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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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寶在路邊仔仔細細吃完一個梨,扯幾片葉子擦擦手,將紙鶴放出來繼續跟著它走。
珍寶心裡焦急,她本以為來回都會有仙車接送,卻沒想到只有她一個人下了山,更沒想到這修真界的世界這麼大,從太華山下來,外面是繁華安定的鄉縣村裡,城寨樓台百里連綿,時不時能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比如白天人營業、晚上妖營業的坊市,比如種植一些稀奇古怪事物的田地,只是珍寶歸心似箭,就算再好奇也不敢逗留遊玩,一路上一邊借宿一邊趕路,一直走了好幾天,都還沒走出來。
這日,她終於走出了仙門周圍繁榮而平和的地界,翻上一座分隔修真界與凡俗界的界山,又見到一方劃分兩界的界碑,界碑的正面寫著「此去無道」,以示你將由修真界踏入凡俗界,反面寫著「此去無路」,敬告凡俗人士,前方有玄機,不能破道者沒辦法跨過此碑。
珍寶大步向前穿過界碑,漸漸走上杳無人煙的大路,褪去了仙靈地庇護的無憂外衣,前面漸漸袒露出俗世的真容。
道路兩旁樹葉光禿,田地荒涼,田裡連秸稈都沒一根,老鴉都不從這過。
視野中出現了一些像是村落的聚居地,只不過人影難覓,叢叢的房屋,茅草覆頂、土坯伏牆,看上去非常蕭索。
珍寶在外面盤旋了一會兒,天色不早了,走了這麼久才見到一處人煙,再往前走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如果錯過這個宿頭,今天說不定要露宿野外了。她走近一戶茅屋,叨擾一聲,結果沒人應答,悄悄往那柴扉縫隙里張望,屋裡也沒人,她只好再往裡面走,換一家打問。這小屯子似乎沒什麼人,終於到第五戶時,見到一個在門口攤坐的婦女,那婦女瘦得全身皮包骨頭,肚子卻奇大無比,像一具十月懷胎的骷髏。
「……大嫂,叨擾了,」珍寶湊近些:「我是鄰近山裡的,要去前頭有事,只是天色已經不早了,請問我能在這兒借宿一夜嗎?」
婦女一邊哀哀低泣著,一邊緩緩抬起眼看她,目光停在她身旁自行飛舞的紙鶴上,好一會兒,她獃滯的眼中才爆發出生機和光芒:「神仙……你是神仙嗎!神仙救救我!神仙快救命!我疼啊……我們肚子疼啊!我們餓啊!」
珍寶被她抓住了衣袖,慌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神仙,我也是普通人,你誤會……」
婦女不依不饒地抓住她:「神仙救我!我肚子疼啊……」
「我不懂治病啊,你要是餓,我,我……」珍寶想了想,手伸進衣袖裡做摸索狀,一邊念口訣,一邊心念取梨,從乾坤袋裡拿出一顆梨來:「我有一顆水梨。」
婦女搶過水梨忘乎所以地狼吞虎咽,眨眼間連梨核兒也吞了,也不去想這季節哪裡來的梨。
吃完之後,婦女彷彿活了過來,眼中爆發出更灼熱的光芒,一直如狼似虎地盯著珍寶。珍寶此時腦中再有什麼想說的話,也被她那吃人的目光釘在了喉嚨里。
「當家的……當家的!你快來!」婦女攀著門扉嘶聲大喊。
一個男人慢慢從屋后繞出來,與婦女一樣的皮包骨頭,一樣頂著一個大肚子。他一手扶著土牆,一手端著一個盛放著草籽碎葉的簸箕,慢慢走來。
「當家的,是神仙,這是一個神仙,下凡的神仙!神仙肉!吃了可以起死回生!治病長命!定是菩薩派她來救小郎的!」
「神仙肉!」男人兩眼射出精光。
「對!神仙肉!」
珍寶大驚失色,這才發現婦女旁邊還躺著一個小小的孩子,一樣的肚大如羅,已經全身烏青僵硬了。婦女和男人此時突然爆發出奇迹般的力量,一個來拉珍寶,一個將小郎抱起來湊到珍寶身邊。
「好神仙!小郎只要吃你一口神仙肉!只要一口!你一定會法術的!不礙事的!」
「神仙救救我們!」
珍寶一邊哇哇叫屈解釋,一邊掙扎著往外跑,這夫婦二人雖然虛弱,此時卻爆發出絕處逢生的力量,極為難纏,珍寶身上拖著兩個人用力往外頭走,終究被絆倒在地,夫婦二人一人抱臂一人拖腳,還在她手腿腳上咬來咬去。
護身符,護身符怎麼不靈呢……珍寶突然想起護身符被她一個沒注意收進乾坤袋了,沒拿出來,霎時冷汗漣漣。
「你們別咬我!別咬我!我可有十幾年沒洗澡了!可臟可臭!」珍寶握著小劍,一邊掙扎一邊埋怨,想到忘了貼身藏的護身符,還有這至今沒有主動護主的小劍,別提多懊惱了,說好的危難時刻顯身手呢?
