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自從容嶼受傷以後,好多事情一下子落在清閨身上,為此,她的生活變得瑣碎起來,每天除了照顧師父,招待往來賓客,三天兩頭還要往宮裡跑,有時候是傳信,有時候是候章,忙得焦頭爛額,皇帝見她挺盡心,批奏摺時便忍不住的逗她,說她是往來的蛐蛐,找不到草梗子。
清閨低著頭,恨得咬牙切齒,這皇帝有病簡直是,怎麼老跟她過不去?先是慫恿師父收徒,然後又說要親她,現在又罵她是蛐蛐,她挺反感他的,這若換了別人,她非把他踹到九崗十八窪,讓他想回來都難,偏偏人家是皇上,踹不得,還嘴不得,由不得懨懨的聽著。
打趣完畢,璃潯喝了兩口水,悠閑一放杯子,斜睨著她道:「對了,你師父情況如何?身體恢復的還好吧?」
清閨不敢怠慢,只是拈些酸溜溜的話作搪塞:「謝謝皇上惦記,家師尚在靜養,估計再過些日子就能健步如飛了!」
皇帝一瞪眼,差點噎住,輕輕掩飾下自己的失態,末了又會意點了點頭:「讓他好生的養著,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朕不許他有事。」
「是!」清閨抱拳謝禮。
皇上專心的看著奏摺,不再說話,清閨見沒什麼事情就退出去,她走了以後,背後那雙眼睛一直默默的注視著她,一直等她走遠了,那目光才收了回去,她方想起如懿提親的事,嚇得半死,這皇帝想要幹嘛?該不會要納她為妃吧。
雖然心裡頭這麼想,然也是沒有證據的事,她跟皇上認識也有些年頭了,他從來沒聽說過他喜歡過誰,估計是因為她長得像大長公主,皇帝睹物思人了,所以才忍不住的多看她兩眼吧,管他呢,猜那狗皇帝的心思,還不如坐下來啃兩個山芋。
按說遞信候章是很小的事情,師父病了,徒弟偶爾代勞也沒什麼,偏偏有些人覺得丟面子,尤其是文華殿和武英殿,私底下提起這事恨得牙癢,容嶼這是什麼意思?欺負他們殿閣沒有才力嗎?他們二殿三閣再怎麼不好,也沒輪到一個女流之輩做這些,他容嶼憑什麼一手遮天?憑什麼?
清閨受到很多的非議,有人說她是顛倒陰陽的惡女,有人說她要藉機上位,值得慶幸的是清閨並沒受到什麼影響,還是一如既往的做事,不過最近的怪事可真多,好多解釋都是她沒法解釋的,別的不說,有一件她最為關注,那就是宮人手背上隔三差五總有些小齒印,就連蕭家二妃也有了,清閨仔細辨認了下,這些齒印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樣,這讓她狐疑萬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春來蟄蟲覆沒嗎?
清閨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懶得追問,畢竟宮裡花園密集,一時藏有毒蛇異蟲也是有的,你去問東問西,很容易遭到別人反感的,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知皇帝卻大做文章,讓被蟄的人一個個站在院子里,任由太醫過來查看,清閨也不例外。
被蟄之人站了兩排,男女皆有,一共二十幾人,大多是打更值夜的,也就是說他們大多在夜晚被襲擊的,而且都不記得當時的情況了,清閨迷迷糊糊,當然也不大記得了,不過她會隨大流,別人怎麼說,她也怎麼說,總之就是不搞特殊化,口供一致,太醫又開始一個個的診手背,一排子人都伸著手,唯有清閨沒有伸,太醫走到清閨面前挺奇怪,只聽那太醫道:「伸手給我看看!」
「不還意思,我的傷口不在手上,在頸上。」
太醫用手掰了掰她的領子,沒怎麼看到,又要動手解她的扣子,她一瞪,那太醫不敢造次,立刻走開了,清閨頓了頓,沒說什麼,不遠處皇帝和大家還在看著呢,被一個男的這樣盯著太不舒服了。
診完,太醫們各自商議一會兒,說是商議,其實就是交換意見,然人與人之間的判斷是有區別的,你說是這是蟄蟲所為,偏偏有人說是巫術,然而巫術屬於迷信了,很多人、包括皇上都不相信有巫家之術,於是就按蟄蟲的方式來處理,即每個人發兩瓶葯,一瓶塗在身上,一瓶灑在花園。
清閨領了兩瓶,臨行時老宦官又給了她兩瓶,說是皇帝賞的,清閨看了看遠處的皇帝,謝恩收下了。誰知路過西苑門口,她被一陣哭聲所觸動,一看,原來是個小宮女在哭泣,原來她也被異蟲咬了,因為罰跪,所以沒去排隊,清閨把拿兩瓶出來遞給她道:「小妹妹,別哭了,我這裡多了兩瓶,送你好了。」
「真的嗎?」那宮女眼睛一亮,接過瓶子立刻道:「謝謝姐姐。」
「不用謝!」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緩緩走來道:「鄭清閨,你好大的膽子,罪人之女也是你隨意施捨的嗎?還不快住手?」說話的是蕭家胞妃之妹,名叫蕭珠,身材纖細,五官小巧精緻,好看是好看,就是性格有點驕縱,對平輩的還好,對下人就不一樣了。
清閨不敢造次,連忙行禮道:「民女給娘娘請安。」
蕭珠受以為常,看著她挑眉道:「不是每個人只有兩瓶嗎?你居然破例領了四瓶,說!這兩瓶是哪來的?是不是偷的?」領葯時她也在,她堂堂貴妃才領了兩瓶,她憑什麼拿四瓶?難道在皇帝眼裡,她比她這個貴妃還重要麼?也許是看不慣皇帝的態度,也許是因為女人天生的嫉妒,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討厭她。
