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三章 蓮相
相府。
門前,兩隻石獅,暮色浸染,火紅的晚霞下端肅而神秘。
彤紅的霞光中一團火紅的煙雲由遠飄近,府外端凝肅然的侍衛不禁卸下面具,眼神好奇的飄向紅雲。
紅雲近,美人臨,侍衛眼中瑰麗多姿的晚霞頓時黯淡成灰白的背景,惟有美人絕世傾國的容顏在綻放異彩。
風鬟霧鬢,紅紗飄渺,身姿妖嬈,眸光流盼,絳唇映日,丰神冶麗,讓人心蕩神搖,魂魄俱殤。
似笑非笑的掃了眼那幾個丟魂失魄的男人,她心中冷笑,男人,不過如此罷。
馬蹄聲,軲轆聲,隱約而至,她回眸,百媚生嬌,眸光閃亮,看著團雲飛紗漸漸而來。
黑馬、車夫、輕紗,近前來,朱門外的侍衛斂起驚艷之神,重新戴上端凝肅然的面具,她瞥見,冷冷一笑。
馬蹄住,黑馬濕潤的眸子晶亮晶亮,鼻中呼出的濕熱氣息噴上她火紅的紗衣,面目冷峻的車夫跳下車,看見她,眼中掠過一絲異彩,旋即恢復冷漠,出手如電,眨眼,腰上的配劍已經橫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她微微一笑,略帶不屑,眼眸越過他,直逼馬車,透過輕紗幔射向幔後人。
他架住她,驚奇於她的冷靜,手上未動分毫,似是在等著車中人的指示。
沉靜片刻,紗幔後傳出天籟之音,「莫笑,不得無禮。」
聞言,車夫收劍退到一邊,她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莫笑?果真人如其名。
不愧是官場打滾的人,他倒會裝客氣,什麼叫不得無禮,讓手下拿劍架著人家脖子,半天才出聲,倒是有禮。
出了聲,車裡的人再無動作,想試驗她的耐性么?
輕笑一聲,聲如泉鳴鶯啼,「蓮相可是見不得人么?」
似有輕微的笑聲自車中傳出,白色的紗幔隨之舞動,玉指生蓮紗后露,白色滾邊的流袖、迴風溯雪的寬袍,清婷秀雅的身姿,閑雅無匹的動作,下得車來,輕紗幔在身後揚起一片白霧。
墨發如雲,玉顏如月,盛顏仙姿譬如流風之回雪,輕雲之蔽日,長眉連娟,攏煙清眸,在霞光下嫣色微微,漫開一片迷離水色。
她神色微動,迷濛如水墨,清雅如白蓮,如此之人,無怪乎百姓驚其為天人,稱其「白蓮水相」,連當朝天子也戲稱他為「蓮卿」,蓮相之名傳天下,其原本姓名卻被忽略,他叫言無殤,無言而自殤。
溫文秀雅,行事低調,權傾朝野,手握兵權,卻又深得皇帝信任和重用的朝臣,古來有幾,惟蓮相而已。且不論這其中真假,此人,非同一般,不容小覷。
她笑道,「不愧是蓮相。」
他回以一笑,「姑娘見笑了。」聲音溫潤中略帶磁啞。
稍頓,又道,「姑娘是為本相而來?」
不喜歡拐彎抹角,如此正好,她也不喜歡,勾唇輕笑,「此番來,是想和蓮相借一寶。」
「哦——寶?」絹秀的眉微動,狹長的鳳目泛起些許流麗色澤,「不知道相府有何寶物?」
朱唇輕吐,「五芒寒玉珠。」
聞言,一旁的莫笑驀地一震,眼中多了抹戒備。他卻只淡淡一笑,道「五芒寒玉珠?傳說中能讓人返老還童、甚至起死回生的天下至寶?本相也一直想瞧瞧這天下至寶為何物,可惜一直無緣得見。」
她絕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譏嘲,彎彎唇,道:「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何需在此浪費時間。」
眼光越過她掃了眼石獅,轉而看著她,淡笑道,「本相自知入不了姑娘眼,可姑娘的話未免太直接了,本相竟讓姑娘如此不屑?」
他避而不答?她冷笑不語。
沉默片刻,她顏色未變,他淺笑盈盈,忽然說道,「既是天下至寶,本相又豈能輕易借人?」
是要講條件,好,公平交易!眼波流轉,嬌唇含春,「蓮相有何條件?」
「條件?沒有。」看著她眸色漸沉,他笑得愈發淡然。
她不氣不急,只是媚波橫生的眸子冷卻下來,如寒冰凝霜,語氣森冷,「蓮相借是不借?」
對於她態度的轉變,他不以為意,依舊笑得從容淡定,「借寶?——如此甚好!」
聞言,旁邊的莫笑顏色頓變,低聲叫了聲,「爺——」爺真要將寶物借出去?
