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心謀(42):第一次心痛
在她倒下去那一剎那,她聽到了他的聲音,是那麼激動,是那麼震驚,甚至是慌亂…
遠遠的大門進口處那一抹白色身影朝自己飛掠而來,可還是晚了………
她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全身像被千斤重的的東西壓住,肚子和腰那一處又痛,又酸,身下黏糊而濕濕的……
她知道,那是血,是她孩子的血……
而此時,朝她飛奔而來的蕭君餚來到一半就見她摔倒在地上,他突然覺得腳下無力,慌得自己差一點摔了,他愣愣的站在哪兒,黑眸依舊凝在她的那蒼白如紙臉上,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聲音咽在咽喉處,一步步向前挪,朝她走去……
他來晚了……還是晚了?
聽到暗衛的傳來賢妃娘娘來王府的消息,回來的路上他拚命的趕路,連馬都騎死一匹,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彷彿在這一刻,時間像被靜止了一般,空蕩蕩的院落只剩下她與他。
舒沄趴在地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流下,就看著那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俊臉,還是那麼好看,雖然冷沉著,依舊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只是,她第一次發現,竟是如此陌生,如此的恨他。
兩兩相望,彼此的眸子深深糾在一起。
他的,深沉慌痛,她的,沉痛猩紅
他腳步姍姍,眼睛死死的盯著她,而殷紅的鮮血順著舒沄的大腿流了下來,濡濕了她一身潔白的衣裳,濡濕了軟履,流在地上,一泓刺目的紅,觸目驚心。
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整個院落里的人都被蕭君餚突然出現驚得失了神,怔怔的望著他的一舉一動,賢妃娘娘在聽到他的聲音時,面色有些驚慌,卻一閃而過,畢竟她是為他好,哪怕她剛說的話不是他的決定,他的本意。
可想到他為了這個女人瞞天過海,她就氣,就怒。
既然他要如此執迷不悟,那她就毀掉,也不願讓他為了這個女人壞了她的計劃。
木蘇婉在他沉痛驚慌叫那一聲沄兒時,她轉過頭眼睛就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第一次見他如此心慌。
非語整個人都懵了,沒去注意誰來了,誰沒來,只是朝舒沄所摔下去的地方爬過去,一邊爬一邊哭喊:「小姐……小姐………非語來了,非語保護你……」
她聲音很小,很啞,說一句話臉頰都牽扯著疼,嘴角的血不停的掉下來,一滴滴掉在地上……
舒沄卻像未聽見一樣,目不轉睛的就望著那個朝自己走過來的男人,她面色慘白,彎彎唇角,倏爾她就笑了,輕笑,一字一句:「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如願了吧!」
他眸色一痛,心尖一顫,卻毫不出聲,只是越走越近。
可那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那簡單的幾個字沉甸甸的砸在他的心尖上,又痛又沉。
他滿意么?如了願嗎?
不,他此時此刻除了痛,還是痛。
那可是他和她的孩子,沒有了他怎能不痛?
他走近蹲下神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緊的,感覺她就像要消失了,要死了………
「沄兒……」他低沉的喚著她,聲音低到他都覺得在顫抖,剩下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一個字來。
他不知他還能說些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
在他懷裡暖暖的,可舒沄覺得心越來越涼,她喃喃低語:「孩子沒了,這樣的話,你就好拿我來牽制七王爺是么?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不會的……」她湊在他耳邊聲音低的只有他聽得見,她憑著感覺吃力地揚起身子,緩緩湊到男人的耳邊,虛弱地吐息,「呵……蕭君餚,這次讓你失望了!」說的每個字都像一根的無形的針,狠狠的插進他的心窩處,疼得他身心麻木。
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她已經昏了過去。
蕭君餚臉色一變,垂眸一看她已經磕上了眼,閉眼不睜,睫毛顫抖著,兩行清淚順著眼角肆意,了無氣息,身子軟得他抱著都覺得都是慌的,血濡濕了他的白袍。
院落里所有人也都悄無聲息,被這一幕震住。
只是,坐在輪椅上面的木蘇婉有些妒忌,也有一些是暢意。那孩子終於掉了,而且舒沄流了那麼多血,是生是死還是一個未知數,從未有過的暢快,至少精心謀划這麼久,終於還是成功了。
至於賢妃娘娘卻一臉冷漠,陰沉,瞥見蕭君餚如此在意那個女人,她是氣的,是惱的。
蕭君餚目光落在舒沄慘白的臉上,他沉聲道:「母妃你為何要這麼做?你可知她肚子里真的是孩兒的親骨肉。」
他有多麼在意這個孩子,有多麼渴望這個孩子的到來。
有了這個孩子他可以牽制她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也是他唯一能讓她心甘情願愛上自己的希望。
而如今,一切都變成了奢望。
