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坦白
魏長澤不正經的道:「哎呀,我這不捨不得你么。」
「你算了吧,」邵日宛道,「你是怕鄭千秋比我還嚴苛吧。」
「……」魏長澤道,「一小部分。」
邵日宛當機立斷:「明日隨機應變,實在不行你便直接下山得了,我給你收拾些細軟,你下山後買匹良馬,直接去塞外十二塢。」
魏長澤挑了挑眉,沒說話。
邵日宛道:「你且長點心吧,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偷懶。」
「等等,」魏長澤道,「你當真要我走?」
邵日宛看了他一眼:「不然呢,等著你在這裡挑斷手筋腳筋,然後養著你?」
魏長澤痞混道:「那也不錯。」
邵日宛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道:「想得倒美。」
魏長澤道:「我若去了你可怎麼辦?那豈不是要害了相思病?」
邵日宛面無表情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來以死謝罪吧。」
魏長澤忽而正色了些許,道:「我要說明日我就是走了,也終會有一日來找你,你可信?」
邵日宛看了他一眼,並不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來找我作甚,你是要出人頭地的,何苦回來?」
「話不是這麼說的,」魏長澤含笑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既待我有恩,那我哪能忘了。」
邵日宛其實是有些不信的,他如今想把魏長澤推出去,是已經抱了下山的想法了,他好歹知道以後的劇情,直接躲出去便好了,如此雖不得大富大貴,卻也免得了血光之災。
這也總比拖了魏長澤的後腿要強,人心都是肉長的,何況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早已熄了大半利用魏長澤的想法,也只不過是忿忿於命運待魏長澤不公,想替他爭口氣。
如今這事一出,便只想著讓這人趕緊走,離了這個火坑。
邵日宛越想越覺得在理,當即道:「我明早便回去給你收拾收拾,你也不必和那邵陽峰周旋了。」
魏長澤忽然道:「我與你說件事,你不要害怕,也別亂叫。」
邵日宛:「?」
魏長澤道:「你是玩過《創世神》還是看過這本書?」
邵日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獃滯的看著魏長澤。
魏長澤痞笑道:「玩過遊戲?」
邵日宛:「……你?」
魏長澤道:「大師兄,不是只許你開掛的。」
邵日宛大腦當機,懵了片刻,道:「你也是……?」
魏長澤笑了笑:「下次記得抄書的時候別用簡體字,竟然還注拼音,你是小學生嗎?」
邵日宛下意識的反駁道:「若不是怕你糊弄我,我至於如此?」
魏長澤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找你那日的前一天,」邵日宛道,「你呢。」
魏長澤淡笑道:「很久了,十多年吧。」
邵日宛:「十多年前你上哪玩的創世神?」
「時間流速不太一樣吧,」魏長澤隨意道,「12月23號,我來的那天。」
邵日宛愣了一下,道:「我就比你晚了一天。」
魏長澤:「你知道創世神是由一本書改編的嗎?可能是我們被隨機的被扔進了某個情節中罷了,我點背,一待就已經是十多年。」
邵日宛尚還有些感覺玄幻,只是點了點頭。
魏長澤笑著道:「我本來早就該懷疑於你,但是來得實在太久了,已經快要忘記過去的事情,一時放鬆了。」
邵日宛一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魏長澤道:「所以這回你信了嗎?我他日必將回來找你的。」
邵日宛道:「那你也知道,幾年之後那魔修就要來了?」
魏長澤笑了笑:「我本打算在這山上待上幾年,算著日子逃出去,反正我也沒地兒待,能混兩天便算,誰知讓你攪和的反而不如以前了。」
「你有良心嗎?」邵日宛道。
「有,」魏長澤毫無誠意的剖白內心,「我這一顆心都給了你啊。」
邵日宛根本不吃這套,道:「你還怪到我的頭上了?我就問問你,哪個到了築基期的人還能讓人脫光了躺你懷裡還睡成豬一般的?」他這話憋了半日,終於痛痛快快的罵了出來。
魏長澤臉皮似城牆,道:「哎呀大師兄莫氣,你說這還有什麼用,咱們向前看。」
邵日宛:「平時說你你不聽,那麼多雙眼睛盯在你身上,你就不能自己長點心?稍微一點注意不到你就非要給我惹事,還能指著你干點什麼。」
許是知道這個魏長澤也是個同胞,他少了許多顧忌,這連日的怒氣終於順著這個機會發了出來。
魏長澤點頭聽訓,嘴角卻始終含著笑。
邵日宛氣得不行,索性不再說話。
「說完了?」魏長澤試探著問了一句,「那我說兩句?」
邵日宛:「說。」