清閨察覺到端倪,不敢造次,只選擇合理的答案說了:「娘娘言中了,這四瓶,有兩瓶是師父的,民女也只得了兩瓶!」師父是國之棟樑,皇上體恤也是常情,你若是看不慣去找皇帝去。
「哦?」蕭珠從宮女手中接過藥瓶,打開聞了聞道:「既然皇上賜給你師父的,那你應該送到才是,怎麼能隨意送人呢?你師父平安還好,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還以為皇上不厚道呢,你把這麼大的罪名扣給皇上,你也太放肆了。」
「娘娘這是哪裡的話?清閨送的這瓶是自己的,師父這瓶當然會妥妥帶到,民女只是處理私人物品而已。」
蕭珠冷哼一聲:「看來你還挺善良的?」
「『善』字不敢當,只是從心而已。常人有雲,救人一命甚造七層浮屠,積德這種事要多做,否則死了那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娘娘,您可曾見過壁畫上的厲鬼?」
蕭珠怔了怔,一揮手道:「罷了,誰跟你扯那麼多,你要送誰我可管不著,我只是站在皇上角度考慮而已,咱們皇家的名譽比什麼都重要,我不容許任何人來污衊,我的意思你明白的。」
「民女當然明白,有妃如此,皇家榮幸。」
蕭珠傲然一笑,故意試探道:「本宮看你挺機敏,不如改天到我府里當差,運氣好的弄個常在噹噹,好歹也是個主子,比你現在強多了。」
「多謝娘娘厚愛,清閨嚮往平凡的日子,對入宮沒什麼興趣。」
蕭珠勸不了她,覺得她沒那個心,只得罷了。
回到府里,清閨將葯倒在粉色的花瓣上,邊調邊聞,自然又清香,一笑,這種味道應該不會令人反感了吧,調製完畢,她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師父,她把調好的葯撒在師父的房間里,邊撒邊對容嶼說:「師父,你就安心的靜養吧,不會有過來蟄蟲傷你的,它若敢來,我第一個拍死它!」
容嶼半卧著看書,偏過書卷看她:「你把葯給了為師,那你呢?你自己還有嗎?」
清閨乾笑了笑:「我啊,我承受過啦,沒什麼,倒是師父受著傷,不能再傷上加傷!」
容嶼咳嗽幾聲,對她招招手道:「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啊?」清閨放下藥瓶,奔了過去,容嶼放下書卷,見她額發有點亂,就用手撥了撥,清閨有些忐忑,容嶼見她眼神飄忽,就收手道:「今兒你進宮,皇上問你什麼沒有?」
「當然問了,皇上問您的傷如何,我說師父尚在修養中,皇上說讓您好好養病,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哦,他還讓弟子手腳勤練一點呢,師父,你真的好幸福,能得皇上這般垂愛!」
「不能單憑几句話就判斷一個人,有時候對你笑的人,背後也可能是一把刀。」
「刀?師父是說皇上心懷不軌?」
「打個比方而已!想那麼多幹什麼!」清閨有點懨懨的,容嶼繼續道:「剛才聽你說什麼來著,皇上對為師垂愛有加?」清閨點了點頭,容嶼道:「其實為師對皇上何嘗不是肝腦塗地?都是為百姓造福的,何足掛齒!」末了,容嶼拉回思緒,又問:「對了,你的傷口好些了沒?要不要師父給你去配點葯?」
「不用了,上次的葯還沒用完呢。」
容嶼這才安心下來:「這幾天你著實有些累,師父看了都心疼,從明天起你就適當的休息休息吧,繁雜瑣事叫上傅泰,讓他多幫你些!」
「嗯,弟子知道!師父您就放心吧。」
容嶼又囑咐一些細節,清閨一一聽著,說了好久,容嶼擺擺手道:「就這麼多了,有事我再叫你,還有出去幫我喊一下傅泰,就說為師要換藥了。」
「是!」清閨不敢忤逆,悄悄的關上門出去了。
清閨去喊了傅泰,傅泰準備些繃帶和水進去了,說實話她也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他那人一向喜怒不容於色,他曾經說過他的世界里只有大人,大人平安他就平安,大人有難他就挺身而出,誰要是敢傷害大人,他定然讓那廝不得好死,即便她也不例外,難怪清閨自己都說:傅泰是個易於溝通,行為卻偏於極端的怪人!跟怪人打交道得當心,告狀這事到他那邊就成了『維持事實』。」
其實,傅泰從來沒想過要告狀,至於那把劍,完全是因為有感情而已,眼下大人的劍都被偷送了,你叫他怎麼淡定?他不過是中規中矩闡論事實而已,至於主子怎麼處理那是主子的事,他不管這些,處理完了,過去也就釋懷了。
偏偏好多人不能理解他,覺得他是怪人,清閨就是其中的一個,上次送劍被告狀,她鬱悶了好久,傅泰這人有病得治,一把破劍至於嗎?什麼名劍?再名貴的劍也是世人認可出來的,如果沒人認可,它連一把破鐵的稱不上。
想歸想,就算理由再充分,這把劍最近還是出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請看下章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