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保證

九個月前,玉池鄉。

雷昊天彎腰幫她的腿塗藥時，安以涵看見了別在他腰間的槍，她的心倏地一震。玉池鄉位除了老人和留守兒童，最多的就是走私客，而且不少是配槍的走私客。

他是警察還是走私客？安以涵當然不能，也不敢問。

雷昊天問：「這一帶不是很安全，你們進村時有沒有警察陪著一起？」

「有一位警察陪同。」

雷昊天繼續問：「你們一行人是幾男幾女？」

「就我一個女的，另外三人是攝影師，收音師和編輯。」

「你不適合來這裡。」

安以涵皺眉：「什麼意思？」

「這裡只有老人，孩子和一群無法無天的走私客，男的，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安以涵一時無言以對。

「這幾天你就先住這，等雨停了，我送你出山。」

「謝謝！」

葯塗好后，雷昊天又把安以涵的小腿包紮好，然後從褲兜里拿出一個玉佩鏈子，遞給她：「這是在你身邊撿到的。」

安以涵急忙接回：「謝謝。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平安玉。」

「那它真的保了你平安。把這玉佩藏好，它除了對你有意義，對別人也很有價值。在這裡，人命比不上這塊玉佩。」

安以涵立即把它戴上，把玉佩放進衣服里，珍而重之。

「山裡手機沒信號，你這幾天聯繫不了你的同事和家人。」

安以涵無奈地點頭，眉宇間浮出憂色：「我知道。」

「他們現在會擔心，但最重要的是你平安回去。我很快會把你安全送出山的，我保證。」雷昊天的語氣不重，卻有一種難以質疑的堅定。

安以涵對上他撫慰的眼：「謝謝！」

雷昊天的嘴角微微揚起，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

H市，餐廳。

嚴文哲看見安以涵臉色突變，鄭重地說：「對不起，我並不是想探問你和他之間的私事。」

安以涵訕然：「你沒得說錯，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嚴文哲笑了笑：「這沒什麼，有些夫妻結了婚，老公竟然不知道老婆不是女的。」

安以涵忍不住嗤笑一聲：「這是我聽過最扯的安慰。」

「扯嗎？但至少你笑了。」嚴文哲對著她微微一笑。橘黃的燈光下，他的笑容蕩漾著輕淺的溫柔。

安以涵垂眸避開他的視線，現在的他很像雷昊天。

最扯的安慰過後，安以涵身上的刺軟化了不少。不過嚴文哲沒再追問雷昊天的事，東南西北地閑聊。嚴文哲的電話響起，杜銘志的來電，他接聽后，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竟然忘了問，你也認識杜銘志？也是在玉池鄉？」

安以涵點頭：「他和雷昊天在一起，是他的兄弟。」

嚴文哲眉頭緊了，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和雷昊天身上，竟然忘了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杜銘志，而且是同名同姓同模樣。

嚴文哲翹手：「這事太玄妙了。」

***

晚餐過後，兩人走出房間時，迎面而來的人讓安以涵的腳步停住了。

「涵，真巧！」迎面而來的男人既驚喜又驚訝地看著安以涵，只是當他看到嚴文哲時，臉色陡然一沉。

「嗯。」安以涵重新邁開腳步。

「星期天琪琪的婚禮你會出席吧？」男人腳步一轉，擋在安以涵面前。

「會。」

看見男人擋路，嚴文哲的眉頭揚起。男人用一種既愛慕又羞愧的眼神看著安以涵，而安以涵看他則有點失落又有點鄙夷，十五朵紅玫瑰應該就是他送的吧。

前男友。

出軌的那種。

「不如我來接你一起去。」男人說。

「不用。」安以涵拒絕。

嚴文哲伸手摟著安以涵的肩膀：「要接也是我來接，不用你操心。」

男人盯著嚴文哲：「你是？」

「嚴文哲，以涵的男朋友，你是？」

男人的臉色很冷：「肖博然。」他看向安以涵：「我前幾天才見到電視台的陳總，他沒提過你交男朋友了。」

嚴文哲譏諷一笑，搶說：「當初你身邊的人也沒和以涵提起過你偷腥吧。」

肖博然的臉色大變，嘴唇抖了抖，卻抖不出一個字。

嚴文哲注視著他，嘴角一挑：「可以讓一讓嗎，不早了，我們要回家。」

肖博然的腳無可奈何地移開，嚴文哲搭著安以涵的肩膀不疾不徐地在他身邊走過時，嚴文哲補刀：「對了，花，還是留給我去送。紅玫瑰，太俗，和以涵不搭。」

安以涵的嘴角輕顫，瞥了一眼肖博然的忿忿不平和沮喪失落，心裡跳起了些小爽快。

把男人遠遠地拋在身後，嚴文哲輕笑一聲：「他是投資銀行家？」

安以涵詫異地看著他：「你查了他？」

「還需要查嗎？從他一身精緻奢侈私人訂製的西裝就猜出來了。」

安以涵不解：「你怎麼知道花是他送的？」

「他明顯對你有意思，而你明顯對他很鄙視，以他的身份相貌，不像是對你死纏爛打的蒼蠅，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前男友。在我認識的投資銀行家中，十個有六七個腳踏幾條船，所以你們分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偷腥。偷腥完又後悔想吃回頭草，當然就是先送上十五朵紅玫瑰當見面禮。」

