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守營衛兵遠遠看到洛雁絕塵而來,急忙打開了營門,赤魂的速度一點不減,如箭一般掠進內營。士兵們面面相覷之餘還能聽到一聲聲驚呼「赤魂!祖宗!你慢點。。哎喲!慢點!」
程一一老遠就聽到洛雁的尖叫,還以為有人偷襲,抓起長劍就衝出大帳。剛一出去,就見一團紅雲穩穩停在眼前。呀!是那匹馬!
「程。。。將軍,煩您伸把手,屬下要下馬。」洛雁忍下想對程一一發火的**,她也想自己下馬,可腿抖得厲害,使不上勁。
「啊,好嘞!」程一一這才發現馬上還有人,鎮靜自若地把沒發現洛雁的尷尬遮了過去,把她扶下馬。
洛雁的腳才剛站在地面上,程一一就迫不及待地欣賞起赤魂,眼神中都是滿滿的讚賞。
「我跟你說,」洛雁揉著腿道,「這馬要成精,你要騎它得好好說,桃花也是問過它才讓我騎的。」這都是什麼世道,講不講理了,連馬都想聊天。
聽洛雁這麼說,程一一反而更加激動,咧著嘴不停傻笑,絲毫不理會一旁手下複雜的心情。一點將軍的威嚴也沒有。
程一一慢慢伸出手,掌心朝上地湊近赤魂,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馬兒,我能摸摸你嗎?」
洛雁朝天翻了個白眼:「它叫赤魂。」
也不理會洛雁的嘲諷,程一一繼續細聲細氣:「赤魂啊,我能摸摸你嗎?」
說完,就保持單手前伸的動作,大氣不敢喘一口地等著。
見自家將軍都這麼小心謹慎,一旁眾人更是丁點聲音也不敢出,偌大個軍營,一時間靜得能聽到心跳聲。
終於,洛雁實在是忍不住了,指著程一一大吼:「程大將軍,你要摸就去摸啊,不讓你摸它自然會躲,再不然會踢你。你在這一動不動地難不成還想讓它開口回答你?」
程一一被這突然的吼聲嚇得兩眼發直,緩了好一會,才訕訕地摸了摸赤魂的腦袋,赤魂的反應仍然只是靜靜站著,任她輕撫。
洛雁一見程一一摸起來沒個完,連發脾氣的心都沒了,陰著臉道:「得了,它這就是不煩你,趕緊騎著溜一圈吧。」最好你也腿軟。
一聽這話,程大將軍歡呼一聲,乾淨利落地上了馬,輕喝一聲,赤魂就飛射了出去,伴隨著她一聲聲驚喜的歡呼。
洛雁輕輕咳了兩聲,才終於拉回了眾將士的注意力,板著臉道:「程將軍是愛馬之人,難得一良駒,難免忘形,你們。。。」
「啊?哦。。。。。」圍觀將士這才一臉恍然,紛紛用力點頭:「是是。。。屬下們懂。」
丟死人了!洛雁在心裡捂著臉,她苦心營造的冰清玉潔高冷智慧一朝付諸東流。
總體來說,程一一還是靠譜的,只在大軍營內跑了兩圈就乖乖地進了將軍帳。畢竟如何處置這位北齊大將軍、怎麼用他得到最利於南明的條件才是首要大事。
程一一胡亂抹了抹頭上汗珠,大咧咧地往帥椅一坐,灌了一大口水,才不緊不慢地問洛雁:「桃花怎麼說?」
洛雁把和桃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說道:「為了軍職,連自己姓氏都可以不要。這樣的男人,即使有十個我也砍了。那個封戎對於桃花曾經的死裡逃生是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都只能說明這個男人的無能。」
聽完洛雁所述,程一一也極氣憤:「也不能怪桃花什麼都不想說,換成我,這樣的過去我也不願提。」
洛雁沉吟道:「所以,桃花說以國家為重,不必顧忌她的想法。」
「如果他對北齊特別重要,過不了多久,對方定會再下戰書。如果他對北齊不那麼重要,我們就得另想辦法。」程一一道。
洛雁點頭:「所以,我們只要靜觀其變,辦法自然來。」
「對!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也許這場仗就快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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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如二人所料,第三天,北齊就再也沒法維持表面鎮定,派來使送戰書一封。程洛二人閱后都是喜怒參半。
下戰書的是前任北齊將軍沙老頭的女兒沙止水,她未任軍職,這戰書下並不名正言順。她的身份,是李將軍的未婚妻,兩人早已訂親,為夫上沙場,理所應當。封戎竟然是沙老將軍的女婿,地位自然不低;怒的是,沙止水這一封信就無異於坐實了封戎為達目的,殺妻滅口,是個十足的勢利小人。而這事,絕不能讓桃花知道,她之所以不敢追問封戎實情,其實就是接受不了那個萬一。
沙止水願意以一戰換封戎回去,若北齊戰敗,大軍後退十里,若勝,南明不需後退,只要放回『李戎』,其它一概不要。這樣的條件,程一一不可能拒絕,她能勝一次,就能勝兩次,氣勢在她們這邊,若不應戰,反而落了女人膽小的口實。
南明應戰。
時間定在七天之後,洛雁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把時間拖這麼久,明明著急救自己夫婿回去,迫不及待地下了戰書,又似不在乎似地拖延時間。莫非,沙止水有什麼高明陣法?
