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都市孽情07

鎮定劑藥效完全過去，已經下午六點多了，林茂緩緩睜開眼睛，他躺著沒有動，只是轉動毫無神情的眼珠子，病房裡沒有人，空落死寂。林茂用手臂撐著身體，慢吞吞坐起來。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腕，盯著腕口位置，發了有半個多小時的呆，最後他嘴角露出一抹晦澀的笑，然後低下頭，裂開嘴咬了上去。

他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痛感一樣，用了全部的力氣，去撕扯去咬破，很快，腕口處的血肉裂開，鮮血狂湧出來。

還不夠，還不夠！林茂又繼續去用牙齒拚命咬。

他心裡太痛，胸口沉悶，幾乎喘不過氣來，他需要用別處鮮明尖銳的痛，來緩解一下，不然他會瘋掉的。林茂坐在病床上，右手無力的垂在身側，不斷往外冒的血液，眨眼時間就將白色的床單侵染的刺目駭人。

林茂卻只是側著頭，望向旁邊的窗戶外面，臉上的神情過分的安詳平靜。

等郭江下班，照例打包了飯趕到醫院時，林茂手腕流出的血，在地上都集成了一灘。

郭江放下晚飯，焦急地沖了上去，他一把按住林茂還在流血的手腕，一邊向外面呼喊醫生過來。

醫生給林茂傷口處做了仔細的處理，還將郭江叫到了一邊，說林茂可能精神上受了太大刺激，近期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自殘行為，讓郭江隨時都注意一點。

郭江走回病房，林茂看著窗外，全然無動於衷，彷彿剛才自殘的人不是他一樣。郭江說不出此刻自己心裡有什麼感受，只是覺得一顆心隱隱脹痛。

「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為此懲罰傷害自己。」郭江深情的目光凝注在林茂身上，「你只是愛錯了人，說到底是他對不起你。你很好，真的，林茂，他不要你是他的損失。」

林茂緩慢轉過脖子，他笑了，不過笑得異常苦澀：「我好？我哪裡好，勾引有婦之夫，別人都結婚了，還糾纏著對方不放，我根本就是在犯賤，我這麼賤，你會覺得我好？這笑話真不好笑。」

「不不，林茂，你不賤，在愛情里沒有誰賤。我理解你，你太愛他了，愛得卑微沒有原則。你放手吧，往身邊看一看，也許有其他更好的人值得你去愛。」郭江道。

「其他人？」林茂悲哀笑著，他定眼看向郭江，「指的是你自己嗎？」

郭江兩手伸過去抓著林茂纏著紗布的右手，他動作輕柔但又相當堅決：「是，我喜歡你，林茂，你不需要馬上回答我，你讓我來照顧你，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你不嫌我臟，被其他男人上過？」

「你不臟，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最純凈的。」郭江話語誠懇。

「可我嫌這個身體臟。」林茂把手猛地一抽，郭江不敢太用力，怕他傷著，只好跟著放手。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林茂往底下躺，郭江在旁邊站著沒動，林茂對他微微笑開，「放心，我沒那麼傻，會真的去自殺，你如果擔心，就讓醫護員看緊點我就行。」

說完林茂躺直身體，把被子拉到胸口蓋住，兩手交握一起，平放在肚子上，他偏開頭，眼睛又看著外面。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郭江走到門口，忽地轉身，「我剛剛說的每句話都發自肺腑，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會用行動向你證明的。」

郭江離開病房，囑咐專門負責照顧林茂的醫護員，讓他晚上一定要看著林茂，不能有任何閃失，醫護員連聲道他會注意的。

醫護員隨後到林茂那裡去，林茂還躺著，不過神色間不見一絲一毫的悲傷，只是一種純粹決然的淡漠，他眼睛轉動，偶然間落到醫護員身上。

這次不是錯覺了，醫護員看的真真切切，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沒有任何亮光，像黑洞一樣幽深，彷彿裡面匍匐著嗜血的凶獸，隨時都可能朝他猛撲過來。醫護員站的離病床很遠，他不敢往林茂那邊有一丁點的靠近，他覺得膽寒。

——總劇情65%，分劇情進度30%。

「郭江會做些什麼來證明，他很愛這具皮囊？」

——噓寒問暖，用溫柔繾綣的目光時刻都注視你，會將你完全捧在手心。

「他手有那麼大？」

——誇張，誇張啊！

小黃書覺得賤受時不時要噎它兩句，真的讓它很暴躁，可是賤受太有職業操守了，有點小毛病，也可以理解，再說它宰相肚裡能撐船，就不和賤受計較啦。

「真想把郭江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的。」林茂淡然地說著殘酷的話。

——他可是最最重要的渣攻，不能死啊，你死了他都不能死。

「開個玩笑，你那麼激動。」

——我這不是為你好嗎？

「為我好？」林茂眼眸幽深，「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沒有，沒有，我向虐文大神發誓，我肚子里有幾張紙，都全部告訴你了。沒有任何隱瞞，咱兩是互助的關係啦，親愛的，可愛的，最愛的賤受。