安以涵掩飾不了她驚訝的臉色：「你不去當警察真是浪費了。」

嚴文哲得意地笑了笑：「這話我當成是你對我的讚美，也當成你不討厭我在他面前假扮成你男朋友。」

安以涵淡淡一笑。

「你們分開多久了？」

「嚴先生，你再問，我就會討厭了。」安以涵向遠處的計程車招手。

「對不起。」

一輛計程車在兩人面前停下，嚴文哲拉開車門，安以涵坐進去，在嚴文哲想進車時，她用目光制止他的向前：「晚安！」這是個保持距離的表示。

嚴文哲停下要跨進車廂的腳：「明白，我們還不是朋友，但我會記下車牌號的。晚安！」

安以涵禮貌一笑，關上車門。

嚴文哲點起煙，看著漸漸遠離視線的計程車，眼角浮起笑意。

「安以涵？雷昊天？有意思！」

***

第二天早上，安以涵走到辦公大廈外時，一個捧著紅玫瑰的中年男人向她快步走來：「以涵，我終於見到你了。」

安以涵詫異地看著男人：「你是？」

「我是你的忠實粉絲，我喜歡你很久了。」男人興奮地把花遞到她面前，「你真人比上鏡還漂亮。」

十一朵紅玫瑰，代表著深愛。安以涵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花：「謝謝。」

「我今晚可以約你吃飯嗎？」

「……」這麼進取的粉絲安以涵還是第一次見，「恐怕不行。」

「為什麼？」男人一臉失落。

「……不好意思，我趕時間，謝謝，Bye!」安以涵快步走進辦公大廈，男人想跟進去時，被保安攔下查問身份。

安以涵走電梯，看著手中的紅玫瑰，無奈一嘆。出了電梯，她把花留給了接待處的小妹。

她才剛在辦公室坐下不久，花店店員又送來了兩束花，一束是六朵白百合，六朵白玫瑰。卡片上寫著：合作愉快！一束是是十五朵粉紅玫瑰。卡片上寫著：對不起，我愛你！

六，代表事事順利。合作愉快？嚴文哲送來的花。這個人，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十五，對不起，今天多了「我愛你」，這三個字在出軌分手后說出，滿滿都是諷刺。

范可昕經過她的辦公室，看見房裡的花，笑著說：「涵，你的辦公室要成花園了。」

安以涵拿起十五朵粉紅玫瑰：「我這放不下了，這花放在前台吧。」

「看來這個追求者沒戲了。」范可昕看著怒放的粉紅玫瑰「咦，十五朵？」

安以涵走出辦公室：「人沒戲，花別浪費。」她走向前台，又把花給了接待小妹。

范可昕瞥見她辦公桌上的卡片，她趁安以涵走去前台之際快步走入，打開。「對不起，我愛你！」她的目光一抖，手猛地緊攥。

范可昕深吸了口氣，快步走出辦公室，看見安以涵走回時，展顏笑著：「嚴偉航的秘書打電話來，說想約下星期去採訪。」

「好啊，時間你定就好了，這是你的案子。」安以涵拍拍她的肩，走回辦公室。

范可昕站著不動，過了好一會，凝視著她的辦公室，唇邊喃喃：「這是我的辦公室。」

***

早上十點，西裝革履的嚴文哲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喝著咖啡，看著窗外一片迷茫。新聞說今天會下雨，霧霾就會隨雨水回歸土地。

他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錄下來的新聞報道，是安以涵昨晚播報的六點新聞。睿智嚴謹、氣質卓然，他以前看新聞竟然沒留意到她。

對了，原來他只看早上和晚間新聞，沒看過六點新聞。

完美的錯過！

嚴文哲的手機響起，是私家偵探的來電。

「嚴公子，你發來的照片我們做了最嚴謹的比對，而且比對了三次，照片中的人和你是百分之百一致。無論是雙胞胎，還是最高超的整形，世界上是沒有人的外表能百分百一致。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說，照片中的人就是你。」

嚴文哲摸摸下巴：「這麼有趣？那杜銘志呢？」

「因為照片中的下巴被遮住了，杜先生的照片和他本人相似度是百分之九十。如果不算下巴，我也能說照片中的人和他真人是百分之百一致。」

「所以，為什麼我和杜銘志會在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和一個我們不認識的女人一起合照。這就是你們要查的問題。」

「……」

「補充一句，我和杜銘志當時在倫敦。」

「……呃，這個，很有難度。」

嚴文哲笑了笑：「沒難度怎麼會找你，三天後我希望有點頭緒。」

「……」

突然，嚴文哲感覺自己好像有點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