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那一日,金陵城破 為鑽石過13000加更
趙無憂醒來的時候,面色仍是慘白如紙。睜眼看著雙目通紅的素兮,她也只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我沒事,就是有些著急罷了!」
素兮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面色稍緩。能說話,能笑,那就還好。方才還真是把素兮給嚇著了,自從蝴蝶蠱開化之後,趙無憂可從未吐過血,這一次……
老頭收了針包,「氣急攻心。沒事了。」
胸腔里的那一口氣總算吐了出去,趙無憂白了一張臉,勉力撐起身子,掃一眼跟前的雪蘭和老頭,「敢問老先生是何人?」
老頭眉心一皺,「荒野守店人。」
「既然先生不願說,在下也不勉強。先生的救命之恩,趙無憂無以為報……」
還不待趙無憂說完,老頭無趣的擺擺手,「什麼回報不回報的,老頭子可沒想過要救人,是你自己命大死不了而已。還有,什麼金銀財帛的許諾,老頭子都不敢興趣,你若真要誠謝,不如就跟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小老兒最喜歡聽故事!」
聞言,那老頭還一副好學寶寶的姿態,乾脆搬了凳子坐在了床邊上等著。
趙無憂低頭一笑,「能否容我去看看我夫君,彼時我將如實相告。」
老頭點點頭,「無妨。」
輕嘆一聲,趙無憂起身。素兮攙著她,重新進了穆百里的房間。
坐在床沿上,趙無憂眸色溫和,素白如玉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面頰,冰涼而無溫,再不似昔日的溫暖。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她對他的歡喜與愛,「方才只是太著急了,你莫擔心。」
若換做此前,她吐血暈厥。他必定焦灼不已。
可現在,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你雖然不願理我,可我還是你拜過天地的娘子啊!」趙無憂哽咽了一下,艱澀的扯了唇,笑得微涼,「穆百里,男兒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說過,你若是負了我,我必定不會放過你。我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當知曉我的手段。」
她垂眸,音色沙啞,「你若負我,我必定血洗東廠,殺盡你在乎的所有人,要你生不如死。」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老頭坐在一旁,微微眯了眼睛,這女子果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這般執著,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徒弟,聰慧有餘,靈氣更甚,只不過被執念誤了一生。
不由的輕嘆一聲,老頭抿一口水,「他聽不到。」
素兮握緊了手中冷劍。垂眸不語,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見陸國安的蹤跡。
趙無憂恢復了最初的雲淡風輕,素白的臉上溢開少許笑意,「我知道他聽不到,可我還是想說給他聽,權當是給自己一種希望。」
老頭輕嘆一聲。「自古執念誤終身。」
「一輩子能有個執念可以無怨無悔也是極好的,你不是想聽我的故事嗎?那我就告訴你!」趙無憂深吸一口氣,「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視線,終於落在了雪蘭身上。
素兮的身子微微綳直。她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何事?陸國安現在何處?是失蹤還是……
雪蘭面色發青,「我不知該從何說起,不如……我們出去說吧!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趙無憂眸色微沉,看了一眼身子微微繃緊的素兮,瞧著她握劍的手背,有青筋微微凸起,趙無憂便知道素兮在擔心什麼。
穆百里已經在這裡,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如今陸國安的行蹤也是趙無憂所不解的。
陸國安來找穆百里,按理說雪蘭都還活著,就證明他找到了他們。並且也該活著才是。否則雪蘭一人,怎麼可能救下穆百里。
可所有的答案都在這座孤零零的石碑前,從昏暗走到了明朗。
素兮手中的劍無聲無息的落地,那石碑上的發簪意味著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趙無憂望著素兮那沒入黃沙的手中劍,當下便明白了。定定的望著風沙中的石碑,趙無憂深吸一口氣,「這底下……」
「這是陸國安陸千戶的葬身之所。」這便是雪蘭的確切答案。
那一刻,素兮全身的氣力頃刻間抽離,一下子跌坐在黃沙里,嗓子里發出幾聲乾澀的笑,「想過千百種結局。卻原來始終都逃不開這生死之劫。昔年如此,今日亦復如是。」
趙無憂俯身蹲下,「素兮?」
「我沒什麼事,只是他應過我……」素兮突然淚流滿面,「我又被騙了。」
趙無憂哽咽,「他沒有騙你,終是閉上眼睛,也要你陪著他。」
那枚簪子,他始終不曾放下。
「當時金陵城的戰局格外緊張,形勢十分不容樂觀,是以千歲爺決定前往敵營斬殺赫峰等敵軍主將,想藉此來力挽狂瀾。」雪蘭娓娓道來,猶記得當時的激烈交戰局面,至今仍心有餘悸。
老頭也算是明白了,敢情這些都是大有來頭的,千歲爺……金陵城……大鄴前陣子的動亂,他在南撫鎮也是聽說過的。說是金陵城一戰,何其壯烈。諸國圍城,破城上京。
卻沒想到,今兒自己救的竟然是大鄴的千歲。
那這趙無憂……大鄴的一品大員?
