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斷臂
楊過定立如山,隨便她動手,卻任由體內內力自行發動,將郭芙滿蘊內力的手腳彈開。片刻之後,郭芙才發現自己手腳腫脹,其痛徹骨,她一生之中如何受過這等苦楚?不由哇的大哭了起來,拔劍往楊過身上砍去,楊過屈指一彈,郭芙長劍斷成了三截。郭芙如中雷擊,渾身顫抖。楊過冷冷超武家兄弟二人道:「我今日不對你們下手。帶你們父親和郭芙走。等我怒火充盈,失去了神志,就未畢會顧念舊情了。」
兩人向來知道楊過冷酷,本以為也要自斷一臂才能逃開,聽楊過如此言語,無異於久旱逢甘霖,喏喏應是,一個背著武三通,一個拉著郭芙往外便走。楊過悠悠的道:「記得,你們之人任何一個若是還膽敢對龍兒不敬,楊過的狠辣,便不會對你們例外了!」
郭芙掙扎著就要開口叫罵,武修文大驚之下,立即捂住她口舌,將她拉扯了出去。
眾紈絝子弟早忘了適才的義憤,伸長了脖子眺望離開的郭芙等人,艷羨之色溢於言表。離楊過最近之人看楊過似乎消了怒火,便涎著臉,向楊過跪下,開口就要求情。楊過面無表情,一劍削斷了他臂膀,同時左手五指輪彈,封住了他臂膀穴道。他出手極快,那人斷臂處竟然沒噴出血來,他臉上的諂笑還沒消停,忽然看到自己斷臂飛出,愣了片刻,忽然感到一陣劇痛,乾脆的昏倒了。
楊過晃著玄鐵劍,朝眾人微笑道:「不要逃走。否則直接擊殺!一人一條臂膀。自己動手,或是讓我下手。我建議你們由我下手,看看這位仁兄,連血都沒有流多少。再次警告,若有人膽敢再罵我龍兒,罵一句,多斷一臂,罵兩句以上,斷四肢。罵的再多,我便毀他家業,燒他祖宗牌位。」他怒火去了不少,開始說笑起來。但場中之人,卻個個如墜冰窖,膽寒不已。
一直以來經常是默不作聲的無色禪師,此時再也站不住了,佛袖一揮,躍到了楊過身前,道:「楊施主,是非對錯,到了此時,卻是無法說的清楚的了。無形之中,雙方已經結仇,施主何不手下留情,日後江湖見面,留一分說話的餘地,否則弄的江湖大亂,也未必是施主自己的意願。」
楊過盯著眼前的僧人,心中其實頗有好感。難怪當年的楊過會和他結成良友。此時雖然敵對,楊過數次動手,都還是刻意避開了他。想了想,楊過道:「楊某一意孤行,本是不聽勸告之人。大師也不必為了這群畜生,降下身段求情。」
無色禪師低眉道:「楊施主打定主意,要血洗此處了?」
楊過笑道:「血洗算不上,還有三十三個完好的畜生,送我三十三條臂膀就好。誰要是還敢出言不遜,就再多送一些就是!」
無色禪師忽然轉頭,朝小龍女道:「龍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何不勸勸楊施主,手下留情呢?」
小龍女看著諸位公子們膽怯哀婉的眼神,不由心裡同情,開口道:「過兒,他們既然知道錯了,放過他們吧!」眾公子喏喏稱是。只聽小舟兒大叫道:「師娘,你莫要替他們求情。這群人便像是襄陽街頭的狗兒一般,得意囂張的很,你若是怕他,躲他,他就追上來咬,見一次咬一次。你若是用石頭砸他,用棍子打他,他就會逃走,以後見到你都老老實實的。你讓師父狠狠教訓他們一頓,日後便老實了!」
