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重逢

89.重逢

黃驃馬前蹄揚起,在大門口猛地一勒韁繩,尤未停穩,高大的身形已經衝進院子來,把家裡新買的兩個小丫鬟嚇得連忙躲避。

也幸好家裡的護衛還認得他。

來人玉色錦衣沾滿灰土,風塵僕僕不修邊幅的樣子,一路徑直進了主屋的正房,在門口,茵陳意外之餘,驚得差點拋掉手中的茶盤,那人伸手託了一把,順手拉開堵門礙事的茵陳,人已經進了正房。

沒人啊。

「青兒呢?」

「稟六爺……娘子在院子後頭,奴婢這就去叫。」

茵陳說著話一抬頭,人影一閃,裴六已經大步出門往後頭去了,就像自家的院子一樣,大步流星來到屋后,一眼便看到紅色槐花樹下俏生生的人影兒。

「青兒!」姜采青轉身未及,人已經被抱離了地面。

再次見到裴六,姜采青竟有些陌生感,這人似乎……哪兒不一樣了,哪兒不一樣了呢?細看似乎又沒哪兒不一樣的,依舊是熟悉的笑容,那笑容張揚而爽朗,有幾分肆意有幾分不羈,這人似乎天生就帶著掩不住的紈絝氣。

「放我下來。」姜采青有些窘地拍打他的肩膀,要說她這身材也不算多麼瘦小玲瓏,奈何這位爺身形太高大,竟然像抱個孩子似的,將她攔腰高高抱起,驚的一旁的小丫鬟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裴六並沒有立刻放手,而是仔細端詳了一下懷中女子,見她釵環精緻,臉色白裡透紅,日子分明過得舒坦滋潤,便眉峰一挑,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終於笑著將她放了下來。

姜采青莫名有些彆扭。這都兩三年沒見了,她心裡分明都有些陌生了,再說之前也不是多熟稔多親熱,這位爺卻弄得一副小情侶重逢似的,頓時叫她有幾分不適應。

可這位絲毫沒覺著有什麼不對,興沖沖地雙手扶著她的肩,笑容滿面地說道:「青兒,我來接你。可曾想我了?」

「你是何人?快放開我娘親。」壯小子小小的身子努力擠進裴六和姜采青中間,用力拍打著裴六抗議。

裴六彎下腰,伸手一抄,便抱起壯小子,笑道:「長這麼高了,當日我將你送來西域的時候,你也就比我的腿彎高一點兒,如今都能夠著我的腰了。」

聽見這話,壯小子板著小臉,緊抿小嘴,不悅地望著裴六不說話。他人雖然小,卻也從裴六的三言兩語中聽出眼前這人怕是跟娘親、也跟他十分相熟的,只是,人家壯小子真的記不清了呀。

當日一別,壯小子才不到四歲,兩年多不見,小孩子沒有那麼長久的記性,加之眼前這裴六風塵滿面,不修邊幅,總有些灰頭土臉的嫌疑,自然就不認得裴六了。

這一事實當真讓裴六有些不樂意,想當初,這小子可是吮著他的手指頭吃米湯養活的,哪能就不認得「奶爹」了呢?

「小子,你的運氣來了。」裴六抱著壯小子笑道,「我來接你和娘親一起回家去,可好?」

裴六的馬快,稍後他的隨從侍衛們才趕到,王兆帶著的,一共不過六人,見著姜采青忙躬身施禮,姜采青掃了一眼,竟然大半的生面孔,也沒有看到慣常跟在他身邊的朱驍。姜采青心中默默一頓,戰亂無常,但願故人都平安吧。

裴六一揮手,王兆便帶著眾侍衛散到宅子四周警衛,裴六對姜采青溫聲說道:「青兒,你吩咐下去,叫家中趕緊收拾一下,咱們儘快啟程回去。」

「六爺這腳還沒站穩,便風風火火要走?」姜采青道,「有道是窮家破院還值千金呢,我們在這裡住了兩年,就算要搬家,也得從容收拾幾天的,做什麼這樣急躁?」

她心裡琢磨著,裴六這番表現,莫不是中原的戰爭勝了?新皇呢?薛婉華呢?裴三呢?然後呢?裴家兄弟既然勝了,是不是裴三要做皇帝了?

姜采青潛意識中覺得,裴六這個性子,橫豎是不合適做皇帝的,旁的不說,宮牆大院恐怕他根本九呆不住,要說裴三還倒合適一些。

「哎,你既說是窮家破院,還有什麼好收拾的?」裴六笑道,「事有急緩,眼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你們先跟我動身回去,大不了回了家,我多多陪你幾個大院子就是了。」

他說著,一手抱著壯小子,一手拉著姜采青,轉身往主屋走,一邊又笑道:「若真有什麼重要東西,大不了你留個穩當的人手慢慢收拾,叫他隨後再走就是了。」

「六爺這樣急著叫我們回去,中原那邊,可是都妥帖了?」

「那是自然,哪敢叫你和孩子有什麼不妥帖!」裴六笑望著她微微挑起的眉眼,只覺得滿心的愛意,口中安慰道:「有我呢,你放心就是了。中原的事,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路上慢慢跟你說。」

