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周以澤木然地看著眼前的液晶屏，網吧里的味道不怎麼好聞，他疲憊地揉了下太陽穴。

程翊在填志願，程東城每天管理公司沒時間管這些，他自己也忘了有這麼回事，連高考成績都忘了查，好在現在想起來了。

他隱約記得自己的高考成績挺好，當初報了H市的Z大被錄取了，所以現在輕車熟路報了Z大，專業也還是原來的那個專業。

等他忙完看周以澤還在那兒坐著一動不動，順嘴問了一句，「你查分數了嗎？」

周以澤搖搖頭，他頓了兩秒轉頭看程翊，啞著聲音說：「你幫我吧。」

程翊有些詫異，這是在求他幫忙？

「你自己不會？」

周以澤這次沒和他犟，搖了搖頭，又強調了句你幫我吧。

程翊看了他兩秒，才問：「准考證號？」

「不知道。」

「身份證號？這你別說不知道。」

周以澤從口袋裡拿出身份證遞給了程翊。

程翊掃了一眼噼里啪啦輸了數字，登錄進去查了他的分數。

周以澤看著那個分數，問了一句算高嗎？

程翊：……658還不算高？故意跟他顯擺是吧。

「你想上哪兒的學校？」

「這個分數能上哪兒？」

程翊抽了下嘴角，「上清華北大可能會有意外，其他的應該差不多。」

「這麼厲害。」

周以澤當年成績稀爛，高中上了一半就輟學了，給人看場子替|人打|架，度過了極為荒誕的兩年，那段時間他幾乎覺得自己活了今天就沒明天了。

他剛才那句話是真心感慨，他沒想到程翊表哥這麼厲害，可這話聽在程翊耳朵里是極其欠扁的一句話。

程翊敷衍道：「行了，厲害的表哥，你想上哪兒？」

周以澤想說你隨便報，但是又想到這是人寒窗苦讀這麼些年才取得的成果，他不能糟蹋了。

程翊看他猶豫不定，回想了一下他表哥當年好像跟他是一個學校的，索性說道：「報Z大吧，這個分數沒問題。」

周以澤知道的名牌大學不算多，清華北大，還有H市的Z大，他知道Z大是十大名校之一，思忖了下點點頭。

「專業也我幫你選？」

「啊？嗯，你來吧。」

程翊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沒睡醒？」

周以澤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程翊嘆了口氣，「算了。」他憑藉印象幫周以澤選了以前的那個專業。

等兩人出了網吧也不過才九點多鐘，夏夜的風涼涼的，吹的人很是舒爽。街上的行人挺多的，大多都是出來散步的。

本來說打車回去的，但是程翊想了想摸出了錢包翻了一下，裡面就還剩一張二十的和幾個鋼鏰兒。

他合上錢包問了一下還在神遊的周以澤，「有錢嗎？我就還剩二十，不夠打車的。」

周以澤拿出錢包看，就翻出來一張身份證和兩張銀|行|卡。

程翊看了一眼，「卡里有錢嗎？」他出來的時候他爸就把他銀|行|卡給繳了。

周以澤老實地說：「不知道。」

程翊：「……先找個取款機看看。」

程翊在一旁等著，可發現周以澤傻站著不動，他皺眉：「愣著幹嘛？輸密碼啊。」

周以澤跟夢遊一樣幽幽地說：「我密碼是什麼？」

程翊：「……我怎麼知道你密碼多少。」

周以澤聞言沒吭聲，把身份證拿出來看了看。

「你別看了，一般人不會用身份證上的數字當密碼的。」說完他就看周以澤快速輸入了幾個數，還真的對了。

程翊：……

卡里還剩幾千元，周以澤取了一千出來。

程翊雖然覺得周以澤的行為有些怪異，但是沒有細想，只是以為他是因為沒有睡飽大腦處於罷工狀態。

周以澤走他前面，兩人往大馬路邊走去，本來是準備打車回去的，可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程翊就看一個黑色的人影狠狠地撞了一下他表哥，緊接著那人沒有半刻停留如同亡命一般跑遠了。

程翊還沒反應過來，幾個壯漢凶神惡煞地掂著鋼管追了過去，大有弄死那人的架勢。

周以澤本來被撞得踉蹌，又被壯漢推了一把，直接往一旁倒去，程翊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搖搖欲墜的周以澤。