他張口降自己的想法道來,眾人面色都是古怪。楊過心情忽然暢快了起來,哈哈大笑道:「小舟兒說的對極了。他們便是仗著人勢,打扮的光鮮的野狗。旁人打狗看主人,楊過還怕得罪誰么?」身影一閃,又一人大聲慘叫,被楊過切斷了一臂。
無色禪師長嘆一聲,雙掌遞出,似緩實急,七八丈疊在一起,一股勢不可擋的內勁直撲楊過前胸,他用的乃是大慈大悲千葉掌,只是修為極高,脫了千葉掌本身的華麗外形。楊過贊道:「來得好!」並不抵擋,身形鬼魅般閃開,又兩聲慘叫,兩人被他斷臂。白重冠等人個個面色變換,再不顧身份,聯手向楊過而來。幾人都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聯手之下,足夠和楊過硬拼。奈何楊過何等滑溜?總在幾人攻防的空隙中閃出,隨手斬臂。
一眾公子們那復有平日絲毫的儀錶風度?一見到楊過身形,便哀鳴痛哭著四散逃開,偏偏沒有一人真正膽敢逃出巷口的。他們昔日威風八面,驕橫之極,今日有如圈中待宰的豬羊,逃無可逃,心中是如何的悲凄,旁人卻是無法想象了。
忽聽白重冠大叫道:「大家四散逃出,我們困住楊過片刻,快!」他的話比起哥舒瀚可信的多。此時楊過一不小心落入了白重冠等人的合圍之中,玄鐵劍肆意揮灑,正和眾人硬拼,的確是逃走的最佳時機。場中完好無缺的公子們還有二十人,十五人膽怯,留在原地,有五人實在捨不得自己大好的臂膀,勉力壓下對楊過的恐懼,展開身法往兩邊不高的石牆上躍去。楊過忽然提劍擊刺,分襲白重冠,無色,無為三人。三人只覺他簡簡單單一劍,卻有如攜著天地之威,竟避無可避,只有奮起全力抵擋,個個悶哼後退。
卻見楊過袖中飛出一道長長的有如靈蛇的麻繩,凌空拴住了三個膽敢逃走之人的脖頸,將他們生生拖回了場中。繩索攪動,三人還在半空,已經被勒斷了脖子,三具屍體麻袋般跌落了下來,驚的周圍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另一個方向的兩人已經踏足牆邊,忽然兩道白綾捲住他們腳踝,慘叫著被扯了回來。
楊過強行出手攔人的代價,就是七八位及不上無色等人的高手,齊齊將掌力拍在了他身上。換成旁人,便是大羅神仙,也給拍的散了。偏生楊過修身之能天下無雙,逆轉的經脈更滿蘊內力,幾下抵擋,又在體內暗導真氣,將幾道襲來的掌力相互抵消,彷彿他的身子只是個導力卻不受力的器具一般。這般說的容易,天下間能做到的,怕只有楊過一人。而且這些人的掌力相對不純,容易化解,換成無色禪師等人,他卻做不到這般輕鬆了。所以適才他先以重劍擊退了武功最高的白重冠等三人。
