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鼓震驚雷賢臣猛志,雙弦齊奏音消魂散

第十六章 鼓震驚雷賢臣猛志,雙弦齊奏音消魂散

琴聲伊,戰亂始。

千軍萬馬之中,一道霸道身影,悍然獨行,一步落下,已在十丈之外,肉身之力恐怖如斯,白無常被他夾在腋下露出個小腦袋問道:「咋整君哥?他們都瘋了。」哀鴻遍野,修羅景象。

黑無常在另一處胳肢窩下,同聲道:「天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正在奔跑的君千殤稍顯錯愕道:「你們二人不受琴音影響?」

白無常眼皮一挑,自豪的道:「那是必須的,也不看看哥是誰,哥可是無常轉世第一人。」自古以來怪事多,誰人聽過無常轉世說。

黑無常憨厚的接茬道:「沒錯沒錯,就是聽不懂談的什麼曲,不過挺好聽的。」

君千殤旋即釋然:「黑白無常乃千年老鬼轉世,魂魄強度超乎想象,自非凡人可比。」口中有話,腳下卻不停,少時,帶著二人衝出了戰場。

白無常拍拍胸脯心有餘悸的道:「可嚇死寶寶了,不行咱三跑吧。」

黑無常附和道:「要滴要滴。」

殺聲、喊聲、慘叫聲、聲聲入耳,君千殤凝重的道:「不行,我若走了,此處無一人能生還,我要回去,你們回晉城等我。」

白無常笑道:「做英雄我倆也不能落後不是,說吧給我們什麼任務?我兄弟二人別的不行,腿腳還快些。」

黑無常呲牙道:「要滴要滴。」

君千殤也知事有輕重,延誤不得,道:「給我取一副七弦琴來,無論用什麼辦法,要快!」

黑白無常同聲道:「得令。」聲未落,人已不見蹤影,迅如疾風,快似閃電,兔子跟風難,惡犬撲骨慢。

君千殤轉身側步,毅然步入戰場,不為殺生,只為救靈,玄鐵鎧甲在身,讓他可以肆意前行,斷其根方能止其源,突破重重阻礙,在釁鼓前方才停下身形,戰前鼓面被獸血所染,如今流的儘是人血,真不知釁鼓還是釁人。

擊鼓的原是一彪形大漢,長八尺餘,腰大十圍,袒胸露乳,勇力壯絕,如今凄慘倒地,屍首分離,口銜人耳,鼓錘斷裂,鼓前立身,雙眸含煞,鐵拳舞動,狠狠的撞擊在鼓面之上。

「轟!」

如春雷炸響於耳畔,霹靂回蕩於九天!殺音為之一頓,山河為之肅然!轟然巨響中,一首曠世之詞應運而出:「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鼓聲如雷,響達數里,聲震瓦掉,詞驚後人,塘魚驚躍,地動山搖。三軍暫緩,眸露微遲。

鼓聲再響,狂風驟雨,鋪天蓋地,若大河大浪,奔騰不息。語調高亢:「三十年功名塵與土,八千里雲和路。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三軍暫停,濁眼漸明。

三聲鼓響,鐵中錚錚,雙拳如驟,蕩氣迴腸,君千殤雙目如電,如同古賢臨世:「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架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重重一拳,含了他的意、他的念、他對人間慘境的憐,鼓難堪負,破碎開來,拳入鼓中,音動千里,如江河直瀉,曲折回蕩,鼓停,其聲未止。三軍呆立,悲從中來。手中之血,非敵之血,身披殘軀,摯友之體!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夜漸深,人漸冷,夜涼似水,月色如華,星輝點點,如夢似幻。

沿著月光望去,一道皎潔身影懸於天穹,雲堆翠髻,荷衣並蒂,纖腰楚楚,珠翠輝輝,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月下,當真如瑤池降世,廣寒臨塵。

