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程翊無法忍受和別人用一個碗一雙筷子,簡言之他無法忍受吃別人的口水,可現在這個條件他沒法兒嫌棄。
再加上周以澤平時對他沒一點好臉色,這會兒居然細心到給他挑菜,程翊恍恍惚惚就吃了,等吃完了也沒琢磨過來味兒。
程翊吃完看向周以澤,剛看過去就對上周以澤那張寫滿煩躁的臉,彷彿剛才給他夾菜的人不是他。
程翊沉默了下,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他挑了挑眉,他說呢,這人好好的怎麼就轉性了。
程翊耽誤了好久,飯堂里的人除了幾個愛喝酒的還有滋有味地品著酒就著菜,其他的都繼續幹活去了。
周以澤看他吃完了,站起身和還在吃的幾人示意了下也走了。
老趙看著他的背影笑著道:「他對你挺好的,你倆這什麼關係啊?」
程翊聞言差點沒笑出來,好?好嗎?他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碗,搖了搖頭。
對周以澤來說,這隻不過是等價代換而已。
「表兄弟,他是我表哥。」程翊沒跟著他出去,他能感受到周以澤有些尷尬,逼急了估計又得甩臉子,懶得和他再吵吵。
等老趙吃完,程翊才和他一起出去。
整個下午,周以澤都沒看程翊一眼,中午的事兒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程翊也沒主動和他說話。
剛開始老趙還說兩句,到後來天氣越來越熱,到最後老趙也懶得開口了,氛圍沉悶的厲害。
等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日頭偏西,溫度也降了下來。
程翊看見打工房那邊來了好多人,老趙說可以了,有人來接班了。
程翊呼了一口氣,就幹了這麼一天,他覺得自己都快曬脫皮了。再看周以澤,白皙的臉曬的黑紅,不過想想自己估計也沒好多少。
「趙叔,這兒有浴室嗎?」程翊現在只想痛快地洗個澡。
老趙指了下飯堂旁邊的一個屋子,「喏,那個!怎麼?不吃完了再洗?到時候怕是會沒飯。」
程翊笑笑沒說話,他現在渾身不舒服,再餓也吃不下。
他回了房間,早上匆忙沒注意屋裡的擺設,這會兒才細看。
房間不算小,裡面布置的挺簡單的。門旁邊放了一個洗臉架,洗臉架旁邊靠著牆的位置放著一個木製的衣櫃,和床對著的方向安置了一張桌子。
房間應該好久沒住人了,落了一層的灰,這個待會可以打掃,只是……
程翊看著空蕩蕩的床板,他來這裡之前根本沒想過這回事,行李箱除了衣物根本沒有床褥,再看周以澤的小背包,怕是也沒有。
所以,夜裡睡哪裡?
程翊頭疼地皺了下太陽穴,打電話給了劉阿姨。
「對,涼席。嗯,其他的您看著準備,這兒什麼都沒有。洗漱用品您準備雙份的……」
「沒,不算累,能幹下去。別讓我爸知道,不然他不會同意的。好,您儘快。那先掛了。」
「欸等等,如果讓人送過來,讓他車子就停外面打電話給我,我自己去取。」程翊琢磨了下,這車要是開進來怕是好多工友會看見,到時候估計會惹麻煩。
程翊掛了電話打開行李箱拿了換洗衣物到下面洗澡。
傍晚的溫度雖然還有些燥熱,但時不時掠過的風中還帶著一絲涼意。遠處工地的打樁機聲混著人聲,吵吵嚷嚷熱鬧得緊。
這會兒人都在吃飯,沒人看見他,程翊進了浴室。
他環顧了一下浴室,比較簡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就四個蓮蓬頭排成一排。裡面也沒有貼瓷磚,地上還是水泥的,不過有淋浴條件已經很好了。
小浴室只開了一扇小窗戶,本來天氣已經夠熱了,不開窗戶浴室小小的密不透風,十分悶熱。只不過這會兒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不關窗戶洗澡就有點耍流氓了。
程翊關了窗戶扒了身上的衣物站到一個蓬頭下打開開關,剛出來的是涼水,程翊也沒躲開,任涼水從頭上澆了下來,他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嘆息。
洗完澡程翊邊擦著頭髮邊往房間里走,一進房間就看見周以澤躺在床板上一動不動。
程翊皺著眉頭,「你倒是不嫌臟。」
周以澤沒搭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喃喃:「這夜裡怎麼睡?」
房間里都是灰塵,程翊索性站門口,「我讓家裡的阿姨送了東西來。」
周以澤聞言瞥了他一眼,繼續當挺屍,他渾身酸痛一點都不想動彈。
兩個人沒再說話,一個躺在床上,一個站在門外發獃。
「對的咧……」樓下有個工人在通電話,估計是給家裡人打,說的是方言,程翊沒聽懂。
「哪兒哪兒,考得不造氣。」那人嘴咧得大大的,笑的一本滿足。那工人話雖那麼說,但話語里是滿滿的驕傲。
程翊無所事事,順耳聽了一兩句,腦中突然一閃而過一個念頭,然而過去的太快,他沒有抓住。
他是不是忘了什麼事?程翊覺得心裡燥燥的,明明記得自己忘了什麼,可就是想不起來,直到送東西的人打電話通知他去取東西,他都沒想起來。
程翊回了房間,對著床板上的挺屍說道:「你到工地外面去取東西。」
周以澤聞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你使喚誰呢!」
「我洗完澡了,不好再搬東西。」程翊說的理所應當。
周以澤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所以這活兒就是我的了?你搞笑呢。」
程翊反問:「你帶床褥了嗎?涼席?或者被子?有嗎?」
周以澤:……