追既追不上,打又打不過,打上也無事。饒是白重冠等群雄縱橫一生,碰上了楊過,此時也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了。道義所迫,他們雖然早對救下眾公子不抱希望,卻也只有儘力追著楊過纏鬥。楊過滿場飛掠,有如閑庭散步一般,對被小龍女截下來的兩人道:「你二人膽敢逃走,本屬必死。不過既然是龍兒出手,她心裡仁慈,相比不願我輕易殺人。你們或者自斷一臂,或者被我斷雙臂。盞茶功夫之後,要有結果!」
兩人抖抖嗦嗦的選了自斷一臂。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楊秦的堅狠,手執利刃,朝自己臂膀反覆比量,終於無法下手。眼看盞茶功夫即將到來,楊過出手斬臂的空隙,已經開始往此地望來,公子甲和公子乙終於下定決心,互相幫助。兩人相對而坐,擺好姿勢,哀哭著互斬左臂。
公子甲長劍落在半空,忽然接觸到公子乙的狠絕眼光,心中一顫,接著左臂劇痛,手下又一顫,力道丟了一半,一劍沒能奏全功,只將公子乙的左臂砍下一半。公子乙本已斬斷他左臂,吃痛之下收劍,又生生將公子甲耳朵削掉一半。兩人拚命止血且號哭,眾人都是噤若寒蟬,唯有小舟兒推開姝兒攙扶,傲然立在二人身前大笑,隨手抽過公子乙腰間的匕首,一刀將他還剩半截的臂膀也砍了下來,道:「看你那窩囊廢的樣子!」公子乙吃痛之下,連聲道謝。
這邊的情景楊過盡收眼底,會心而笑,手下從未停過。一番轉戰,還能跟著他顫抖的江湖前輩只剩下了白重冠和無色無為兩位禪師。旁人或是力竭,或是被他封住穴道,或是受不了這種屈辱,自動放棄追擊。十五個完好的公子們又多了十四個殘廢。只有哥舒瀚一人,武功既高,為人又滑溜,總躲在白重冠等人背後,不失時機的避開楊過殺招。
楊過也是刻意將這個可惡之人留道了最後,此時眼見白重冠等三人將哥舒瀚圍在中間保護,楊過緩緩退開,笑道:「諸位前輩,數十位公子盡數斷臂。難道事到如今,你們還要為了這個罪魁禍首,和我作無謂的糾纏么?」
這番長達一個多時辰的劇烈纏鬥,每個人都是氣息不平,咬牙切齒,楊過此時卻有如玉樹臨風,恬然飄逸,甚至連衣襟上都沒有沾上多少血跡。眾人又是惱恨,又是心寒。忽聽一個老者大叫道:「好個魔頭!今日之辱,老朽無力復仇,亦復有何顏面去見門中老幼?這條命,今日便交代在此地吧!」卻是一位被楊過封住穴道的老者,只見他忽然面色急變,接著七竅流血,竟然自決心脈而死。
楊過嘆道:「好個剛烈的老兒。可惜為了這群小人而死。」心裡為他不值,卻沒有更多言語。他繼續向白重冠道:「哥舒瀚之罪,自有我徒兒日後向他報仇。今日我只斷他一臂,白掌門何必為他與我為難?」
白重冠苦笑道:「於情於理,白某都不能坐視楊大俠動手。白某無能,繼續向楊大俠討教!」楊過微微一笑,忽然愕然抬頭往巷口而去,驚叫道:「郭靖!」
白重冠等四人陡然聽到這個詞,都是心中一熱。只要郭靖到此,楊過便再囂張,也只有收斂起來。於是不由自主的跟著往巷口望去。楊過哈哈大笑,郭靖若是真的來了,他自然會喊:「郭伯伯」,而不是直呼其名。不過『郭伯伯』三字如何及得上『郭靖』二字響亮?