對於沙止水有妙計這一點,程一一表示完全不可能,沙止水師承她老子,南明北齊敵對多年,沙老將軍有幾把刷子她程家了解得很,師傅如此,徒弟能高明到哪去。她反倒有點期待,沙止水到底能想出什麼絕妙主意,翻了敗局已定的盤。
揣摩不透沙止水的心思,程洛就得坐陣軍營,以防萬一。
桃花接到二人捎來的口信,口信中只說北齊又要開戰,她們近幾日都不回將軍府,讓她自己看家。這樣的事常有,桃花早已習慣,只消安心等二人回來便是。
這宅子雖然叫將軍府,不過是尋常富戶的家宅,地方也不大,只不過桃花一人住在這裡,到了晚上,難免有些害怕。
這夜,桃花睡得正沉,卻被房頂異響驚醒。初時以為是耗子,再一細聽才發現,那聲響並不是從樑上發出的,更像是屋頂瓦片被人踩碎時的動靜。
屋頂上有人!桃花一個激靈,睡意全消。哪個毛賊這般膽大,連將軍府都敢偷?悄無聲息地從枕下摸出蜂尾刃,把散下的一頭長發綰了起來,又拿了一把握在手裡。利器在手,心中稍定。
桃花下了床,躲在帷后。窗外月色正好,屋裡的一切都看得清楚。而她正站在陰影里,躲得正好。摒住呼吸,細細聽著房頂的動靜。良久,都是一片寂靜。
興許小賊沒偷到東西,已經走了。正當她悄悄鬆了口氣時,被月光照得有如白晝的庭院從房頂上飄下幾個黑影,落地時沒發時一點聲音,若不是桃花早醒了,絕對不會發現家裡多了幾個人。
房外黑影在院子里觀察一陣,並不說話,只互相用手勢溝通,然後四下散開,幾人分開檢查每個房間。桃花抓著蜂尾刃的手又濕又滑,這群人不是小偷,至少他們的目標不是財物。程一一和洛雁人在軍營是眾所周知的事,所以這些人,怕是沖她來的。
這間小宅子除了大廳總共四間房,負責檢查桃花房間的人伸出手,眼看就要推門。桃花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就算忍著一時不出聲,但房門推不開,裡面必然有人,進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果然,黑影輕輕推門,推不開,又用了點力,還是一樣。正要回頭招呼其它人,忽然又是一個黑影從房頂落下,與門前黑影交疊,眨眼間就倒下了一個。後來的黑影靜靜佇立在桃花房門前,身形修長,個子較高。
桃花不明白這小小將軍府今日到底是燒了哪家高香,不請自來的人一撥接一撥。高個子黑影站了片刻就突然消失。緊接著就是撲通撲通的重物落地聲,然後一切又重歸平靜。
僅管院子里已經沒有任何動靜,桃花還是站在床帷后,絲毫不敢放鬆,就這麼小心翼翼地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敢開門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