「兩個選擇,要麼去取東西,資源共享。要麼你夜裡別睡了,門口蹲著。」
「呵……」周以澤聞言冷笑。
程翊好整無暇,揣測他這下一句是不是「老子最討厭的就是威脅」這類俗套的話,沒想到周以澤沒再說話跳下床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程翊:……還以為多硬的骨頭呢。
十分鐘以後,周以澤運了兩趟終於把四個大箱子給搬了回來。
周以澤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又躺回了床上,他這次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臨走之前周國華跟他說,那老爺子下了死命令,說是既然來干苦力就要有干苦力的樣子,不允許家裡幫襯。
他那個爹是個死腦筋,答應了下來還真的不幫他了。要不是這樣,他才不會任這小孩差遣。
程翊蹲下身,發現劉阿姨真的是細緻入微,東西一應俱全,她還特意準備了一些藥酒藥膏。
程翊翻了下,拿了一個盆然後在裡面扔了塊毛巾,朝著躺床上的周以澤一遞,「下去打點水把房間收拾一下。」
周以澤臉瞬間黑了,他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揪住程翊的衣領,臉氣的都有些扭曲了,他咬牙切齒,「你丫是不是得寸進尺?」
程翊低頭看他的手,出聲叫了句表哥。
周以澤瞪他,粗聲粗氣回了句幹嘛。
「你再不鬆手,額外還得再加件衣服。」
周以澤搬箱子搬的手上都是灰,直接把程翊的白體恤上揪出來一個黑手印。
「操!」周以澤罵完了趕緊鬆了手,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緩一些。
「這房間是兩個人的,我不是來給你當保姆的,活兒都我幹了你幹嘛?」
程翊絲毫不害臊,「我幫你整理衣物。」
周以澤被氣的破口大罵,「放屁!老子就帶了幾件衣服,用得著你整理嗎?」
程翊沒說話,從箱子里翻出來兩份洗漱用品,遞到他面前,態度真摯地說道:「特意給你準備了一份。」他著重加重了「特意」二字。
周以澤奇異地平靜了下來,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又看向他,眼睛里憤怒的火苗已經熄滅了,此刻眼神清透。
程翊也不催他,靜靜地等待著。
好一會兒,周以澤動了動,伸手接過盆起身出去了。
程翊等他走了瞬間笑了出來,笑聲肆意,沒想到他這表哥傻的可以。
經過中午那件事,他就明白了,他表哥這人不喜歡欠別人什麼,用一些小恩小惠很容易拿捏住他。
程翊笑完眯了眯眼睛,那他謀殺自己會不會也是因為這個呢?
周以澤並非盲目地感激別人,他有自己度量,別人利用他還是真心待他,他分辨的出來。
畢竟他曾經活在最底層,見過各色各樣的人,經歷的事情是程翊的十倍。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大概是程翊演技太高超了,清澈的眼神裡帶著真摯又帶著懇求,驀地就戳中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對這樣的目光沒有太大的抵抗力,以前他的小男友……哦,已經是前男友了,就經常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感覺自己還被需要著。
所以他哪怕明白程翊不過是在跟他耍花招,也忍了下來。
周以澤手腳麻利收拾了整間屋子,程翊在一旁看的稀奇,他沒料到他表哥會打掃房間。
周以澤把毛巾扔到水盆里,端著出去了。
程翊也沒再繼續使喚他,拿衣架把兩人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掛到衣櫃里,又在床上鋪了被褥和床單,想了想又鋪了一床涼席在上面。
周以澤忙了一整天,渾身是汗,從裡到外好好洗了個澡,回來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不錯,比剛才那個硬板床舒服多了。
床挺大的,睡兩個成年男子不成問題。程翊也不矯情關了燈也躺到床上,這會兒還沒八點,可兩人真的很疲憊。
程翊困的厲害,就是睡不著,他擇床,而且他從小到大身邊沒睡過人,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叫囂著不習慣。
周以澤沒那麼多壞毛病,他累的夠嗆倒頭就睡。
房間里黑漆漆一片,除了周以澤平穩的呼吸聲沒有其他聲響,程翊睜了好一會兒的眼睛,實在受不了了拿過手機玩。
手機里沒什麼好玩的,純粹為了打發時間,他划拉了兩下,打開了日曆。
六月二十七。嗯,六月二十七…
操!六月二十七?!程翊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得睡夢中的周以澤一哆嗦。
他二話沒說跳下床,寸了!他說什麼事兒沒想起來呢?他忘了報志願。
周以澤困得要命,權當他抽風,在心裡罵了句傻逼,煩躁地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繼續睡。
程翊換了套衣服,拿了錢包準備出門突然想起來什麼拐回來問周以澤,「你志願報了嗎?」
什麼什麼??周以澤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耐煩地嘀咕了句不知道。煩死了!讓不讓睡覺了。
程翊二話沒說,對著周以澤的翹屁股就是一腳,「起來!報志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