「啞——」一隻烏鴉忽然飛到他們身邊,蹲在地上好奇歪頭看三人。
珍寶抬頭一望,竟見到了羅盤仙車上的那位仙人小哥,他抱著劍立在一叢茅屋前,手指微曲停在一扇柴扉前,似乎是一副本來要敲門的樣子,此時卻挑眉看著地上打滾的珍寶三人。
「仙人!仙人快救我!」珍寶用力一蹬,手腳並用甩開夫婦二人,連滾帶爬到仙人身邊,往他身後一躲,探出頭嚇唬夫婦道:「這位才是仙人,我跟他一起的,你們別過來!」
兩人停頓片刻,突然爆發出更大的熱情,爬起來吱哇亂叫往前沖。
青年身形幾乎不動,一劍凌空斜劈在兩夫婦身前,漠然道:「幹什麼?」
夫婦二人被凌厲的劍勢嚇了一跳,瑟縮,怔忡,而後,忽然眼含熱淚跪下來:「神仙,你可憐可憐吧,我只求你一小塊肉,不不不,一點血,求你救救小郎,小郎不能死啊……」
「神仙,我們,我們換你一點血好嗎,你要吃饃嗎,又白又大的饃!是神仙饃!吃了飽肚子,消百病!」男人突然想起家裡珍藏的最後一塊神仙饃,腳步沉緩地去翻找出來,捧在手心獻給珍寶二人看。
「這是我們在城裡換的,城裡有好人,只要一點糧食就能換到神仙饃,又白又大,我們把所有的糧食都拿去換了饃,換了好多,現在就剩這一個了!給二位神仙,就換一滴神仙血,救救我小郎!」
青年看了一眼婦女旁邊的小兒,道:「他已經死了。」
夫婦兩人突然獃滯片刻,然後激動大聲道:「沒有!你胡說!」「小郎只是睡過去了,他一日要睡許久的!」
青年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小兒的身體,定論道:「死了。」他仔細看了看夫妻兩人的面色、身體,還有那突兀的大肚,目光又在那白胖到不真實的饃上轉了轉,他不通醫道,自然不懂這一家子是怎麼回事,沒甚頭緒。
「你兒救不活了,不過,」他從袖中拿出一隻小瓷瓶:「這裡有幾粒牛黃丸,還有幾顆固元丹,也不知道對不對你們自己的症,看天意吧。」扔給夫婦倆,又掃一眼珍寶,轉身往外走了。
珍寶也摸摸乾坤袋,掏出一粒銀瓜子給兩人道:「你們去看大夫吧,請節哀。」說罷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上仙人的腳步,留下身後一地的磕頭感激與嚎啕痛哭。
青年剛走出這片茅屋叢叢的聚居區,就見那位姑娘極為神采奕奕地趕到他身前,兩手捏著小拳頭,雙目別樣有神的仰視著他,頗為激動地道:「是不是,是不是那位執事讓你來,來護送我的?」
青年:……??
「我就知道!」珍寶想起那位親切的有些像父親的執事,道:「我在路上害怕的時候,我還想呢,這麼大個仙門怎麼管接不管送的,既然不送我,所以前路肯定是平安妥當,沒什麼好擔心的,可沒想到,執事還是請你來送我了么?」珍寶緊緊盯著青年,心裡十分忐忑,心想如果這修士說不是來護送她的,她便立刻改口說與他同路,他到這凡俗界肯定是有事要做的,既然有事要做那就是要走動的,無論如何與他一起走是最好的,珍寶轉轉眼珠,趕緊作個揖,誠摯道:「謝謝!」
青年:「啊……」
他覺得不好告訴她,其實他剛才只是路見民居,想找一處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借宿。
珍寶見青年若有所思,左右看她的樣子,不安道:「仙人,你是來送我的吧?不然你下山來,是要去……?」
青年慢慢地點頭:「嗯……是。」他摸摸下巴,悠悠道:「來送你。」他對她獻上的石頭有些好奇,況且她同路的那個誰誰誰的石頭幫了他大忙,助他報了血海深仇,這恩情可不算小,反正他也要在凡俗界走一趟,送她走一路又有何不可。
珍寶怔了一瞬,喜出望外道:「那,那太好了,天色不早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飛吧!」
「飛?」青年挑眉:「飛什麼玩意?」
珍寶比劃了一下那個羅盤:「可以飛的法寶啊,你不是來送我回家?」
青年默了片刻,不好告訴她他怎麼可能有那等法寶,便「嗤」了一聲道:「送你一個區區凡人,怎堪動用那等法寶,走著去。」
「啊……?」
原來有修士傍身,也是得走的啊……
珍寶磨嘰了一會兒接受現實,將紙鶴放出來引路,誰知紙鶴才剛剛從她手掌上搖曳起飛,就被斜刺里飛來一隻烏鴉一嘴叼了啄爛在地上,還用力地踏上一爪。
珍寶:「……」
青年:「……」
青年輕輕敲了敲烏鴉的頭,教訓了它一句,問珍寶道:「……你是何方人士?」
珍寶看著碎成雪花片兒的紙鶴懵了一會兒,極為不舍地撿起來,無意義地拼了拼,瞄一眼那隻正目光灼灼無限好奇盯著她看的……神鳥,道:「我是,商州弭水城邊,一個小村的……」
青年看了她一眼,點頭,往前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