不可能的,讓蘇蘅就此作罷帶著人回去,也不可能,這麼多人看著,她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了,那多丟臉。

打發人去搬了桌椅點心過來,蘇蘅打定了主意跟薛牧青杠上了,她就不信薛牧青還能躲著一輩子不出來怎的。

去的人還沒回來,蘇蘅隨意四處看看,恰好有風吹過,蘇蘅打了幾個噴嚏,拿著帕子捂住鼻子,終於在牆角處找到一大叢玉簪花,先前香氣便是從這裡傳來的。

這花一大叢開在牆角,看著繁茂,想來種著的年頭不會少。

上次來,並沒有聞到這氣味,不過幾日,居然已經開得這般熱鬧了。

蘇蘅皺眉站了一會,捂著口鼻面色難看地原路回去,恰好先前去的人已經回來了,不過蘇蘅卻不打算待下去了,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只是要往回走。

書房的門打開,薛牧青有些無奈:「阿蘅,你進來吧。」

蘇蘅沒理他。

玉簪花開在夜裡,越是待下去香氣越是濃厚,蘇蘅實在是待不下去,她只是想快些離開這裡。

這薛家的舊宅,她以前來的少,卻原來有這麼多不如意之處,就連花花草草都惹人厭煩。

想到自己身邊跟著的人全都叛變聽了薛牧青的,自己覺得不如意連離開都做不到,一時之間諸多的心酸一起湧來,鼻子一酸,眼淚便落了下來。

薛牧青追著過來,看見她垂淚,嚇了一跳,連忙過來要幫她拭淚。

蘇蘅把頭別開,薛牧青連忙道歉:「阿蘅,這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讓彥書攔著你的,我不該不給你留面子,我回頭便吩咐下去,絕對不會再有人攔著你了,阿蘅你別生氣了,也別因為這事難過,我——」

「我是因為這事生氣的嗎?」蘇蘅更生氣了,她本來差不多忘了這事的,而今薛牧青自己提起,他的過錯便又多了一樁。

薛牧青愣了愣,聲音低下來:「阿蘅……前幾日的事……也還是我的錯。」

「那日我本就飲了些酒,後來便有人說起你和……唐允的事情,我一時衝動,便多飲了些,阿蘅你沒說錯,那時候我就是借酒裝瘋,其實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薛牧青抓著蘇蘅的手:「我知道這種行徑可恥……所以這些天我沒敢見你,卻忘了你只怕是被我嚇壞了我當時不應當就那麼走了的,我不應該逃避的、我不應該以為自己逃開了就沒事了的……」

「我知道喝醉了算不上什麼可以辯白的借口,我也沒打算拿喝醉了當作解釋求你原諒,」薛牧青的手稍稍握緊:「然而我保證,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出現的,若是阿蘅你……始終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再強求了。」

蘇蘅面色稍霽,嘴上卻還是道:「我是因為這事生氣的嗎?」

薛牧青愣了愣:「那阿蘅你到底是因什麼事生氣?」

蘇蘅嘴唇微動,想脫口而出,卻又偏偏不知道能說什麼,明明覺得不對,卻又不知道如何訴諸於口,試了許久,終究是放棄了。

然而就這麼揭過蘇蘅到底是不甘心,便只能舊事重提:「你……幾年前的那場病……是真的……傷了身子了?」

薛牧青呆愣住,似乎不知道怎麼回答,蘇蘅又道:「所以其實……並不是你願意尊重我不強迫我,而是……你根本不行?」

薛牧青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蘇蘅只是看著他不說話,薛牧青想了想:「上輩子,我們差點有過兩個孩子。」說到這裡,他面色又不免有些遺憾與失落。

蘇蘅面色卻是變得難看了:「是啊,上輩子你還有個庶子呢。」

「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薛牧青連忙道:「阿蘅你放心,這輩子那樣的事絕對不會發生的。」

