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就在方夏和郭嘉離開劉辟家的時候,黃巾軍又進行了一次試探性的攻城。
管亥本來都要斷糧了,若不是周倉雖然自己也餓著,但是十分義氣的支撐了他一波,根本都無法堅持到譙郡,但是周倉那邊也是一大堆人張口等食物,在糧食不夠的情況下,他必然只能選擇戰爭。
雖然黃巾軍之中沒有智囊,智商稍微突出點的只有管亥這個頭領,但是管亥智力不高,卻也是知道,軍中糧草已經告罄,自己支撐不了多久的。正好譙郡這邊態度似乎非常軟弱,那麼他們再接再厲,嚇對方一下,順便甩幾具屍體,這麼一來也可以省點糧食。
若是運氣好點,直接打入譙郡之中,那一切都是予取予求了,根本不用再提什麼談判。本來管亥是有犧牲三分之一人的覺悟,尤其是一些老幼婦孺,這些人嘴巴張的大,但是關鍵的貢獻又是一點都沒有,只要死一些人,日後打發人也有了基礎。
不過梁習為人沉穩,及時指揮衛兵應對,而且黃巾匆忙而來,附近又早被方夏堅壁清野,人畜皆無,甚至連草木都極少,就地伐木做攻城器械都是難事兒,只能靠人命去堆,因此死了不少人,也沒有登上譙郡並不高大的城防。
方夏收到消息,本來打算再去現場督戰,但郭嘉笑著說:「有子虞在,定然無憂,主公不必奔波了。」他其實話語未盡,剩下那一句,自然便是方夏並無絲毫勇力,縱使去了,倒要讓人分心保護,反而不美。
但是作為一個聰明人,郭嘉當然不會把話說透徹,說的太透了,沒別的缺點,但方夏很可能會揍他。雖然方夏武力值不算高,若是上了戰場,恐怕連個二流的將帥都打不過,不過至少收拾他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其實,方夏一直想揍自己這一點,郭嘉早就看出來了,他當然是不會給她任何機會的。憑藉天生的,出色的轉移話題的能力,只需要說起正事兒,
郭嘉一向看人很准,哪怕之前與梁習素未謀面,如今也只有一面之緣,但他對梁習頗為信心,甚至比對許褚的信心還高。許褚雖然功夫了得,但歸根究底,就是有個小聰明的莽漢,仗著武力威懾,或許可以得一時之靜,但必然長久不得。
而且許褚這樣的人,涉及自身利益的小聰明有些,但真正的智慧,卻是沒什麼的,讓他上戰場,最多只能當勇將斗陣,若是指揮軍隊,只需得一兩個謀士,就能算計的他找不到北。許褚不走,郭嘉都要想辦法弄掉他手上的軍權,換人指揮,他回去許家塢堡,倒是正合心意。
相比之下,梁習有勇有謀,雖然都算不得極上等,但若是雕琢一番,當有大帥之風。不是郭嘉小看黃巾,從天公、地公、人公三位頭領行事兒來看,就知道黃巾裡面沒什麼智謀之士了,不然也不至於敗亡的如此之快,管亥又只是其中一個分裂山頭的小頭目,聚眾嘯野,不足為慮。
方夏並不知道郭嘉想了那麼多,但也知道,這人的話絕對不能簡單地聽,得順著,倒著,甚至打亂順序重新組合著來聽。她思考了一下,道:「主將身先士卒,下屬必然竭力相隨,我雖無百人敵之能,到底也是一軍主帥,若是去了,必然能夠激勵士氣。」
郭嘉神色認真了些,他看了方夏一眼,才道:「主公所言甚是。」說罷,他道:「不過,嘉倒是有一個想法,可比此番守城重些,主公可有閑一聽?」作為一個一向不坦誠的人,這一次郭嘉似乎顯得格外的坦誠。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方夏點頭,道:「好吧,我們走。」
方夏無法親自去,即使去了她沒有指揮守城戰的本事兒,只能寄希望於梁習真的像郭嘉說的那麼給力了。
不過,直到兩人回到譙郡太守府所在,還沒有壞消息傳來,方夏到底鬆了一口氣。
郭嘉拉著鍾繇,邀他一起議事。
「元常,嘉與主公有事兒相商,同去同去。」
鍾繇與荀彧關係尚可,畢竟兩人都是世家子弟,與陳群也有些交流,只是不深,與郭嘉倒是真的沒什麼關係,他小聲道:「奉孝,君子相交,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而且如今還有譙郡原本太守府的人在,這麼著不是給主公丟人了?