程翊從後面握住周以澤的肩膀，能感受到他身子僵硬，以為他被嚇住了，還沒開口說話周以澤突然掙開他的手朝著那幾個人的方向發瘋一般追了過去。

程翊瞪著眼睛看著他的漸遠的背影，「周以澤！」

可周以澤彷彿沒有聽見，尋著那一伙人的軌跡玩命兒地追。

「操！」程翊想著那伙人來勢洶洶，他又不可能放任他表哥一個人，只好也追了過去。

他憤憤地追著周以澤，媽的！不是說沒力氣嗎？跑的比他還快。

他們一群人在大街上狂奔極其引人注意，周圍的路人也都被這陣仗給驚住了，紛紛退得老遠，唯恐傷及自己。

在大街上跑了好一段路，那一伙人閃進一個陰暗的衚衕里。

周以澤沒有半刻猶豫也往裡面沖，程翊眸色一沉吼了句你站住，可周以澤就是尖著腦袋往裡面去。

程翊一咬牙猶豫追了過去。

衚衕里陰暗潮濕，程翊時不時還能踩到幾個水坑，他顧不得嫌臟借著微弱的月光跟著前面那人七拐八拐，也不知道拐了多久眼前豁然明亮起來，他們又回到了大街上……

那伙人早已經沒了蹤跡。

周以澤像是找不到目標了一般，步子都雜亂了，他精疲力盡腳下一軟臉朝地往下摔。

程翊見狀長臂一伸，從後面拉了他一把，結果用力太猛周以澤直接撞進他懷裡。

程翊顧不得他想，雙手虛虛地環著周以澤的腰。

周以澤滑坐下去，程翊也只好蹲下身單膝跪地用懷抱支撐著他。

周以澤大口大口地呼氣吸氣，不發一言。

程翊也不知道追著他跑了多久的路也累得氣喘吁吁，他罵道：「瘋了吧，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那群人都不要命的，你追他們幹嘛？啊？」

周以澤一動不動沒有搭話。

程翊聽不見他回答火氣又上來了，他伸手粗魯地扣住周以澤下巴把轉了過來，可只一眼程翊就愣在了那裡。

周以澤跑得雙頰潮紅，頭髮都打濕了，他嘴唇泛白止不住的發抖，面色灰敗，看起來十分可憐。

程翊第一次在那張臉上看到這幅的表情，不再是原來囂張的模樣。

他…在害怕？

程翊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時間喉嚨發緊，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周以澤。

到最後他只是鬆開了手，不再出聲只給周以澤提供一個依靠。

過了好一會兒，周以澤才平復下來，他微微動了動，眼神落在程翊那雙沾滿泥水的鞋子上，他囁嚅了下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他後背緊貼著程翊結實的胸膛，他清晰地感受到程翊大起大伏的呼氣吸氣，鼻息之間也全是兩人的汗味，周以澤突然不想起來，他閉上眼睛覺得身心俱疲。

程翊在他背後，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來往的行人看兩人的姿勢怪異，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走老遠了還時不時回頭看。

兩人誰都沒有搭理這樣的目光。

程翊等的都以為周以澤在他懷裡睡著了，沒想到人竟然動彈了一下從他懷裡站了起來。

程翊猛地站起來，沒想到蹲太久起得過猛腦子缺氧了，一陣暈眩。

周以澤伸手想扶了他一把，「你……」

程翊擺擺手沒讓他扶，他說：「沒事，要回去嗎？」

周以澤又低頭看了一眼他的鞋子，頓了下才說：「你吃飯嗎？」

「嗯？」程翊奇怪地看著他，吃什麼飯？現在？

周以澤補充道：「帶你去吃飯。」他本來想說你晚飯也沒吃，剛才又跟著我跑了那麼一遭，可到最後沒說出口。

程翊都餓過頭了，也不知道自己是餓還是不餓了，他摸了下肚子想了想答應了。

十分鐘后，程翊坐在通亮的小飯館里沉默不語。

周以澤遞了一雙筷子給他，語氣平和，「別不高興了，我兜里也沒多少錢。沙縣也挺好的，便宜實惠。」

程翊沒搭話，他定定地看著桌子，上面看著好像有一層油污，看得人覺得渾身都油膩。

周以澤注意到他的目光，抽了幾張紙巾伸手幫他把桌子又狠狠擦了好幾遍。

「行了，就這樣吧。」程翊嘆了口氣。

店裡就他們兩個人，老闆在後廚忙活。

過了會兒，周以澤幫程翊要的蛋炒飯就端了上來。

周以澤抽了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他，「趕緊吃吧。」

程翊接過筷子，看那盤炒飯賣相不錯食慾被勾了起來，開始動筷了。

剛開始味道還挺好，可越來後來越難以下咽，油擱太多了吃的人膩歪。

程翊沒吃完就放下了筷子，「吃不下了。他這擱的是不是都地溝油，這麼捨得放。」

話剛說完老闆就端著一個小蒸籠出來，正好聽到程翊那句話。

老闆瞪了他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雖然做的是小本生意，但那種沒良心的事我們還是不會做的。」

程翊微哂，有些尷尬。

周以澤抽了下嘴角好像在忍笑，他咳了一聲，「還有份蒸餃，你吃不吃？」

程翊：「你吃吧，我吃飽了。」

老闆是個中年的大叔，聽這話出聲刺了他一句，「也對，地溝油不能多吃。」

程翊哭笑不得，他是真吃飽了好不好？而且這大叔脾氣這麼沖還想不想做不做生意了。

到最後程翊也沒吃那份蒸餃，餃子全進了周以澤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