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論婚
王氏聽到說傅家老爺要回京的消息身體也是一僵,傅嬤嬤是陳郄身邊最得用的人,她在老太太走的時候就打算處置的,然而這一來傅嬤嬤的賣身契一直沒能從陳郄那要過來,這二來傅嬤嬤也沒找她要月銀,走的是陳郄自己的手裡的銀子,又被傅嬤嬤當著陳老爺的面用傅家老爺威脅過,因陳老爺不允,才一直留到了現在。
如今傅家的人要回來,雖然兩家已經沒了往來,但要是陳郄上門去求救,難不成傅家不會管?
這個王氏可不敢賭,王氏一撫頭,也不糾結陳郄手裡的東西了,陰著臉看著擋住小門的帘子道:「這可不成,咱們得先把人弄出去了,傅家才不好插手!」
有傅家在,別說要陳郄手裡的東西,就是陳郄生母的嫁妝,說不得都要保不住,如今陳家可是得靠陳郄生母的嫁妝過日子,沒了嫁妝跟一般老百姓也沒區別了。
王氏一咬牙,道:「讓丫頭在二門守著,要老爺回來,就說我有急事尋他!可千萬別被那頭姓柳的賤人給拉過去了!」
至於周嬤嬤跟紅綾,王氏也心裡厭煩,嫌人沒用,道:「大姑娘不要,就遣回去!咱們家裡也不養沒用的東西!」
能把人快點處置了,也不用再弄眼線過去了。
陳郄得知王氏把周嬤嬤跟紅綾遣散了去,也就一笑,繼續跟傅嬤嬤道:「關於婚約的事情,傅嬤嬤能不能再仔細的給我說說?」
傅嬤嬤點頭,與陳郄仔細說來。
當初跟陳郄的生母傅瑩的生母交好的閨中密友姓趙,單名一個蓉字,也是有了好幾代底子的書香門第人家,後來嫁了如今的吏部侍郎馮道學,生有二子一女,長子馮青就是跟陳郄有婚約的人,如今已經是童生,據說過兩年就要下場考秀才。
兩家在陳家沒回京之時並沒有往來,但當初原主在京城外家住著的時候卻是往來頻繁,後來各種變故之下,馮夫人也一直沒有說要撕毀婚約過。
兩家定下婚約之時,家世相差不離,都是新科進士外放為官前程似錦,如今一個是吏部侍郎,一個是七品末流官員,這門親事就有些門不當戶不對。
但讀書為官人家信守承諾,即便如此,這門親事也還算數,要真嫁陳郄自然也嫁得進去,且對陳郄而言,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陳郄聽傅嬤嬤說完婚約,伸手摸了摸扎著手絹的額頭,最後嘆了口氣,道:「嬤嬤,這門親事算了吧。」
傅嬤嬤臉色一變,「姑娘說的什麼胡話!」
陳郄指了指額頭,根本就不用把理由說出來。
傅嬤嬤心裡也發苦,嘴裡卻是道:「不過是磕磕碰碰了一下,遲早會好的。」
就是換現代,要沒有手術,自己額頭上的傷口也會永遠有痕迹下去,遲早會好這話也不過是在安慰人。
但陳郄謀算的卻還是其他,「就算不說頭上的傷,就我這般的家世,與馮家有何助力?」
大戶人家聯姻,不管是這個時代還是她曾經所處的現代,為的都不過是資源的互換與重組,所謂真情真愛,在□□裸的利益面前,那都不過是個笑話。
傅嬤嬤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有點不甘心,道:「兩家都交換了信物的,這也是姑娘唯一的出路了。」
門不當戶不對的日子自然不好過,但只要過門生了兒子,坐穩了正室的位置,這日子就能過下去,也總比被王氏胡亂配人的強。
「況舅老爺們也快回京了,只要拖到那個時候,姑娘這婚事就穩當了。」傅嬤嬤又道。
陳郄搖頭,「嬤嬤你也說過,我在舅家之時,馮夫人跟舅家多有往來,然而我回陳家之後,聯繫就沒了,也是等陳家到了京城,這才又重新有往來,然而這往來也不夠頻繁是不是?」
傅嬤嬤點頭,「是。」
陳郄就道:「如此嬤嬤就該明白,馮夫人跟我母親當初的確姐妹情深,所以就算現在也還願意承認這一樁親事。可承認跟歡喜從來都是兩回事。當初我住在舅家,她來往頻繁,等我回到陳家連半分信都不曾有,再到現在同在京城往來不多,就足以說明了馮夫人心裡的想法的。馮夫人與我母親定下婚約,自然不只是因兩人感情好,怕也有外祖父位居高位的的緣由在。如今外祖父早已仙去,我與舅家感情又不深,且父親還一直位居低位不得志。一家之長子從來都要擔起門戶,要娶了個對他對家族沒有助益的妻室,是多大的損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到時候這筆帳要算的話,怕馮夫人只會記在我的頭上了。」
