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抱琴回過神來,勉強笑道:「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了些從前的事兒。」
粗使丫鬟哦了一聲,一面掃地,一面問道:「我聽太太說,你們從前,跟宮裡有些恩怨?」
抱琴苦笑了一下,道:「是有過不少恩怨。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初要不是德妃發難,我們姑娘已經成事了。要是當初我們姑娘能成事,現在這榮國府,也不會落敗至此。但現在,正如二太太所說,什麼都沒有了。」
粗使丫鬟停了一下,有點奇怪地看著抱琴。
「你們府里的事兒,雖然我不知道,但偶爾也能聽到一些。」粗使丫鬟道,「但你們府里的事,跟宮裡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們家裡的那些豪奴佃戶,犯了錯兒,還能讓娘娘去頂罪不成?」
抱琴的表情僵了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粗使丫鬟有點奇怪地看著她,問道:「難道我說錯了么?你們府里,跟宮裡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們府里人犯了錯兒,還能讓宮裡的娘娘去頂罪不成?」
抱琴想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但這眼下,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那位粗使丫鬟又道:「再說了,即便是宮裡的娘娘,能給你們府里頂罪,也不能就這麼害了人家娘娘呀,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可大姑娘,確確實實是能給府里撐腰的呀。
抱琴想辯解兩句,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想起當年,賈元春剛剛進宮的時候,也是像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什麼都不知道。但後來在宮裡住得久了,便什麼都知道了。下藥的,使壞的,殺人不見血的,一件一件地往別個身上招呼。再等到後來,連賈元春都變得同她們一樣了。
當初皇貴妃剛剛進宮的時候,抱琴和賈元春都以為,她也會同她們一樣的。
因此那個時候,老太太和王夫人都說,「讓雲菱小主在宮裡幫襯著元春」,她們也都默許了這種做法。王夫人唱白臉,大姑娘唱.紅臉,變著法兒地想讓雲菱小主就範,但後來,卻沒成。
那時的雲菱小主小主軟硬不吃,將從前的那些事情,一件件地撕開,撕碎,讓人不寒而慄。
當時抱琴沒想明白,為什麼雲菱小主獨獨對林姑娘一個人好,卻對大姑娘和太太那樣壞。
但後來她想明白了,雲菱小主與別個不同,誰待她好,她便待誰好;王夫人三番五次讓她陷入困境,便同二太太結了怨,連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抱琴自己是榮國府的家生子,自然是一心向著榮國府的,但云菱小主可不是啊。
那時雲菱小主說,「你們要拿我當墊腳石」,眼神冰涼涼的,抱琴直到現在都記得。當時抱琴想,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么?可現在,卻有些搖擺不定了。
有時候抱琴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連真假都看不清了。
在當時,王夫人確實說過,要讓雲菱小主替貴妃擋槍,在貴妃前面衝鋒陷陣之類的話。那時抱琴還看不明白,但現在琢磨起來,卻有些不適滋味兒。等到後來,雲菱小主在宮裡站穩腳跟,將底契撕碎,又跟王夫人嗆了好幾回,王夫人才逐漸地消停了一點。
等雲菱小主晉陞為雲嬪,身懷有孕,王夫人卻又打起了那個孩子的主意。
那個孩子可以讓榮國府地位永固,也可以讓大姑娘的地位穩固,連老太太都動心了。但那時候,王夫人說的卻是,「將她的孩子抱過來養」,再不提「讓她住到貴妃宮裡」之類的話。還有一位婆子身子提起過,要是雲嬪誕下的是皇子,那便索性去母留子,一勞永逸。那時抱琴還是賈元春跟前的心腹宮女,事事都替賈元春考量著,沒察覺有什麼不對。
現在再琢磨起來,越發地覺得磣人。
那時候,賈元春也默許了王夫人的話。
後來雲菱小主行事謹慎,長春宮如同鐵桶一般,連王太醫都著了她的道,事情才又消停了一點。等到過了年,查.抄的風聲越來越緊,王夫人甚至找到一個巫女,想要做場法事,將雲嬪的福氣借到大姑娘身上,雖然因為皇太后的到來,這事兒沒成,但事情終究是做出來了。
後來又因為皇太後顧惜著皇家的顏面,將這件事情給壓下去了。
抱琴總覺得,皇貴妃知道這件事情。
因為在兩個月前,皇貴妃將她們遣散出宮的時候,曾經跟管事姑姑說道:不管她們給過管事姑姑什麼好處,又動用過什麼關係,但凡是榮國府出身的,一併都遣散出宮,一個不留;遣散不了的,便從自己的月例銀子里抽調一半,將她們的遣散費用翻倍,或是三倍,或是四倍,總之必須要讓她們出宮。
如果當時,皇貴妃什麼都不知道,又怎會下此命令?
