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沒多久,薛家的姐姐,乳名喚寶釵的,也到了舅舅家了。
她們闔家在府里暫且住下了。
我時常聽府里的丫鬟小廝老媽媽,不住口地誇讚「寶姑娘」品格端莊,容貌豐美。
我原來也很看得中她。她讀過的書不少,行事很有見地。
只是不止我看她出色。寶玉、三春姊妹,甚至是小丫頭們,也都似更喜歡她。
漸漸地,我就聽到那些原來樂於找我討教玩耍的小丫頭,都說起寶釵姑娘如何如何行為豁達,隨時隨分,強過我這個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的人許多。
連寶玉這個最親近的,他也是一派孩提愚拙,對這些絲毫不察,反而有時還要對我說,多向寶姐姐學習豁達,病才能好些。
我心裡又是抑鬱不忿,又是念著叔叔出海去了的消息,同寶玉吵了幾次,更不得意。
只是住在舅舅家,又是和外祖母住的這樣近,我既怕外祖母擔心我,也怕旁人又說我小性,只能憋著氣,私下掉了好幾次眼淚。
幸而我還有叔叔託人自海外帶來的新奇東西解悶。叔叔雖然出海去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渠道,有時通過林家,有時竟然繞過父親,每隔一段時日,都有來自四海八方的書或者小玩意寄來給我。
我看到這些東西,又想到雖則他們都有姊妹弟兄父母,而我也不是沒人記掛,才略微寬慰。不免又下了一些工夫在誦讀學習西洋文字上。
外祖母看我鎮日除了同寶玉三春姊妹等往來,就是在房裡歪著休息讀書,就叫我過去,撿了叔叔寄來的西洋書翻閱幾眼,囑咐道:「雖是你叔叔一派愛惜之心,但你年小體弱,又是女孩兒,讀書本就純為養性。何況這西洋景不是正經東西,聊作解悶玩意也罷,萬不可耗費心神,沒的壞了身體。」
說著拉著我的手,嘆道:「可憐又瘦了幾分。近日葯好好吃了沒有?」
我垂下頭,知道外祖母說得都有道理,是為了我好。是一派真心慈憫。
我也知道,外祖母他們,其實不是很看得起叔叔。雖然林家是書香世家,父親和叔叔更是一門雙進士。但是叔叔的荒唐行徑,親戚中,也是無有不知的。
此後,不知怎地,叔叔漸漸不寄東西過來了。
我的西洋書,經過外祖母的訓導,我也都放到了書箱子里,不再多看了。
舅舅家,待了兩年。到那年冬底的時候,揚州傳來消息,寄信叫我回家去:
父親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