回到主屋,迎面便遇上聞訊趕來的菊姨娘,話還沒顧上說兩句,便被裴六支使著團團忙,只叫她們收拾了隨身的衣物就馬上啟程。

菊姨娘這麼一聽,猶豫地望著屋子裡精美雅緻的擺設,說道:「若不然,青娘你帶著壯小子先走,我留下來收拾一番吧?就算再急,總得把家裡金銀細軟帶上,這院子也叫牙子來賣掉變現,咱也還有兩個鋪子要處置,娘子這辛苦幾年攢下的家業,就算留個家僕處理,總不是太放心的。再說素綾那裡,也總得交代一聲。」

姜采青略一思量,倒也有理,便叫長興、翠綺並一眾家僕都留下來,跟著菊姨娘收拾處理停當,再沿路去趕他們,自己只帶了茵陳隨身伺候,和壯小子簡單收拾一番,午飯後便踏上歸程。

菊姨娘帶著人送她們離開,轉身看著這住了兩年多的院子,安閑平淡的西域生活,想想還真有些捨不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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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青乘坐的是一輛輕便馬車,王兆親自趕車,一路上倒還平穩舒適,壯小子則顯得十分興奮,小孩子大抵都喜歡出門,這兩年姜采青帶著他深居簡出,少有出門的,頭一遭走這麼遠的路,小傢伙便格外新奇,一直掀著車簾往外張望,不停地問這問那,姜采青則耐心地給他解答。

裴六似乎一心趕路,在前頭騎馬賓士,加之車中還坐了個茵陳,也沒顧上過來和她說話,姜采青竟也沒機會細細問他眼下的事情。

趕了大半日的路,車馬終於趕到中原邊境,大片連綿起伏的山川,風颳得呼呼作響,風沙迎面撲來,姜采青趕緊拘著壯小子安心坐在車裡,放下了車簾遮擋。

和壯小子嬉鬧玩耍的功夫,遠處一片馬蹄聲奔來,她忙掀開帘子看去,從一處山包後面果然奔出來一隊人馬,卻也不算多,目測二三十人的樣子吧,人強馬壯,遠遠的也看不清什麼人。她見裴六端坐馬上神情平淡,心中推測不是敵人,便也不擔憂。

須臾功夫,那隊人馬趕到近前,果然帶頭的甩蹬下馬給裴六行禮,裴六吩咐一聲,隊伍便有序的分散開來,護衛在馬車前後,馬不停蹄地繼續往前趕路。

邊疆荒涼少有人煙,加之戰亂,也別指望旅館、驛站什麼的投宿了,臨近黃昏時他們停在一處河道邊,侍衛們分頭去搭帳篷,砍柴生火準備食物,姜采青終於得以和裴六仔細說說話。

「路途辛苦,你將就著用些乾糧吧,再往後的路便不至於這麼荒無人煙,就不用這麼辛苦了。」裴六把一杯剛燒的熱水遞給姜采青,看著她鋪了毯子席地而坐,眼前條件簡陋,總讓他有些心疼,覺著他心愛的女子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然而裴六也知道,眼前這小女子只不過是看似柔弱罷了,那性情比她的外表可要強悍許多。

「沒什麼辛苦的。」姜采青接過熱水,小心喝了一口。她們動身時,菊姨娘差點沒把馬車塞滿,點心、乳酪、肉乾果脯,生怕她們路上餓著,雖說周圍環境荒涼,可還真談不上什麼辛苦。再看看壯小子,圍著火堆玩得歡快,竟有幾分度假露營的感覺了。然而姜采青心知,裴六這樣急著接她們回中原,恐怕不是度假來的。

「六爺這是要帶我們回沂州?中原情勢怎麼樣了?」

暮色沉沉,裴六撥弄了一下火堆,坦然挨著姜采青坐下,望著她嬌美的面容,貪婪地看了又看,才笑道:「先不回沂州吧,我們取道西路進京,三哥現如今坐鎮京師,京師已經盡在我們掌握了。」

姜采青點點頭,也沒有太大意外,心說到底是古代,交通不便消息閉塞,這若是擱在現代,鄰國「政.變成功」佔領首都,不出半小時就該傳遍地球了。而她這兩年避居西域,深居簡出哄孩子,說是與世隔絕也差不多。

裴六一一說起別後情形,裴三從涼州起兵,靠的是裴家基業,又收服了與定王勢不兩立的福王舊部。而裴六則趕赴川蜀一帶,聯絡收服避居那一帶對抗定王的幾支力量,包括被定王父子迫害的朝中舊臣,和平王遺留的一部分嫡系力量。

而定王登基後龍椅也沒坐幾天,就突然不明不白死了,繼位的新皇,也就是當日的定王世子傳下話來,說定王乃是被裴家人下手毒害的。歷經幾番惡戰,新皇裴家兄弟率領的義軍捉住,裴六卻也不跟誰廢話,新皇當時就死在了亂刀之下。

便又有人出來指證說,定王實則是被自家親兒子毒害的,這位定王世子弒父殺弟,費盡心機登基做了皇帝,終究也沒能把那位子坐熱,弒父殺弟的不義之名卻坐實了。

姜采青聽完裴六一番講述,心中不禁唏噓,這樣翻天覆地的大事件,她遠在西域過著自己舒坦的小日子,竟沒能參與其中,心裡真不知慶幸還是遺憾。

她頓了頓,追問道:「那薛婉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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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如此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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