皇貴妃同王夫人的怨,同她們的怨,是結大了。
其實在老太太臨終之前,是希望能將皇貴妃作為養女,幫襯著榮國府一把的。
可在那時候,榮國府上上下下亂得一團糟,王夫人亦親自否決了此事,早前準備好的那些文書,一個都沒有用上。等到後來,老太太過世,事情便徹底地不了了之。抱琴曾經回府看望過一次,那時王夫人便有了點歇斯底里的徵兆。再加上後來的那些事兒,設法散播謠言,在宮裡塞了人,盯著皇貴妃,想找出她的錯處,想讓惠妃與皇貴妃斗得兩敗俱傷,最後挑撥惠妃與德妃的關係,「讓她們一併兒完蛋!」,更讓人覺得,王夫人是真的有點失心瘋了。
抱琴想著想著,居然有點魔怔了。
那位粗使丫鬟一面掃地,一面又道:「我瞧著你們太太,從前肯定也是穿金戴銀,享受榮華富貴的。現在家道中落,便得了失心瘋,也是人之常情。但這位姐姐,顛倒是非黑白可要不得。雖然我們都知道,太太得了失心瘋,卻不能將這些瘋話,奉做真理呀。」
抱琴下意識地要反駁:「可太太她……」
那位粗使丫鬟又瞥了抱琴一眼,才道:「這位姐姐,雖然我是個干粗活兒的,比不上姐姐從前在宮裡,享受過一場榮華富貴。可這道理,不是你在宮裡,還是在宮外,便能顛倒過來的。如果太太沒瘋,那倒是還能聽聽她的話;可現在二太太明顯是瘋了,一個瘋子的話,哪能當成真的呀,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抱琴還想再辯解,但卻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粗使丫鬟一面嘩啦啦地掃地,一面又道:「雖然我瞧著這偌大的府邸,這榮禧堂,富麗堂皇的,確實像是曾經住過不少人。還有那樣大的馬廄,至少能放下十五六匹駿馬。此外還有一排排的耳房、下人房,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你們府里曾經富貴過。但現在,你們府里這個樣子,再去找宮裡娘娘們的麻煩,那不是自尋死路么?」
那位粗使丫鬟,不是榮國府出身的,因此說的是「你們府里」,而不是「我們府里」。
抱琴還想再辯解兩句,但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其實,眼前的這位丫鬟,似乎沒有說錯……
「唉,這位姐姐。」粗使丫鬟握著掃帚,又奇怪地看了抱琴一眼,「我瞧著你在這裡,發了好一會兒呆了。要是我剛剛說得不對,你也能反駁我呀,別杵在這兒,把自己想得魔怔了,對自己不好。「
抱琴啞口無言。
粗使丫鬟輕輕吁了口氣,道:「算了,我還得倒葉子去呢。今天的活兒干不完,二奶奶又得數落我了。煩請姐姐讓一讓。」說完,便將落葉歸攏到一處,用筐子裝了,抱著要離開。
抱琴下意識地讓開兩步,讓那位丫鬟抱著一筐子落葉,到後門去了。
不一會兒之後,她忽然聽見粗使丫鬟問道:「你們是誰?來這兒幹什麼?」
抱琴朝粗使丫鬟那邊望去,看見粗使丫鬟站在後門的角門前,抱著一筐子落葉,剛剛用腳把門給勾開,卻一下子愣在那裡。門外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手裡牽著一個小姑娘,正預備敲開後門;見到一位陌生的粗使丫鬟,也愣了一下。
抱琴認出那位婦人是王熙鳳,便上前道:「璉二奶奶。」說著便要將她迎進來。
王熙鳳牽著手裡的小姑娘,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嬸娘的病,到底怎麼樣了。二爺和大老爺都不在,剛好讓我偷了這個空閑。既然你在這裡,」王熙鳳看看抱琴,又看看那位粗使丫鬟,問道,「你們府里又新添了人?」
抱琴心裡咯噔一下。
連王熙鳳的措辭,都是「你們府里」。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抱琴讓那位粗使丫鬟出去倒了落葉,才又跟王熙鳳解釋道:「璉二奶奶有所不知,我們幾個剛從宮裡回來,原先府里的丫鬟散的散,攆的攆,連小廝都攆了個乾淨,寶二奶奶便又買了一個小丫鬟,平素掃掃庭院,看著二太太吃藥的。二奶奶請進來罷。」
王熙鳳猶豫了片刻,便帶著那位小姑娘,從後門走了進來。