「對啊,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跟這輩子沒什麼關係,」蘇蘅神情懨懨:「所以上輩子你能生,不代表你這輩子就可以。」

「薛牧青我只問你兩件事,」蘇蘅看著他:「你身子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傷了根本?還有是不是即使你身子有不對勁的,你也還是堅持不肯和離?」

薛牧青抿了抿嘴:「阿蘅我不知道你為何要這樣問,反正你我一時之間也不會圓房,你又何必在意這事……我若真的……不是正合你意嗎?」

「那不一樣,」蘇蘅搖了搖頭:「我不願意和你不行,這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她不願意,是因為她對薛牧青心存芥蒂,難以接納,可是若是薛牧青自己的問題卻還是拖著她不肯和離的話,那就是其心可誅了。

薛牧青低頭:「阿蘅,我不知道你為何總是執著於要跟我和離這件事——」

他聲音發澀:「是因為……唐允嗎?」

「你覺得是那便是吧,」蘇蘅懶得解釋:「你之前說,有人在你跟前說我和唐允的事,他們都說了什麼?」蘇蘅有些無奈,想來這次,到底還是拖累了唐允的名聲。

薛牧青搖頭:「他們說了什麼不重要,你不聽也罷……反正他們說的,我不信。」

「你最好還是信一下吧,」蘇蘅也跟著搖頭,她倒不怕薛牧青出去亂說,所以乾脆順著往下說:「興許我做的,比你聽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你不會,我知道你不會,」薛牧青意有所指:「阿蘅,雖然這輩子我們還沒有……然而上輩子我們做了那麼久的夫妻……我知道你跟他沒什麼。」

蘇蘅想起當時的情形,只餘下了滿腔的惱怒:「所以你在明知道自己……的情形下,仍要那麼做,僅僅就是想要知道我跟他到底有沒有做了什麼?」

「並不是的,阿蘅,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知道唐允是什麼樣的人,我為什麼會答應不圓房,因為我信你即使對我不滿,不會越過底線,而唐允就算髮乎情也會止乎禮,我知道你們不會有什麼,」薛牧青搖頭:「非要辯解的話……也沒什麼好辯解的,什麼飲多了酒、衝動、氣憤、妒忌……都只是借口,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我就是想……與你有夫妻之實而已。」

蘇蘅簡直要被他的「坦蕩」氣笑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無恥。」

想了想她又問:「如果不是因為那樣……你會如何?」

「阿蘅我不想說如果不是出了那樣的意外我最後會懸崖勒馬不會做出什麼事來,這樣說的話是不是顯得自己更『高尚』些?」薛牧青搖頭:「阿蘅,一個男子對自己的妻子有慾念我不覺得這是無恥,我錯只錯在太急躁了而已,可若那時候不出那檔子意外……我大概做不了君子,你若是因此而不諒解,也是我自作自受。」

蘇蘅冷笑:「我該慶幸你的所謂的『意外』嗎?」

「阿蘅,我自己身子如何我自是清楚不過,那的確是個意外,」薛牧青面上到底還是有些掛不住:「至於為什麼會出這樣的意外,你給我些時日,我總會找到原因的——」

「薛牧青,你何必說那麼多呢,就坦然承認了不行嗎?」他越是解釋,蘇蘅便越是認定了薛牧青是在掩飾自己的病,對他也越是鄙夷——妄圖矇混過去拖著不和離,他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盤。

可惜蘇蘅自覺自己已經識破了他的伎倆。

蘇蘅瞥了他一眼:「看樣子你犯的錯實在是太多,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對於一個男子而言,不能人道……得是多大的恥辱啊——蘇蘅承認,她的確就是幸災樂禍,看著他不好受她心裡便舒坦了許多,何況,薛牧青這毛病於她而言反而是好處,她往後再也不用擔心薛牧青會對她做什麼了。