郭嘉卻不在意,但因為體弱,拽不動鍾繇,只得自己一人先去。
方夏與鍾繇緊隨其後。
三個人坐在屋中,之前郭嘉道三策之中,無論上策還是中策,都需要劉辟助一臂之力。現在搞定了劉辟,他明天就會來報道,郭嘉也不再裝神秘,終於說起了,他之前三策之中,最後沒有點透的上策。
這就到了郭嘉發揮的時間了。
他原本病怏怏的,清減瘦削,看著沒幾兩肉,彷彿風一吹就倒,可是說到謀略,卻自有一股懾人的風采。
上策其實說透了,非常簡單,便是勸降。
郭嘉覺得,打退黃巾不算本事兒,得收編了黃巾,那麼這些人就會成為方夏管理豫州,甚至稱霸天下的資本。當然,這個勸降的人選,自然只有劉辟了。至於話怎麼說,該做些什麼,這就是他這個謀士應該考慮的了。
管亥性子其實很好琢磨,是個硬骨頭,乍一看軟硬不吃,但實際上,卻並非油鹽不進,還是聽得進去話的,從周倉勸他改道譙郡就可以看得出來,而周倉的仇恨也是針對許家,針對那些豪族,卻並非整個譙郡。
也就是說,兩邊的仇恨,並沒有想的那麼大。
這就是收編黃巾的前提。
而管亥當然不會輕易就範,但是若他攻不下譙郡,糧草的問題迫在眉睫,已經不容許他再想別的辦法了,比如向著許昌進軍,而許昌其實一窮二白,方夏發手下糧餉,還是打秋風來的,根本沒糧讓管亥搶,至於原路返回,再打徐州甚至北海,那更是無稽之談。
只要先讓劉辟在管亥心中種下一個種子,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手下那些黃巾弟兄考慮,這才是管亥最大的軟肋。他是一個很親民的將領,而是單自己想要榮華富貴,早就成了,根本不會落到如今地步。
而貂蟬之名,整個大漢,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又是就近,管亥投靠的幾率,就會變得很大。
郭嘉雖然謀略如天馬行空,但其實很少解釋,都是一臉神秘,表示聽我的,你們這麼做就行了,此番這麼解釋一通,頓時有些口乾舌燥的,轉臉便是一副無賴模樣,找方夏要水喝,畫風轉變的渾然天成。
方夏全神貫注的聽著,本來都有些目瞪口呆了,郭嘉來這麼一出,她頓時回神。
因為這裡就他們三個,沒有旁人,方夏只得起身,給郭嘉倒了一杯。
鍾繇慢了一步,只能搖頭。
郭嘉挑剔了一句不是酒,見方夏看他眼光不客氣了,這才撇撇嘴灌了下去。心中也是知道的,雖然方夏沒說什麼,但是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還這麼冒險從許昌跑到譙郡,方夏不壓著他回去或者喝葯已經是極為不錯的了。
他們這麼一番商討,時間便很快的過去了。
這麼久的時間,一直沒有人來打擾,而戰爭的時候,沒有消息,其實就是好消息。
在天色轉暗的時候,管亥仍然半點便宜都沒有佔到。黃巾本來戰鬥力就有限,而且大部分都是貧苦百姓,患有夜盲之症,到了夜晚一片霧蒙,更是什麼都看不清楚,本來攻城就很吃虧,在這樣的情況下攻城,那就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如此一來,管亥無奈之下,只能退兵。黃巾糧草剩餘微末,好在攻城死了些人,又藉助戰爭轉移了注意力,人力疲乏,並沒有造成動亂,最後勉強找人生火做飯,分食最後一點食物,微微墊了墊肚子,便就地睡去了。
梁習這才下了城頭,親自回來跟方夏復命。
「習不負貂蟬大人所託。」
方夏見他一身戰火,甚至左臂還被流箭擦到,親自替他重新包紮,道:「子虞,辛苦你了,我對內政還能有些見解,這守城之術,實在是一竅不通,全拜託你了。」
梁習臉上漲紅,這完全是激動地。
畢竟要說禮賢下士,這一點各路諸侯,還真沒有誰比方夏做得好,而且她名聲又是開了掛的,自然不可與旁人同論。而且古人就吃這一套,哪怕是作秀,只要有本事兒做一輩子的秀,人家也是吃的。
更何況,方夏一直覺得,她就是一個萬年遊戲宅妹子,對於如今時代的了解,除了來自貂蟬那一點可憐的記憶,部分對遊戲對歷史進程的了解,大部分的知識甚至還比不過這些古人,要不是開了掛,估計早就被玩死了。
因此,根本不會存在什麼,因為自己身份高,而看不起別的出身低的人的想法。
這種優勢,其實是非常大的。
哪怕袁家四世三公,袁紹藉助諸侯討董盟主一職,狠狠刷了一波聲望,引得無數名士、有才之輩來投,但是他說是禮賢下士,但是事實上簡直把眼高於頂寫在臉上了,若非相貌長得好,再加上名氣極大,想要見到袁紹一面都不容易。
所以袁紹雖然表現出來了禮賢下士的一面,但是大部分去投靠他之後,都覺得傳言實在是誇張了,未免有些不實。求賢倒是真的,不管是誰來,只要來就願意接收,只是待遇奇差,一頂帳篷就給打發了,他們來投靠是希望展露抱負的,又不是來蹭吃蹭喝的,這麼一來當然有人不滿。