「最好不要有！」

——必須肯定！

小黃書偷偷寒了一下，差點就暴露了，雖然或許讓賤受知道，也沒有什麼關係，不過鑒於之前那些賤受們的結局太不好，還是暫時瞞著吧。

林茂倒是沒再繼續問，他對於扮演賤受這事，打一開始就沒有抵觸，比起現實世界里，整天被關在同一個房子里，連門都出不了的境地，這裡簡直好太多。

在這些小說世界里，他扮演著各種賤受，他可以入戲，也可以隨意齣戲，而世界裡面的人物，則一直都在戲中。他還有鑼鼓停的時候，小說人物們，完全沒有。他們由小說作者創造出來，身份地位，性格，思想，種種種種都是被人設定的，如同牽線的木偶。他們每一刻的表演，都落在現實世界的讀者眼睛里，絲毫沒有自我的**，他們被看得一清二楚，透透徹徹。這樣說起來，到底誰更可憐，其實還真說不準。

至於同情嘛，那是不可能有的，林茂他連人類最基本的感情，都少之又少，不然也不會被關進精神病院，被強制隔離治療。

接下來的數天，郭江都履行了他說過的話，對林茂無微不至，甚至在給林茂倒水時，也會先試一試溫度，怕燙到或者冷到林茂。

林茂缺少家庭溫暖，打小就對親情特別渴望，所以才會那麼容易愛上陸沛，愛上劉信澤，歸根結底，是他太渴望感情了，別人的一丁點付出，在他眼裡，都被他放大了無數倍。

被人背叛傷害留下的痛，一如過往，來得快，消散得也快。

要喜歡上郭江只是時間問題。

自林茂入院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腿骨也好的差不多，這天郭江扶著林茂下樓，到醫院側邊的花園去散步。往常郭江都話挺多，林茂不怎麼愛說話，話題由郭江挑起，當兩人來到花園，在一處石台上坐下后，郭江眉宇皺著，就一直沒有鬆緩過。

郭江對他的百般照顧，林茂一直都看在眼裡，心已經在動搖，也因此，他面對郭江時，會去觀察他的神情。

見郭江臉色不佳，林茂開口問他：「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不，沒有，沒什麼事。」郭江先是微怔，隨後矢口否認，他的表情完全和說的話不相符。

「是你開車撞我的，但要說責任，其實有一半也在我自己，你這段時間都來醫院照顧我，我很感激，謝謝。我想我們算是朋友了吧，既然是朋友，那麼真的有事的話，請你告訴我，我想要幫助你。」林茂從情傷里走了出來，他恢復的很快，在郭江的日夜陪伴下。

郭江眼睛陡然睜大，似乎不相信這番話是從林茂嘴裡說出來的，他一直以為都只是自己在剃頭擔子一頭熱，沒想到原來不是。林茂已經開始在試著接受他了。

但是……

郭江垂下眼眸，他的事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他不想去麻煩林茂，這是自己喜歡的人，他不想給林茂留下他無能的印象。

「到底什麼事？」林茂催促，他目光澄澈乾淨，讓郭江生不出拒絕的心思。

「我剛接手的一個房地產項目，已經付了全款，準備開始修建，可就在昨天，我才得知到，那塊地皮因為某些原因，並不適合修建房屋。」郭江眼底都是難色。

「也就是說，你買了一塊廢地？」林茂道。

「是，完全不能開發，只能放在那裡，最多可以拿來放垃圾。公司那邊還有其他項目在進行，現在地皮那邊沒法引進資金，我手頭還欠了銀行一大筆債。」

「具體多少？」

「……三百萬。」

「我借給你！」

郭江猛地抬頭：「什麼？」

林茂重複：「我借給你。」

「這不是個小數目，林茂你別說笑了。」

「不是說笑，我說真的，你什麼時候要？」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

「行，我一會就打電話給財務，讓他給你賬上轉三百萬。」林茂說。

郭江怔忪：「林茂……」

林茂笑得溫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順利度過這個難關。」

「謝謝你，林茂，真的謝謝你。」郭江蹭地站起來，他握著林茂雙手，激動的無法言語。

郭江把自己賬戶號給了林茂，林茂當即拿出電話，給財務打過去，當著郭江的面，讓對方往賬戶里轉三百萬。

不多時，郭江的手機來了信息提示，三百萬打了過來。

郭江欣喜若狂，一時激動抱著林茂，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但轉瞬覺得自己冒犯了林茂，忙向林茂道歉。

林茂表示他不介意，讓郭江先回去把公司的事處理好。

郭江同林茂告別，快步離開了醫院。

林茂微笑著目送郭江遠去，隨著對方身影的漸消，他唇邊的笑一點一點的凝結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