賢妃聞言面色不變,沉著一雙眼睨著他,「餚兒,母妃知道孩子是你的,可是你要想清楚,有了這個孩子對我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絆腳石,還拿什麼牽制七王爺?不想看到籌謀良久的計劃付諸東流。母妃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或許這也是那個孩子的命!孩子嘛!有的是女人給你生,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他只要她的孩子,其他女人他不要。
蕭君餚一聲不吭,面沉如水,就像沒聽到一樣,只是提氣快速點了舒沄小腹邊上的幾個穴道,大掌裹住她的小手給她渡著真氣。
末了,又朝門口喊了一聲,「高泳!」
高泳聞聲而入,在看到屋裡的情形時,頓時煞白了臉色。
「速請大夫!」
蕭君餚眉眼不抬,沉聲吩咐。
「不行!」賢妃妃冷聲制止:「她懷有身孕孩子掉的事情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帶有御醫,讓徐御醫給她看看就行了。」
徐御醫聞言看了一眼男人,極少見到他如此生氣,抱著王妃的樣子,略一沉吟,上前,「王爺,讓屬下看看她的情況!」邊說,邊伸手想要搭上女子的脈搏。
「滾開!」蕭君餚大手一揮,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
他的女人,他自己會救。不會其他男人再碰,再傷害。
徐御醫驟不及防,身子急速地踉蹌後退,要不是有侍衛伸手相扶,早已摔倒在地。
他無奈的看向賢妃娘娘一眼,賢妃娘良臉色黑沉可怖,睨著蕭君餚:「你難道連母妃也信不過嗎?她都這樣了,母妃不會再為難她了。」
蕭軍餚緩緩抬起頭,眼梢微掠,輕輕睇向賢妃娘娘,只一眼,又收了回去,低沉回應了一句:「本王誰也信不了...」下一瞬,已是彎腰將舒沄抱起,兀自大步朝屋裡走了進去。
「餚兒……」賢妃娘娘聽到他那一句,難以置信。
她不相信他會為了那個女人敢違抗自己的命令。
蕭君餚腳步不停,白影一晃,已是走進了屋裡將房門關上。
高泳看看賢妃娘娘,又看看坐在椅子上的木蘇婉,擰了擰眉,輕垂眼眸瞥見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非語,低嘆一聲欲要上前去扶。卻在這時,辰光手裡抱著許多布料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便側身朝辰光走去,直接邁步出府去請大夫。
辰光走進來見到非語躺在地上,滿嘴是血,看不清容顏時東西從手中驚慌落下,朝她奔去抱住昏迷不醒的她,臉色驟變。
而賢妃娘娘和木蘇婉卻黯然一瞟了一眼,帶著人離開了,只要孩子沒了,她自然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了。
人走了后,辰光抱起非語朝屋裡走去。
寒湘閣第一次不再那麼安靜,燈火通明,大夫產婆忙做一團,丫鬟不時端著銅盆跑進跑出,一盆盆清水進去,一盆盆紅水出來,臉色也是一個比一個凝重。
辰光也置身站在門外,面色深深,眼睛盯著那從屋裡跑進跑出的人。
夜色寥寥,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籠罩著整個院落,讓人透不過氣來。
此時,院中蕭君餚負手而立,一雙黑眸靜靜地望著天邊朦朧的月影,薄唇緊抿,眸色深幽,不知在想些什麼。白袍的面前早已被鮮血染成一團團深紅色的花瓣,狼藉一片,他也不管不顧。
高泳站在旁邊,一會兒看看這個已經雕塑一般站立了幾個時辰的男人,一會兒又回頭看看屋裡忙做一團的眾人,一顆心越揪越緊,竟是從未有過的煎熬。
他從未見過蕭君餚這樣過,也沒想到賢妃娘娘會如此的殘忍,逼迫她把孩子跳掉,這那是要打掉孩子,分明是要她們母子死。
從下午到現在,舒沄都未曾醒來,血流不止,不管是用藥,用什麼樣的方法都無法止住住那溢流不止的血,彷彿流干。大夫和產婆都嚇得小心翼翼,只怕只有一線的生機,大家都嚇得手忙腳亂、面如土色,卻不得不緊力搶救著。
不知站了多久,蕭君餚沉了沉眸,恍然回過神才緩緩轉過身朝屋子裡走了進去。屋裡燈火通亮,對,很亮,亮得有些晃痛人的眼睛。屋裡的人亂成一團,見到他進來都一個一個臉色煞白,身子如篩糠在抖,齊齊的跪在地上。
而一眼掠去,只見屋裡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床上,到處都是沾滿鮮血的止血布。
他的心一陣陣跳動,快跳出胸腔,再緩緩抬眸朝床上的人兒一瞥,單薄瘦弱的她,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身下都是血,那滿頭假青絲鋪滿軟枕,身體四周泛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冰涼。
只見她長睫輕闔,一動不動,那般安靜,安靜地幾乎沒有一絲存在感!與此景是那麼格格不入。
蕭君餚緩步走向床榻,眸光掃過那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同樣白得似紙的手臂毫無知覺地垂在床沿上屋他的心驀地一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朝他席捲而來,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也不明白,彷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咽喉處卡住,要窒息一般。
心痛嗎?
心像被人狠狠揪住,生生的扯著的疼!
「她怎麼樣了?」他微眯著眸子,冷聲問道,雖極力綳直了聲線,卻依舊難掩聲音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