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你願意原諒爸爸了嗎
經年之後,許諾總是會忍不住想,如果那時,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時候,碰到的不是顧璟年,甚至只是一個根本就不認識的男人,她會不會從此就會過上平淡的生活。
逆打的光芒,讓許諾在抬起頭的同時,禁不住半眯起了眸子。
好一會兒,才尋回自己的嗓音:「是啊,才幾天沒見,我就那麼地狼狽,我也沒有想過。」
她甚至有想過,日後和傅北祁每天平淡。卻又幸福的生活。
可終究,這只是夢一場。
男人低低地笑了聲,直接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細細地將她散亂的頭髮別至耳後,輕輕地說著:「跟我回江城吧。」
「好。」
反正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去哪裡,都是一樣的。
見她無條件地同意,男人唇邊的笑意欲深,溫熱的指腹,撫上她的面容,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但他卻扣住了她的腰肢,不容她反抗。
指腹與眼角的觸碰,是一種微妙的感覺,細細柔柔,一如他說話,溫柔似水。
「先繞道去法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如今正開得旺盛,給你買的單反,才只用過一次,這次可以派上用場了。」
許諾扯了抹蒼白至極的笑弧,「好。」
顧璟年說帶她去普羅旺斯,但實則,他是帶著她在短短的一周之內,逛了半個地球。
之前,他在顧宅附近的沙灘上說的話,他都記得,並且一一兌現。
許諾重新拿起單反,每走過一個地方,都會用相機記錄下來,高中時期的那种放縱自然的感覺,似乎尋回了那麼一點兒。
拉斯維加斯的五星級賓館內。
拍了一天照片的許諾,一回賓館,就倒在了軟踏踏的床上,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
顧璟年倒了一杯茶,坐到床邊,拿了個枕頭,墊在她的頭下,才淡淡說道:「喝了水就去洗個澡,早點睡,明天我們就回江城。」
接過玻璃杯的手頓了一下,見許諾遲疑著沒有回話,男人忽然傾身上前,呼吸就在咫尺之間。
「小諾,顧太太的位置,已經等你很久了。」
聞言,許諾抬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面容俊雅的男人,她的唇邊勾起一縷譏笑,「顧先生,我是個被千萬人嫌棄的女人,現在的我,什麼也沒有,娶我過門,你沒有一點兒好處。」
「我說過了,我的顧太太,不需要太聰明,也不需要太漂亮,只要我喜歡,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不等許諾回答。他就又道:「我不會逼你,你什麼時候考慮清楚了,我們就什麼時候去領證。」
回到江城沒多久,許諾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接到的電話。
是許曼吟打來的,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今年才十三歲。
電話的那頭。許曼吟的聲音很輕,但許諾還是聽清楚了,原來是她的父親,許高焯心臟病複發,住進了醫院。
今早才脫離生命危險,因為在昏睡時,許高焯時不時叫著許諾的名字,所以許曼吟才冒著被她的媽媽發現的危險,打給了許諾。
「我現在就過來。」
許諾頓了音調,拿著電話,好一會兒才道:「小吟,謝謝你。」
雖然她那個后媽,對她極為苛刻,可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卻與后媽於倩不一樣。
在去醫院的路上,許諾挑了一些許高焯平時喜歡吃的水果,趕到病房外時,她在門口站了許久。
手提起又落下,始終沒有勇氣敲響。
恰在此時,門被打了開,映入眼帘的是許曼吟那張還未張開,但已經顯出芙蓉出水般美貌的面容。
足有七年未見面,當初她離開家的時候,許曼吟才只有五歲,如今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
「姐姐你終於來了,快點進來!」
許曼吟的小手拉住她的手時,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讓許曼吟的動作頓了住。
她微微垂下眼瞼,小臉上有些傷感,「姐姐還是不願意理我嗎?」
當初,許諾離開家的時候,是和家裡人鬧翻了的,於倩還放話說,出了許家的大門,她就再也不是許家的女兒。
「不是。我……」
「姐姐你先進來,我媽媽她不在裡面。」
一語就道出了許諾心中猶豫的原因,這次許諾沒有再躲避,任由許曼吟牽著她的手,走進了病房。