蘇蘅自己放心了,對薛牧青便也「慷慨」地施捨了幾分同情:「要不改日孟大夫來府上的時候,你讓他給你診一診?」

薛牧青嘆了口氣:「不用了。」整個人似乎都頹喪了幾分。

蘇蘅想起之前的事來,又皺了眉頭:「我想到城外去住上幾個月。」若是可以,最好是不用再回來了——蘇蘅心中默默把後半句給咽下,對於自己想要去何處還得問過薛牧青這件事,始終是介意極了。

尤其是,她知道薛牧青不可能允許自己這樣做,只要他不肯鬆口,佘嬤嬤那邊定然不會聽她的,偏偏她又不可能一個人行事,有時候蘇蘅反倒會羨慕那些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偶爾一個人出行也沒什麼大事,不像她,離了丫鬟,約莫就是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薛牧青眉頭皺起:「阿蘅,你怎麼又提起這事。」

那意思便是不許了,蘇蘅氣得將他推開,薛牧青嘆著氣起身:「阿蘅,這些時日我還是暫且宿在書房那邊罷,你若是有事,隨時都可以去書房找我,放心,他們那邊,我會吩咐好的——」

「誰樂意去找你了!」蘇蘅想起「書房」這兩個字便生氣:「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顯得我死乞白賴要纏著你似的。」

「嗯,死乞白賴要纏著你的是我,」薛牧青稍稍彎下腰:「你若是不願意過去,吩咐人去喚我便好,只要我在家中,隨傳隨到——」

他伸手想把蘇蘅眉頭撫平,蘇蘅聞到他身上沾染了玉簪花的氣味,不由得又是嫌惡,將他的手打開。

薛牧青的手尷尬的僵住了一瞬,隨後收回去,頓了頓,想起了什麼:「阿蘅你先前在書房外可是著了涼?」

他摩挲了一會自己的袖口,仿若福至心靈一般:「阿蘅,你厭惡玉簪花的氣息?」

蘇蘅沒答,薛牧青卻是有些欣喜:「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莫名其妙的,蘇蘅眉頭越發皺緊:「想起什麼?」

薛牧青只是反問她:「阿蘅,你為何厭惡玉簪花?」

頓了頓,他又道:「我先前問過你身邊的人你有什麼忌諱,並沒有人提及這一點,連司琴都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她一早便讓人把那些玉簪花拔了燒了毀了好么!

見蘇蘅不答,薛牧青遲疑了一會,有些不確定的道:「我約莫是知道為什麼的。」

蘇蘅終於回過頭來看他。

「這府中上下……只有書房外種有玉簪花,」薛牧青遲疑著、小心翼翼地開口:「可是上輩子……初、夏初晴十分喜愛玉簪花……命人移植了幾株過去。」

薛牧青看著她:「那半年的事,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了?」

蘇蘅許久未曾聽到夏初晴的名,此刻從薛牧青口中聽來,不免又有些火大,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發火,至於薛牧青提起的那些,她根本不記得,她討厭玉簪花,就是莫名的討厭而已,而今聽得夏初晴喜歡,她更討厭了。

「我回頭便讓人把那些花拔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阿蘅你不要為這點小事生氣,不值當,」見蘇蘅面色稍霽,薛牧青舒了口氣,忍不住道:「阿蘅,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喜它,與我說一聲或者不必告訴我直接吩咐人把它拔了便是,何必把心事藏著不說,只想逃開呢?這府中上下,一花一草一木,你看不順眼,只有他們避開你的份,哪有你避讓它們的道理?凡事皆可商量的不是嗎?」

蘇蘅只是看著他——可就算沒有玉簪花,她也還是想要到城外住,她也還是想要跟薛牧青和離啊。

薛牧青被她看得面色有些尷尬,半晌之後才道:「除了和離這事……不行。」

頓了頓,他又道:「外邊也不甚太平。」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不許罷了,鬧了一通,結果依舊還是沒有如願,蘇蘅心中冷笑,懶得再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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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嫁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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