魏長澤笑道:「你也別怪我不爭氣,剛來這裡的時候,我本已經想好,我這一生多半不會好過,那便混過去得了,我不去惹事,也不出頭,不做稱霸天下的夢,自然也就不會千夫所指,這十多年我一直如此,直到你出現。」
邵日宛忽而想起,在最開始他總奇怪於魏長澤怎麼就變得這麼懶惰,竟然是這個原因。
「我本也只覺得好玩,想耍你一耍,」魏長澤道,「誰料你卻這麼認真。」
邵日宛道:「我就直說了,你大概也想得通我為什麼會這麼對你,先前是存了利用你的心,後來看你這副德行早就不指望了。」
魏長澤氣笑道:「哪副德行?您講講理,還有什麼要求我是沒做到的?」
邵日宛道:「看著你就生氣,閉嘴吧。」
魏長澤搖頭笑著:「得得得,您消消氣,我的錯。」
「本打算找個好時機咱倆好好說道說道,」魏長澤道,「誰知道出了這事,說出來也只不過為了求你心安,我若走了,也定會回來。」
邵日宛:「快不要回來氣我了。」
「那哪成啊,」魏長澤又恢復成那副要死不活的痞子樣,「我一天也離不了我大師兄啊。」
邵日宛道:「合著你一直就知道,就耍我呢?」
「天地良心,」魏長澤道,「我昨個兒看到你手抄的書才知道的,自己還沒焐熱呼呢就給你露出底牌了。」
邵日宛聽得莫名好笑,道:「你還是個東北人?」
「唔,」魏長澤道,「你哪的?」
邵日宛卻問道:「你之前是幹什麼的?」
魏長澤微微眯著眼睛一邊回憶一邊道:「遊戲設計,《創世神》這個遊戲我也參與了。」
邵日宛愣了一下,道:「當真?」
魏長澤笑著道:「騙你做什麼。」
既然兩個人都是現代人,那有些話說起來就方便多了,他們隨意交換了下信息,邵日宛還是覺得好像很不真實一般,只比他剛剛穿來的時候真實那麼一點點。
燁秋一直站在外面的樹下,不知道在等什麼。
魏長澤不經心地道:「怕是等譚光達吧。」
邵日宛:「他倆當真有意思,這又不是什麼好事,還非要拉著一起。」
魏長澤卻並不關心這些,只是道:「人各有志。」
邵日宛道:「你卻沒有。」
魏長澤苦笑道:「你省省吧大師兄!」
譚光達是在天都快要黑了的時候才被人攙扶著拖了一條傷腿進來的,順便把在外面守得臉色都變了的燁秋也帶了進來。
邵日宛和魏長澤誰也沒有分出一絲眼神來看這二人,只是漠然。
第二日一大早,邵日宛推開祠堂的大門,倒進了一室的日光。
外面守著的一個外門弟子攔道:「大師兄,師父還尚未下令解禁。」
邵日宛道:「我去方便。」
弟子略有些為難。
邵日宛道:「做事用心是好事,只是這屋裡有四人,你最不該攔的便是我。」
那弟子只好退了一步讓出路來,道:「您且快些,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小的。」
邵日宛一撩衣袍,抬腿走了出去,這一去,半個時辰都沒有回來。
那弟子急得不行,站也站不住了,生怕邵陽峰這就來提人,他狠了狠心,推開了祠堂的門,走到魏長澤身邊問道:「大師兄何時回來?」
「莫急嘛,」魏長澤懶洋洋地道,「大師兄出恭去了。」
弟子道:「怎麼去了半個時辰?!難不成是掉進去了?!」
「說得有理,」魏長澤道,「要不您去看看?」
那弟子這時候哪裡能走,只是央求道:「你可知他到底去了哪?」
魏長澤正要說話,一抬頭卻笑了,道:「這不是回來了?」
邵日宛背對著日光,身影被陽光融的柔和溫順,一步一步的向著他們走來,問道:「怎麼了。」
魏長澤道:「這小師弟擔心你,要去茅房撈你呢。」
邵日宛不理他,只是道:「麻煩你了。」
弟子忙道:「無妨無妨。」
燁秋守了這一夜臉色有些憔悴,默默地起身跪到譚光達的腿邊看了看傷勢。
譚光達閉著眼睛沖她搖了搖頭。
燁秋咬著嘴唇,又坐了回去。
門外忽而傳來了一行腳步聲,邵日宛踢了一腳魏長澤,魏長澤裝模作樣的轉身跪好,面對著神位。
燁秋和譚光達也跪了回去。
邵陽峰推開門,看了一眼他們,道:「出來。」烏賢等人還跟在身後。
四人便跟著走了出來,邵陽峰也不說話,一路走向了練功池旁的空地上,轉身道:「清明山是修身養性的地方,卻已被你們毀得差不多了。」
四人默不作聲。
邵陽峰道:「我平日對你們多有縱容,才致你們釀成如此大錯,今日數罪併罰,都給我好好地反省一番。」
燁秋暗暗的假裝用手拽住衣角,卻是為了擋住自己的肚子。
邵陽峰指著邵日宛道:「我告誡你數次,你仍縱容著魏長澤,才招致今日禍端,罰你在思過崖思過一月。」
這對邵日宛來說真是不疼不癢,直接應了。
接著就是燁秋,邵陽峰道:「修習者最當自重,本就不是雙修的路子,卻惹出這樣的事,清明山容不下你,領些銀兩盤纏便下山吧。」
燁秋臉色頓時煞白,跪下來膝行向前道:「不、不能這樣、師父?!」
邵陽峰並不理會,又指著譚光達道:「清出內門,以後就安心當個外室弟子,看看你還能不能胡鬧。」
譚光達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
邵日宛心道:來了。
邵陽峰一轉身,雙目對上了魏長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