這麼一傳十十傳百下來,大家都會覺得,哦,袁紹說是求才,可他那樣子,一看就是覺得賢才已經夠了啊,每一個人當然都不會覺得,自己就比袁紹帳下所謂的賢才差,只不過晚來一步,就要一直坐冷板凳,不能施展抱負,那何必呢?還不如不去。
而曹操倒是一個禮賢下士的,而且也藉助諸侯討董刷了一波聲望,作為唯一對董卓軍造成了實質傷害的,也算得上是個人傑了。只是他的出身不好,跟宦官有些關係,而漢朝末年,黨錮之禍發生,宦官亂政,因此上到士族,下到普通讀書人,他們對宦官的態度都不好。
雖然曹操不是宦官,但是受到祖輩影響,別人評價他的時候,免不了要來一句閹黨之後,因此,許多名門寧可不出仕,也不願意選擇曹操。倒是郭嘉這樣的寒門,若不出方夏中途殺出,他現在應該已經去了。
這種情況,直到後來荀彧代表世家出仕曹操,並且在曹操抱怨賢能不夠的情況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堆文官之後,才得到了緩解。說真的,要不是荀彧投靠,曹老闆前期日子真的要苦上十倍百倍。
所以方夏是不是真的看得起自己,是不是拿他當盤菜,梁習當然也是看得出來的。這一刻,他完全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想法。貂蟬大人如此待他,哪怕他死,也要把譙郡給守下來。不然的話,怎麼對得起這份沉甸甸的信任。
方夏又道:「天色已晚,子虞可安排好了巡夜?黃巾軍雖然夜襲攻城可能不大,卻也不能不防。你也累了一日了,若是安排妥當,不妨早些歇息吧。明日若是黃巾攻城,我可全都得指望你呢。」
梁習知道方夏對於戰爭這一塊了解不多,而且她的語氣十分溫和,與其說是命令,更像是建議和關心,這種態度若是跟武將說話,說不得就得讓這些粗人信以為真,然後蹬鼻子上臉了,但是跟文人說話,卻是效果極好的,梁習雖然不算是單純的文人,倒也讀了些書,明事理的。
哪怕方夏有些錯漏之處,他也並不生氣,只細心解釋了一番,他如何認定黃巾不會攻城的理由,並且大膽讓士兵全部休息。
方夏仔細聽著。
這一二三說的一氣呵成,在她聽來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方夏也去瞥了一下郭嘉和鍾繇,見他們兩個露出的都是贊同之色,便放心道:「既然如此,便按子虞安排便是,我這個外行,就不給你添亂了。」
梁習拱手,連說不敢。
他以前一直是作為許靖的副手,而且還是文官,如今第一次掌軍,而方夏還報以全心全意的信任,自然除了盡心,沒有別的什麼想法了。原本有個想法,他本不打算說的,此時被方夏感動,認為不能藏私,便道:「貂蟬大人,除此之外,習還有一個想法。」
方夏微笑,道:「子虞請講。」
梁習便直說,他之前說了黃巾奔波而來,直接攻城,結果又是失利,人困馬乏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敢夜間奇襲的,畢竟譙郡這邊以逸待勞,就算是打夜戰,黃巾也決計占不到半點便宜,管亥只要還有腦子,肯定會讓手下先休息一下。
但是黃巾不會夜襲譙郡,他們可以反過來為之啊。
這一波偷襲若是打得漂亮,一旦佔得先機,黃巾士氣大降,這一次的攻城之危,等於直接解開一半了。雖然以管亥的本事兒,不可能不留下守夜的部隊,但是人數必然不多,而且黃巾疲乏之下,縱使被叫了起來,倉促應戰,也剩不下幾分戰力。
梁習越說越激動,甚至開始比劃起來了。
若非此時他手上並沒有地圖,恐怕當場都能給方夏演示一遍。
方夏道:「子虞說的有理,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她不把梁習當外人,直接就問旁邊兩位謀士。
梁習看到這裡,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鍾繇性子沉穩,這種行險之事,他自然不怎麼贊同,而且之前觀察黃巾排兵布陣,竟然還算得上有有些門道,並不是隨意紮營,因此他覺得,夜襲恐怕建不了什麼功業。
而且晚上雀蒙眼這個弊端,並不是黃巾才有,基本上大部分底層百姓,都是有這個毛病的,夜戰都很吃虧。
郭嘉笑道:「嘉覺得,倒是可行,不過……」
這個不過,讓梁習看了過來。他知道郭嘉是貂蟬大人信任的謀士,自己的計策成不成,就是看他的話了。
「強攻不需,只需佯攻即可。」
梁習本來就是這個計謀的提出者,一聽郭嘉的話,到底察覺出了幾分味道,只是郭嘉到底想了什麼,又謀劃了幾分,他卻是看不出來的。
方夏道:「佯攻?」
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