她的臉色卻愈發冷,他不肯借!果然,他雲淡風輕一笑,「不借。」
她不怒反笑,嬌嬈嫵媚,光艷逼人,道,「好!早料到你不會輕易相借,此來不過是打個招呼——那五芒,我勢在必得!」
語罷,如風而去。
紅雲漸沒入暮色,他狹長的鳳眼裡勾起一絲迷離的笑意,輕喃道,「勢在必得么?如此甚好。」……
夜沉星子稀,花香夜露寒。
一抹黑影如魅掠過綿連屋頂,自一院落飄然而下,輕盈無聲,衣袂微揚。
黑影無聲穿過院落,躍進長廊,飛快地閃進一間屋子,廊外靜寂廖然。
屋裡漆黑一片,五指不見,黑衣人小心翼翼的燃起火摺子,借著微弱的光四下環顧一番,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旋即趨向靠牆的書架,纖長的手指在書本上摸索了一番,頓住,輕微一動,書架緩緩往一旁移開,露出一個小門,有幽幽的光漏了出來。
黑衣人熄了火摺子,走進去,手往壁上的一幅畫后探去,摸到一個細微的突起,輕輕一按,書架歸位。
不大的密室內,一盞宮燈,光線昏蒙,牆上掛滿各式神兵利器,地上擺著幾口厚重的大箱子,紅漆金邊,正前方一個烏木高桌,上面一個鎏金的方盒。
黑衣人看也不看地上的箱子,徑直走到桌邊,微暗的燈光下,那雙眸子閃亮動人,鎏金的盒子上雕著雙龍戲珠,徐徐如生,上面的祥雲花紋繁複精緻。
纖長的手輕輕打開盒子,頓時光芒四射,室內恍若白晝,鎏金盒內一顆拳頭大的明珠,明光耀眼,一看便知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黑衣人卻冷哼一聲蓋上盒子,轉身大步走出密室。
輕輕掩好門,轉身不由怔住,廊前的桂花樹下,立著一人,白袍舞動,黑髮飛揚。
黑衣人眼眸微閃,走過去,凝著暗夜裡一張絕世清雅面容,似明非明。
浮起淺淺笑紋,言無殤笑道,「怎麼,那價值連城的明珠姑娘不喜歡?」
輕手扯下黑紗,露出艷美絕倫的容顏,她扯動唇角,「比起五芒寒玉珠算不得什麼。」
「哦?姑娘怎知那不是五芒?」淡淡的語氣微揚。
她冷笑一聲,道,「五芒寒玉珠恍若琉璃,五種色澤交疊,流光溢彩,絢麗無比,且通體冰寒,如雪霜冰晶,蓮相,你的明珠與之相比,差太多了。下次要哄人玩找個像樣點的罷。」
他輕輕搖頭,似是無比遺憾地說道,「可惜啊可惜,時間短促來不及準備一個像樣點的,下次罷,本相一定好好準備。」
「只怕沒有下次了。」森然的話音剛落,幾枚暗器激射出去,襲向他。
他身形不動,手在身前劃開一道銀弧,收回,展開手掌,玉潔明凈的掌中躺著幾枚美人形狀的暗器,他輕笑一聲,手微傾,暗器落地有聲。
她臉色頓變,抽出腰中軟劍,凌空躍起,身劍合一,化成劍光閃耀的長虹,橫空飛射,刺向他,他身似幻影,輕靈閃開,一道寒芒自腰間劃開,一樣的軟劍彈出迎向她。
黑白身影交織一起,驟起驟分,劍光緻密如網,劍光飛影之中,劍舞如游龍,人飄似驚鴻。
劍光閃耀亂走,人如飛魂幻影無處不在,劍氣捲起,如狂風橫掃,煙起塵揚,葉落花搖。片刻,「鏘」的一聲利響,一把軟劍震飛開去,勝負已分。
她倒在他懷裡,寒眸里燃起怒焰紅蓮,卻不敢動彈分毫。
他唇畔含笑,注視著她,一手攬住她的纖腰,一手扣住她的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