他從三人縫隙中擠入,擄了哥舒瀚,凌空迴轉,落在了小舟兒身邊。白重冠等人聽得楊過笑聲,已經知道中計,再想動手,楊過已經有了哥舒瀚為質,只有巴巴的看著楊過將不可一世的哥舒瀚按在腳下。小舟兒在他面前拍手而笑,道:「你適才砍我手臂,我沒有辦法。我師父現在砍你手臂,你也沒有辦法!」楊過笑道:「這叫報應不爽!」小舟兒笑道:「我學會了,叫報應不爽。」
楊過徹過哥舒瀚彎刀。忽然一人撲來,擋在哥舒瀚身前,朝楊過苦求道:「楊大俠,求求你,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饒了瀚哥哥一次吧!」卻是一直蒼白著臉,在一邊旁觀的澹臺清兒。楊過冷哼道:「他是什麼人?憑什麼要我饒他!」澹臺清兒悲道:「他是我未婚夫婿,還請楊大俠手下留情。」
楊過揮手將她推開,一刀砍斷了哥舒瀚右臂。五指輪揮,封住了他流血,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讓他少流一點血就是。」他朝澹臺清兒身後面色蒼白的澹臺候道:「澹臺前輩,楊某奉勸你一句,莫要將你女兒嫁給此人。今日他只是斷了一臂,等我徒兒長大藝成之後,卻是他家破人亡之時。莫要連累了澹臺姑娘。」澹臺候默然不語。
哥舒瀚豆大的汗珠揮灑而下,大罵道:「楊過,你不得好死。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你不會的,因為你說過的,要將我留給這個小畜生不是?你殺我啊,你殺我啊……」澹臺清兒一邊用靈藥胡亂塗抹到他傷口,一邊哭泣道:「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觸怒他……」哥舒瀚口中不停,還在辱罵楊過。楊過只是微笑。哥舒瀚面容扭曲,忽然道:「你不是不許我們罵小龍女么?她這個賤人,我——」楊過陡然變色,一掌拍碎了他滿口牙齒。哥舒瀚凄厲的大笑,口齒不清的道:「怎樣?你耐我何?我就要罵她,她是個——」忽然楊過一隻手放在了哥舒瀚肩頭,一股滔天大力湧來,從他肩頭直撲往哥舒瀚丹田,他只覺得苦修多年的內勁陡然停滯,同時丹田下方似乎有什麼不好的變化。
楊過將口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的內力附在了你丹田之下。半個月之內,你不能開口,不能動作,不能動怒,要平心靜氣,全力運功。否則氣息一亂,我的內勁噴發,就會斷了你一條至關重要的經脈,從此不舉,便作不成男人了。」
於是乎,一直暴跳如雷,似欲與楊過玉石俱焚的哥舒瀚,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忽然收斂了所有的怒氣,用近乎虔誠的表情開始運功。這般詭異的轉變,以無色禪師的定力,也不由寒毛倒豎。
楊過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響了起來。他掃視了一眼滿地的斷臂公子。這些人畢竟都是武學世家出生,身體比起普通人好上太多,斷臂之後,自有追不上楊過的武林名宿為他們治療,此時大多醒轉,只在低聲哀哭叫痛。哥舒瀚忽然悟道了一般的表現,讓他們對楊過的恐懼從心裡直達骨髓。一個個委屈的盯著楊過的動向,連呻吟都不敢了,生怕惹到他注意。
看著零零亂亂的坐在各處的斷臂公子們,楊過的笑聲越發不可抑制。忽然空中掉下一個花白鬍子的老者,往楊過撲去。楊過玄鐵劍伸出,老者在劍身上一按,樹葉般飄蕩,化解了劍上的勁道,然後便施施然凌空坐在了劍身之上。楊過也不收劍,任由他坐著,道:「老頑童,來了多久了?」
來人正是周伯通。他先朝四周諸人挨個做了個鬼臉,只有小龍女回他一笑。周伯通老大無趣,道:「剛來,就聽你笑啊笑的。你笑什麼?」
楊過空著的手指著面前,道:「你看這些人,都是江湖中豪門大派,武林世家,江湖名門的公子哥們。用不了多久,這群人就會掌控了江湖中各派的極大的勢力,便有如如今的各方豪傑一般。想一想,日後各方豪傑都是獨臂之人,且拜我楊過所賜,這是何等的容光?」周伯通一愣,也隨著哈哈大笑了起來。眾公子夾在兩人大笑聲中小聲的哭泣。周伯通怪叫道:「著感情好玩,不如我也把他們另外一條胳膊都砍下來?我要跟你一樣。讓他們都當無臂大俠!好玩好玩。」眾人驚的魂飛魄散,不歇聲的求饒。
楊過道:「他們本來就只有一臂了,還能勉強繼承家中的勢力。若是兩條臂膀都沒有,估計他們的老爹老娘也不會要了。還是留著吧!」
老頑童深以為然,忽然道:「不如我挨個把他們的腿砍下一條,讓他們跳著回去?獨腿大俠,比獨臂大俠好玩多了!」他說著便激動了其拉,跳下玄鐵劍就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