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亡命徒
病房裡很安靜,秋章識可以聽見安凜的喘息聲,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對方。秋章識知道安凜想要問什麼,他甚至想好了安凜知道這一切之後盛怒的樣子,安凜在他手下做事做了這麼久,他太了解她了。
「你知道什麼?」安凜冷靜的看著秋章白問道。
來了,果然還是問了這個問題,秋章識的心裡微微顫了一下,只是臉上依然和往日一樣,寵辱不驚。
「你想要知道什麼?」秋章識微微抬了眼,直視著安凜問。
「你這是在明知故問。」安凜的手在身後握成了拳,死死的盯著秋章識,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唇邊露出了些許的弧度,秋章識慢慢的說道:「警局有警局的考慮,不需要安警官知道的事情,自然不會告訴你,安警官只需要做好自己手裡的事情就好了。」
「警局的考慮。」安凜的臉上露出了冷笑說道:「還是你的主意,你算了這麼多年,就真的得到你想要的了嗎,你已經把所有信任你的人都搭進去了,還想要怎麼樣才算結束?」
溫宇也是,秋章白也是,還有太多人,安凜想著他們的名字,眉心皺的緊緊的,她想要從秋章識的微笑中看出什麼來,但是什麼也沒有,他的笑容就像是一張完美的假面,出了客氣和疏離,安凜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我代表警局,我的決定,就是警局的決定。」秋章識毫不掩飾,直直的盯著安凜說道。
「你混蛋。」安凜終於被激怒了,她狠狠的說道。
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了一起,安凜已經很難再冷靜下來思考問題,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全部,她需要知道安自成的死因,她需要知道秋章白為什麼會背叛,他想要知道船上到底為什麼會爆炸,她想要知道這麼多年來她的一腔熱血是不是真的付對了地方。
但是面前的這個人什麼也不肯告訴他,他只是淡然的笑著,無論什麼事情都把她遠遠的推開,她什麼也不知道。
秋章識也一樣看著安凜,他與安凜共事這麼多年,實在是太了解安凜的性格,這麼多年他始終記得,六年前的晚上,安凜一個人闖進了毒販子的營地,一個人殺了幾乎所有的人。花香依然撲鼻而來,只是在房間里舊了,已經什麼都聞不到了。
「安警官什麼時候說話做事也這麼不經過思考了。」秋章識冷冷的說道:「就憑你這一句話,我就還可以讓你再一次離開重案組,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是想要你告訴我。」安凜上前一步抓住了秋章識的衣領,大聲的說道。
原本就沒有休息好的秋章識臉色明顯一白,原本就昏昏沉沉的頭被安凜這麼一晃現在變得更加難受。這個人還真是什麼時候都長不大,秋章識在心裡苦笑了一下,看著安凜憤怒的眼睛,眼睛紅紅的有一點點嚇人。秋章識突然想起來,安凜剛進重案組時候的樣子,和現在一樣,憑著一腔熱血做事。
「與你無關。」秋章識甚至還可以挑起一絲笑容,看著安凜說道。
這個答案並不是安凜想要的,她只是怔怔的看著秋章識,後者卻並沒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安凜突然笑了,她鬆開了抓著秋章識衣袖的手,有點好笑的看著秋章識。
「與我無關?」安凜難以置信的反問說道:「這案子我從頭到尾參與,安自成他死了,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他是我爸,我在恨他他也是我爸,你就打算這麼瞞著我一輩子是嗎?」
「你還不應該知道。」秋章識狠了狠心,慢慢的說道。
緊緊握著的拳頭終於失去了控制,安凜對著秋章識的臉直接一拳打了上去,卻被秋章識穩穩的接住了。
「這一招好像不是警校教的。」秋章識挪開了安凜的手,微笑著說:「出手太急躁,已經露了破綻,如果不是面對我,你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話還沒有說完,安凜就已經抽回了手,緊接著又是一拳,秋章識抬手擋住了她的攻擊,卻拉扯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微微皺起了眉。輸液的手已經開始回血,秋章識乾脆扯下了針管。
病房裡不算太大,怎麼也不可能容下這兩個人不要命的打鬥,東西砸了一地。周圍的醫生早就被南郁馨支走,竟然沒有一個人進來查看。
「你鬧夠了沒有。」秋章識又一次把安凜摔倒了地上,冷冷的問道。
不知道是誰帶來的花束現在已經散落一地,花香依然充滿了屋子。兩個人對峙著,安凜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終於笑了出來。
「我要是說沒有呢,我要是告訴你,我恨不得殺了你,你會怎麼辦?」安凜抽出了腰后的槍,指著秋章識說道:「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現在真的可以殺了你吧。」