「與其進門當個不受寵的媳婦自己把自己給鬱悶死,何不賣馮夫人一個好,好讓她對我心有愧疚,願意護我一二,也總比身邊沒人可靠的強。再者,我若不先出手先得了馮夫人的庇護,等著太太出手,讓馮夫人順水推舟了斷了這門親事,到時候才是叫天天不靈了。」陳郄盤算著道。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陳郄見得多了,論低嫁就說她在現代的父母,好在她母親家世尚可聰慧獨立能夠及時抽身,說高嫁如她繼母那般苦心籌謀二十年又如何,最後在她父親眼裡也不過是個棄之如履的保姆。
更別說別家那些高嫁的兒媳婦在男人面前在婆婆面前的那副慫樣,這種日子陳郄自認為她可不願意過。
傅嬤嬤知道陳郄說的全都是道理,也是實話,卻還是忍不住道:「舅老爺就要回京了呀,姑娘。」
陳郄笑著道:「嬤嬤,舅爹也不是親爹啊。」
親爹都靠不住,何況舅家,人一輩子能永遠靠的只有自己,要原身舅家靠得住,她何必謀划馮夫人的愧疚之情。
無勢就要借勢,這借勢也要考慮借得到還是借不到,這位還願意跟陳家有點往來的馮夫人,可比斷了往來的舅家靠得住多了。
傅嬤嬤見陳郄如此堅定,也不再勸,就道:「那姑娘想要如何做?」
陳郄也不瞞傅嬤嬤,「也不是我想如何,而是太太想如何。」
傅嬤嬤一聽,怒目道:「她敢如何?」
「我聽嬤嬤說我的兩個舅舅就要回京述職了,要我有靠山又怎好拿捏,怕太太心裡也開始急了。她從來都不敢讓我去死,不然我娘的嫁妝豈不是要還回去?可她卻敢把我在舅舅回京之前嫁出去。等著我嫁了人,我就是找舅舅家給我出頭,舅舅家可會?」陳郄笑著道。
如今一切起因說多少最根本的也不過是利益,繼母算計她,最終的目的也不過是因為嫁妝。
古代嘛,能掌控兒女的,也無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著她嫁了人,嫁妝給出去了,不論是多少,她舅家怕也不願意給她出頭。
其中緣由,也無非是到現代還有的勸和不勸離的想法,更涉及他們利益的是,要給她出了頭,這門婚事必然就不成了,又得罪了她娘家讓她不得回,那豈不是也要接回她養著她?
她之前可聽人說過,在古代婦人離婚沒什麼好名聲,還挺受人鄙視的,她是怎麼看都看不出她這兩家舅舅有護她的心來。
傅嬤嬤聽得滿臉心酸,不由得愧疚道:「姑娘!」
陳郄看傅嬤嬤的神色,心下也為原身可憐,所謂至親,竟還不如一個奴僕有情義,道:「嬤嬤也不用心疼我,這路是人走出來的,我也沒那麼認命。」
「舅舅家就算不會管我的閑事,可只要馮夫人願意護著我,想來等兩個舅舅回京時候也不能袖手旁觀了,到時候太太還能耐我何?」陳郄對著傅嬤嬤擠了擠眼。
拿一樁不好的婚事換一個能救自己的人情,這筆買賣怎麼看都不虧。
對傅家而言,這許是脅迫,但只要能先擺平目前的事情,傅家喜不喜歡自己,陳郄才不在乎。
等著解決了目前的危機,下一步該如何,那也得要此事之後了,畢竟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幾近於無。
陳郄吩咐傅嬤嬤道:「此事要儘快處置好為佳,早一步就能早一步掌握先機。」
傅嬤嬤下定了決心聽陳郄這麼一回,就道:「不如奴婢出府去尋馮夫人一回,把姑娘的處境說一說。」
陳郄點頭,「退婚之事,定要先說。嬤嬤說了,馮夫人自會問,再說我的處境,想來更能得馮夫人憐憫。」
陳郄與王氏都在婚事上有所算計,等著傅嬤嬤借口出府那一日,王氏的侄兒與嫂子也到了。
王氏的侄兒名喚王奎,雖是當著吸血蟲吸王氏的血,但也不怎的胖,反倒有些瘦,只是一張臉五官十分的普通,跟個瘦猴子似地難看,且沒有半點富態的模樣。
王奎的母親出身不好,娘家也被夫家連累,這些年也就靠著王氏過日子了,雖在京中這日子過得還算愜意,不過要說日子再好,人也有自己的難處。
王氏嫂子的難處就是,自己兒子讀書不成器,整日在外頭亂晃,她也就想著娶了自家姑子的女兒好能一輩子幫襯自家。
但這種事,用腳趾頭想也都不可能。
王氏是什麼人?
不說王氏心高氣傲,不可能把自己女兒低嫁,就算是低嫁,那也得矮子里拔將軍尋個最好的,王奎就算是自己侄兒,那也配不上自己的女兒。
在遠近親疏上,王氏腦子還在,沒覺得侄兒比女兒珍貴了。
也好在,王奎看中的是陳郄,而不是自己的女兒宛娘,雖原因是陳郄比宛娘長得好看一些,但只要不用自己女兒去填娘家侄兒這個壞東西,王氏對陳郄的容顏就少了兩分不順眼,多了幾分嘲諷。
再好看,那也得被自己嫁給一個廢物。
不過,好歹嫁的也是自己侄兒,也不算一門壞的親事了,王氏又覺得自己與那些惡毒繼母相比,到底是厚道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