抱琴將王熙鳳迎進府里,又到隔壁院子里去找薛寶釵。薛寶釵剛剛回屋歇了片刻,聽說王熙鳳到了,便匆忙擱下手裡的事情,讓輪值的丫鬟泡了壺茶,還讓人到隔壁的隔壁院子里,將李紈和賈蘭都請了過來。今天賈政和賈寶玉不在,便只能讓薛寶釵和李紈招待客人了。
三個人寒暄了片刻,王熙鳳便道:「今天我過來,一是想瞧瞧二太太的病,畢竟是我的姑母,這麼些天了,總該念著一些。第二件事,是想問問你們,黛玉要來的事兒,你們聽說了么?」
薛寶釵僵了片刻,才低聲道:「是說過要來。」
王熙鳳道:「我們家裡也接到了帖子,說北靜王妃要來拜見舅父。我琢磨著,既然帖子送到了我們家裡,那二房這邊,總不會漏掉。你們——你們可有什麼主意沒有?」
李紈笑道:「哪兒有什麼主意。王妃想來瞧瞧,那我們好生招待著,也就是了。榮國府還沒分家的時候,表姑娘也是同我們住過一段時間的,沒有那樣生分。」
王熙鳳看向薛寶釵,問道:「你的意思呢?」
薛寶釵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嫂子說得沒錯,當初我們在園子里,沒有那樣生分。黛玉要來拜見舅父,我們照著往日的樣子,招待著她,也便是了。前兒黛玉來瞧我們,也沒有那樣生分。況且我們府里的情形,她也知道。」
王熙鳳聽見「我們府里的情形」幾個字,又有些唏噓。
薛寶釵又同王熙鳳商議了一會兒,便道:「二嫂子是來瞧太太的罷。這個點兒,太太也該起了。不如這樣罷,二嫂子先跟我去瞧瞧太太,等瞧過了,咱們再擬個章程出來。」
王熙鳳應允道:「這樣也好。」
當下薛寶釵便帶著王熙鳳,還有李紈、抱琴兩個人一起,到了王夫人的屋裡。剛剛那位粗使丫鬟倒了葉子回來,跟薛寶釵知會了一聲,便要去輪班。薛寶釵剛想叫住她,轉念一想,自己這邊有三四個人,不管二太太到時撒什麼氣,都能制住二太太,便作罷了。
王夫人剛才鬧騰了一個上午,用了午飯才歇下。
王熙鳳等人進屋的時候,王夫人剛剛睡醒,正在佛像面前抄寫佛經,口裡念念有詞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薛寶釵上前喚了聲娘,又道:「娘,璉二嫂子來看您了。」
王夫人回過頭,冷冷道:「她來幹什麼?」
王熙鳳從未見過這樣的王夫人,不由嚇了一跳。薛寶釵上前打了個圓場,道:「娘,璉二嫂子是擔心您的病情,特意來看您的……」話沒說完,王夫人便又朝她們丟了一大摞佛經,尖聲叫道:「出去!都給我出去!」
三四十張佛經紛紛揚揚地灑下,加上剛才那一地的碎紙,狀若瘋狂。
薛寶釵的面色又變青了,剛剛想勸,王夫人便又尖叫道:「出去!都給我出去!」聲音又凄又厲。薛寶釵還想再勸,王熙鳳、李紈兩個,已經雙雙拉了薛寶釵,從門口退出去了。
等她們退到門外,又替王夫人關上了門,王熙鳳才心有餘悸道:「當初聽說二太太失心瘋了,我還當是謠傳,現在看來,怕是真的有些不清醒。」想到王夫人的這一生,王熙鳳暗暗地嘆息了一聲,又有點兒唏噓。
但不管再怎麼唏噓,王熙鳳都不會想再回來了。
當初賈璉和賈赦要分家,王熙鳳是鬧過幾回的。可等到後來,賈璉跟她分析了幾回,王熙鳳也慢慢地心灰意冷,打算跟著賈璉、賈赦一塊兒出去,不想跟二房一塊兒過了。王夫人雖然是她的姑母,也是她的嬸娘,但當初的那些事兒,實在是讓人心寒。
王熙鳳想起當初的事兒,又想起賈寶玉,想起自己的父親,又嘆了口氣。
薛寶釵和李紈陪著王熙鳳到前面去,又無奈道:「二太太她,時不時便會這樣。」
王熙鳳想了想,又問道:「二太太病得很嚴重么?」
薛寶釵道:「病了已經有小半年了。當初惠妃請了幾位郎中一同過來,說二太太得了失心瘋,我們都還有些不相信。再後來惠妃娘娘失勢,我們便想等風頭過去,再請個郎中,給太太仔細瞧瞧。但這兩個月,太太天天都歇斯底里的,有時候連寶玉都不待見,真箇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病了。」
李紈介面道:「後來二老爺,還有寶玉,都給太太請過幾個郎中,診斷是一模一樣的。前幾天黛玉來過一回,又找了兩個郎中給太太瞧病,診斷還是一樣的,又另外開了好些葯,但直到現在都不見好。我們都想著,太太應該是真的病了。」
王熙鳳聽到這裡,又有些唏噓。