老頭眯了眯眼睛,如此年少有為的女子,真當是了不得。
雪蘭細細的說著,說起來當日的情景。
穆百里快馬狂奔。雪蘭在後頭截殺追兵,她已經抱定了必死之心,若然能活著,那便是幸運。若然死在當下,能救得穆百里一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惡戰持續了很久,到了最後,雪蘭已經分不清楚身上的血到底是自己的,還是敵軍的。等她殺絕了那些追兵,自己也是精疲力竭。
那陰暗的夜裡,冷風呼嘯而過,大雪又紛紛揚揚的落下。
她幾番艱難的爬起來。將自身置於馬背上,也不知這馬要把她馱到何處。當時她想著,走到哪就算哪兒,橫豎還有一口氣,不能留在這滿是鮮血地方。
此後到底昏迷了多久,雪蘭自己也不知道。就憑著胸腔里的那一口氣硬撐著。昏昏沉沉里,她夢到了那一場地宮裡的新婚夜。也是在那裡,王少鈞給她種下了生死蠱,原來……死亡是這種滋味。
臨死之前,會讓你想起很多往事,很多你從不曾在意過且被你忽略過的人。
如果是王少鈞。估計寧可他自己死,也不會放開她的手。她倒不是後悔穆百里的棄之不理,她只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萬般的不甘,沒能好好的愛一場,也沒能在乎那被人疼愛的滋味。
如今,什麼都做不了了。
她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剛好落在那山腳處。身上涼得厲害,血液的剝離,讓她瀕臨了死亡之地。微微破開一道眼縫,血染的視線里,她看到了穆百里的臉。
然後艱難的擠出一絲微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清楚。她只記得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一輛馬車上,陸國安在驅車狂奔,而穆百里一臉青白的坐在她身邊,看上去神情並不好。
「千歲爺?」雪蘭低低的開口,只覺得有氣無力。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過。她輕輕撫過周身,「我、我沒死?」
馬車有些顛簸,穆百里氣息奄奄的靠在那裡,「還能喘氣就是沒死。」
雪蘭勉力撐起身子,她記得自己當時傷得很重,這……
「是陸千戶救了我?」雪蘭深吸一口氣。用力的吸幾口氣,感覺身上好多了,「也多虧了你。」
穆百里笑得凜冽,「是王少鈞救了你,他把所有人都騙了,包括你。」
雪蘭愣愣的盯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馬車停了下來,陸國安喘著氣撩開了車門,「爺,歇一會吧!卑職去準備一些乾糧和水,面色半道上沒有半點準備,到時候都得餓肚子。」
穆百里點點頭。陸國安便進來小心的攙著穆百里下了馬車。
馬車停靠在林子里,不遠處有個村落,他們不敢進村,畢竟一個個身上都帶血,穆百里又傷得很重。陸國安深吸一口氣,在雪蘭昏迷的這段時間。他疲於應付追兵,已然精疲力竭。
「爺,若是你撐不住一定要告訴卑職,卑職就算拼了這口氣也不會讓你出事。」陸國安的胳膊上有傷,那是被追兵的冷箭所傷,箭矢還在肉里扎著沒能取出來。只是胡亂的包紮了一下而已。
穆百里點點頭,無力的靠在樹榦處,「本座的內力雖然暫時沒有恢復,但是這毒要想重新複發並且蔓延,還是需要一段時日的。」
陸國安頷首,又聽得穆百里道。「本座教你布一個陣,此處林深茂密,能暫且避一避。」他的內力還沒有恢復,所以無法坐鎮,這陣法的威力自然不大。但若是防一防那些窮追不捨的追兵,還是綽綽有餘的。
除非,遇見個內家。
按照穆百里的吩咐,陸國安在這林子裡布下了陣法,然後讓雪蘭與穆百里一道留在陣中。若然真當有事,雪蘭也能帶著穆百里及時從生門離開,也算是盡量爭取時間逃離。
「卑職速去速回!」陸國安有些不放心的看著穆百里。
雪蘭始終沒有說話,方才穆百里的話還縈繞耳畔,她迫切的想讓穆百里繼續說下去。
眼見著陸國安離開,雪蘭才啞著嗓子問,「你方才說,是王少鈞救了我?這是什麼意思?」
穆百里望著她,「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