的確,只要安凜願意,隨時可以扣下扳機。秋章識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神仙,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沒有本事躲開子彈。
「你殺了我,也一樣不會知道你想要的答案。」秋章識索性不再反抗,直接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笑著說道。
四肢百骸都是疼的,他原本就需要休息,昨天晚上和安莫耗了一夜,還沒有好好休息一下就被蔣文吵醒,現在安凜又來質問。秋章識這麼想著都覺得自己委屈,等到這個案子結束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但是現在面前的這位明顯沒想這麼輕易就放過他,黑洞洞的槍口依然對著他的眉心,讓他不得不擔心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
「你的命,和我想要的答案,你可以選一樣。」安凜笑著看著秋章識,等著他做選擇。
亡命徒,這是秋章識腦海中出現的詞,這麼多年安凜果然沒有什麼變化,骨子裡一直都是亡命徒,從來不計後果。
「你也想要背叛警局嗎?」秋章識撐著身後的牆壁,努力的不讓自己倒下去,一邊笑著問道。
「我只是想要答案而已。」安凜看著秋章識說:「你身為蕪市警局的一局之長,難道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嗎,身為你的下屬,我有職責監督你的行為。這個案子牽扯的人數之多,範圍之廣,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我們所有人都有權利知道事情真相,才能對得起這麼多死去的弟兄。你到底在隱瞞什麼,秋局長。」
聲音已經漸漸抽離,秋章識努力的睜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安凜,但是只能看見模糊的影響。看來又要做手術了,還是太高看自己了,秋章識無奈的想著。
「局長。」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陸佐游站在門口卻愣住了,詫異的看著屋子裡面的兩個人:「小凜?」
聽見有人進來,安凜下意識的回過頭來,槍暴露在了陸佐游的視線里。陸佐游先是疑惑,緊接著就明白了過來,猛然走過去奪過了安凜手中的槍。
「你在幹什麼?」陸佐游嚴厲的問道。
「我在問局長事情,你知道答案嗎?」安凜平靜的看著陸佐游,甚至露出了些許笑容。
陸佐游顯然一下子沒有明白安凜的意思,下意識的看向了旁邊的秋章識,後者只是無奈的皺著眉。
「看來你也知道。」安凜自嘲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也對,你是秋章識的心腹,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所以現在,整個重案組,就只有我不知道了。」
語氣那麼的平靜,平靜的讓陸佐游有點害怕,他看著面前的安凜,安凜的眸子中波瀾不驚,像是一片死水一樣的寂靜。
「這件事情對於你們來說只是一個案子,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所有的身家性命。」安凜的聲音突然溫柔了下來,看著陸佐遊說道:「我親生父親不知道死在誰的手裡,我的哥哥關在大牢里,我的男朋友背叛警局,到現在生死未知,我卻一無所知的站在這裡,懇求你們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你們不覺得你們太殘忍了嗎?」
話說的這麼溫柔,卻一字一句都錘心刺骨。陸佐游看著安凜的眼睛,他無話可說。耳邊卻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陸佐游急忙回頭,卻看見秋章識已經倒在了地上。
「局長。」陸佐游衝上去抱起了秋章識,急忙把他放在了病床上。
安凜按下了急救鈴,醫生們闖了進來,把安凜和陸佐游趕出了病房。走廊里依然是那麼的冷,安凜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陸佐游,狠狠的別過了頭。
「對不起。」陸佐游突然說道。
「對不起如果有用的話,我們這些警察就可以下崗了。」安凜冷冷的說著,根本沒有看向他。
「我知道你在在意什麼,但是現在確實還不是讓你知道的時候。」陸佐游嘆了一口氣說道:「局長他只是,想要保護你而已。」
「保護我?」安凜詫異的回過頭來看著陸佐游問道。
陸佐游點了點頭,安凜皺著眉看著陸佐游的眼睛,這裡面有歉意,但是更多的都是堅定,還有深深的擔憂。不知道為什麼,安凜突然覺得這個冬天格外的冷,冷到了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