薛寶釵嘆息道:「現在我們家裡的情形,你也都見著了。即便是黛玉過來,我們也都沒有什麼法子,再像從前一樣招待她。再者,太太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做媳婦兒的,除了陪她熬著,還有什麼法子?等熬到哪一日,便算哪一日罷。等熬過去了,便好了。」
王熙鳳想到她們,又想到自己,目光微閃了閃。
薛寶釵又苦笑道:「現在所有的期盼,都落在寶玉和蘭哥兒的身上了。但凡他們有一人能考上科舉,這日子都熬到頭了。現在寶玉被老爺押著上進,我亦時不時在旁邊勸著,總算是比先前好些。襲人和麝月兩個,一個告了假回老家,另一個跟晴雯在隔壁屋子裡病著呢。寶玉要是想跟從前一樣,怕是沒辦法了。」說到襲人,忽然又有點苦惱。
李紈看出了薛寶釵的苦惱,便上前來打圓場道:「正是呢。現在二老爺親自當了他們的西席,不允許二叔在外面玩鬧,連蘭哥兒都要天天讀書習字的。我常想著,如果不是有蘭哥兒,怕是這日子,都有些熬不下去。」李紈說到這裡,自己也苦笑了一下,道:「罷了,都是些過去的事兒。難得你今天過來,不妨留著用了晚膳再走。」
王熙鳳推辭道:「別,我還是先回去罷。省得到時候,二爺又同我鬧。」
李紈聽見王熙鳳提起賈璉,也不強留,便作罷了。
三個人又寒暄了一會兒,王熙鳳帶著剛剛的小姑娘,同她們道了別,從後門離去了。
薛寶釵和李紈兩個,一同到後門送了她們離去。等王熙鳳走遠,薛寶釵才嘆息了一聲,道:「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李紈亦嘆息道:「慢慢熬著罷,總有到頭的一日。」
當下兩個人便一同回屋了。王夫人雖然還是神神叨叨的,在自己屋裡自說自話,但因為沒有再拿人撒氣,薛寶釵和李紈便隨她去了。
第二天早晨,林黛玉帶著幾個嬤嬤和侍女,先去拜見了賈赦,再到榮國府拜見了賈政。
在賈赦那邊,林黛玉見過了舅舅、舅母和表兄、表嫂,還坐了好一會兒。賈赦和賈璉兩個,跟林黛玉說不上什麼話,便讓王熙鳳和邢夫人兩個陪著。王熙鳳昨天剛剛才見過薛寶釵等人,心裡有些煩惱,便讓女兒到林黛玉跟前,陪著玩鬧了一會兒。倒是邢夫人,一改從前的模樣,變得十分熱絡,還拉著林黛玉的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等坐了片刻,林黛玉便告辭,前往賈政所在的前榮國府。
在賈政這邊,林黛玉照例拜見了舅舅、表兄和表嫂。但因為王夫人剛剛服了葯睡下,便沒有拜見。林黛玉跟李紈、薛寶釵兩人寒暄了一會兒,便照例要拜見舅母。賈政有些為難道:「你舅母的病,這兩天越發地嚴重了。要是見著,難免會衝撞了你。」
林黛玉想了想,又輕聲道:「但我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拜見舅舅、舅母,再跟嫂子們敘敘舊的。若是因為舅母病重,卻不拜見,卻是說不過去的。」
賈政聽聞此言,想了想,便又道:「那需得讓你的兩個嫂子陪著。」
林黛玉稱是,又同李紈、薛寶釵道:「有勞兩位嫂子了。」
當下李紈、薛寶釵兩個,還有抱琴麝月等兩個大丫鬟,陪著林黛玉一同到了後院,去見王夫人。林黛玉身旁的侍女們,亦有兩個跟到了王夫人的院子里,護著林黛玉。在出門之前,北靜王已經叮囑過侍女們,要讓王妃平平安安地回來。她們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剛一走進王夫人的院子,林黛玉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兒。
即便林黛玉小時候是個藥罐子,常年都是在苦藥底下熬過來的,這樣腥臭的藥味,還是刷新了她的認知。林黛玉看了看身邊的侍女,侍女們已紛紛地捂住口鼻,整個人都有些不大好了。
薛寶釵率先推開門,輕輕叫了一聲娘。
鋪天蓋地迎面而來的,是一大摞紛紛揚揚的佛經。
微黃的紙張鋪天蓋地灑下,還有幾張飄落到了林黛玉的身上。林黛玉拾起佛經,發覺是從一本冊子上拆解下來的,連線頭都被絞斷了。她有點呆楞,忍不住朝屋裡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