一月、一人、一琴。

月色朦膿,難睹天容,女子開口,若珍珠落盤,清脆悅耳:「敢問先生名姓?」

君千殤抽出鼓中之手謹慎回道:「在下廣陵書生君千殤,不知姑娘芳名?」夜半,空懸,獨身,非鬼即仙。

女子玉手輕抬,半遮秀口道:「小女子姓瑤,單名一個姬字。」音若黃鸝鳴翠,甘甜沁脾。

君千殤摘去雙臂上厚厚的玄鐵重甲接著問道:「我聞姑娘琴中並無殺機半點,何苦為難此地眾人?」

女子嘆息一聲,頗有些無奈的道:「受人之託而已。」

君千殤執了個書生禮道:「姑娘既無殺人意,小生斗膽能否請姑娘高抬素手,放過他們?」

瑤姬搖搖頭道:「若是白日尚有些可能,但此時已經晚了。」

月如銀盤,懸空高掛,不知不覺間缺了一個小口,就像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舔了一下,銀白色的光芒傾斜在地面,一位士兵下意識的舉頭望月,瞳孔中是月的倒影,淡雅清秀。忽然,他凄厲的慘叫,雙眸滲血,他用雙手死死的扣住眼窩,恨不能撕裂才好。天空生了變化,好似出現了什麼恐怖之物,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月吞下,人間陷入漆暗,伸手不見五指,仿若末日來臨。

大地顫抖,濃重的壓迫感襲來,令人窒息,遙姬面色大變道:「速離此地,否則斷無生機!」

地抖動的更劇烈了,若怒海狂濤,一股無法形容的煞氣從地底鑽出,此煞太濃,形如污水,壯似黑煙,吳越兩國士兵面露驚恐之色,一則可怕的傳說在腦海中浮現,傳聞此地原是一處山谷,山清水秀,忽一日,血雨傾盆,烏雲掩月,無數殘屍從天而降,整整三日,血染紅了地面,屍填滿了深淵,每逢月夜,必有亡魂嘶鳴,魂乃百戰之魂,生前從軍,死後練兵,天不能收,地不敢留,生當人傑,死亦鬼雄!

「殺!」

腥風烈烈,戰旗飛揚,萬馬奔騰,赤血遺熵,百戰神兵,破土而降,浩浩蕩蕩,鐵蹄鏘鏘,踏破六國王城,赤膊舔傷,誰人掠鋒芒?

「大秦鐵騎!」

八年來君千殤從未這般吃驚過,上古之兵竟在此地重現,說明了什麼?莫名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他從六道輪迴門投身此地又是為何?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煞氣沖霄漢,殺氣更無邊!

吳越的精兵在大秦鐵騎之下,脆弱的和稻草一般,休說攻擊,他們倆反抗的意念都沒有,危機關頭,黑白無常二人如兩道旋風飛馳而來,兩人手中抬著一張七弦琴,君千殤盤膝而坐,置琴於膝端,琴頭向右,琴尾在左,軫子置於右側。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古井無波的道:「焚香。」黑白無常知道他的規矩,早就準備妥當。

清香飄散,琴音悠然,起首時,儼然潺源滴瀝,響徹空山,有淙淙的山泉,潺潺的小溪,淡泊、優雅、深邃,意境深遠。

樂音入耳,鐵騎竟是一窒,短暫停留,君千殤五指見血,巨大的反噬之力侵入五臟六腑,欲將其毀滅,彷彿在告知他,大秦鐵騎的威壓不容褻瀆。

「哎,你不怕死嗎?」在他的耳邊悠悠傳來女子的嘆息。

君千殤抬頭,朝著天空堅定的道:「生何歡,死何懼,但求無愧於心!」話畢,雙手快速撫動,琴音陡變,若幽泉出山,風發水泳,怒海波濤,大有汪洋浩瀚不可測度之勢!

音波如晝,鐵騎遲發。烏髮披散,隨風而舞,面色蒼白,血滴落在弦上,五臟受創,其痛難言,但他不曾停止,因為他不能停,更不敢停,停下代表的是吳越士兵的死亡,百萬鐵騎前,他對月獨彈,白衣染血。

就在他五臟俱焚之際,另一道琴音加入戰場,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峨峨兮若泰山!

兩道傾世之音合奏,猶如鸞鳳和鳴,蛟龍怒吼。息心靜聽,宛然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矣。

高山流水,絕跡人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二人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眼,隨即,曲調由疾入緩,好似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時而餘波激石,時而旋伏微漚,洋洋乎,誠古調之希聲者乎!」

曲終,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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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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