在看到自己的父親,緊閉雙眼,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之時。許諾的眼眶一濕,淚水控制不住地往下墜。
七年未見,她的父親,不知蒼老了多少,眼角的皺紋明顯,頭髮也白了一半。
如果當年,事態沒有發展到那種程度。她又如何捨得離開他,一走七年,沒有再聯繫過呢。
其實當初,在無數個不眠夜,她捏著手機,對著『爸爸』的電話,按了又立馬掛斷,掙扎了無數次,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過去。
「他……怎麼會忽然心臟病發作呢?」
許曼吟咬了咬下唇,才說道:「自從姐姐你離開后,爸爸的精神就不怎麼好,他經常半夜起來喝酒,而且最近公事比較忙,他在應酬的時候又過度飲酒。所以才會……」
後面的話,許曼吟沒有講下去,許諾站在床邊,慢慢地拭去眼角的淚花,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
這個人,是她的父親,曾經是她的英雄,從小敬仰的對象。
可是……
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想到了當初所發生的一切,她沒有辦法忘記,即便過去了七年。她也沒辦法釋懷。
「我要回去了,你不要和他講,我來過。」
站了良久,許諾深吸一口氣,說完這話,正打算離開,床上的男人。睫毛一顫,在毫無徵兆下睜開了雙眼。
恰好與她未及挪開的視線相撞,許高焯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連眨都不眨一下,蒼白的唇瓣,擠出幾個字:「小……小諾?」
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著叫了她好幾聲。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許諾一步上前,按住他的雙肩,不讓他亂動,「你沒有看錯,是我,我來看你了。」
許高焯一把抓住她的手,很緊,生怕她會忽然從自己的眼前消失,眼眶頓時濕潤,「小諾……小諾你願意原諒爸爸了嗎?」
怔了下,許諾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來,「你不要誤會了,我只是來看你。沒有其他的意思。」
「再者說,我七年前離開家的那刻起,就和你許高焯沒有任何關係了。」
聽到她決絕的話,許高焯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許曼吟驚呼一聲,趕忙扶住他,「爸爸你不要激動。姐姐她不是這個意思!」
許諾想要往前的動作,在許曼吟衝上去的那一刻,生生地僵硬了住,看到許曼吟親密地叫著他爸爸,許諾的腳就沒法向前邁。
她別開視線,拚命地忍住眼眶裡的淚花,「我該回去了,你好好養身體吧。」
見她就要離開,許高焯推開許曼吟,掙扎著要下床,由於他剛剛醒,而且一醒來就情緒激動,腦袋旋即就犯暈。
身體一軟,就往前栽了過去。
許諾在同時,快步上前,在他要倒地的瞬間,扶住了他,他趁機再次抓住她的手,口中儘是苦澀:「我知道,當年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願意原諒我,是我活該。可是小諾,七年了,你還是不願意,叫我一聲爸爸嗎?」
張了張嘴,許諾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處就傳來了高跟鞋急促的踩踏聲,有一雙抹著鮮紅指甲油的手,一把將她給推了開。
她沒有防備,直接被來人推倒在地,而那個人,在扶住許高焯的同時,冷眸瞥向許諾,「是誰准你過來的?當初可是你自己親口說,永遠也不會再出現在我的面前的!」
這個一出場就囂張跋扈,毫不講理的女人,正是她的后媽,許倩。
許諾怎麼會忘記這張艷麗而又狠毒的臉,這輩子,她都不會忘記!
許高焯見她一來,就不給許諾好臉色,還將其推倒在地。立時便惱怒了,掙脫開於倩的手,厲聲道:「是我讓她來的,她是我的女兒,我生病住院了,她來看我怎麼了?!」
於倩顯然是不曾想到,他會這麼袒護著許諾,惱火地瞪著他,「許高焯,我十九歲就跟著你,無怨無悔地把一個女人所有的青春年華都給了你,現在好了,看我老了,不漂亮了,所以就又想著前妻的女兒,在這裡頤指氣使地責罵我?」
「而且當初是我的錯嗎?是你的這個好女兒,拿著菜刀要砍死我,而且還把家裡的東西都給砸了,如果不是僕人攔著,她早就已經一把火把整個家都給燒了!這樣忤逆不道的女兒,你還心心念念著,每天晚上抱著照片看了又看,許高焯,你怎麼那麼犯賤!」
這麼當著許諾的面,將以前的事情曆數,許高焯下意識地看向她,果然見她面色轉白,立馬嚇道:「於倩你給我閉嘴!」
話才吼出口,許高焯眼前一黑,倒頭就昏了過去。
許曼吟驚呼出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