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胡鬧
從富察家出來,坐上馬車之後,胤禟還是懵的,馬車緩緩駛出去,寶珠挑開帘子最後看了一眼,小胖墩就站在大門口,眼巴巴瞅著這頭。
伺候他的奴才躬身說著什麼,小胖墩理也沒理他,只是朝這邊看過來。
寶珠遠遠地對他露出一抹笑,然後鬆手放下帘子,回身坐好。
胤禟也從肌肉男的包圍圈中走出來了,緩過神以後,他伸手將寶珠攬入懷中,湊近了貼在她耳邊小聲說:「福晉喜歡小阿哥咱們多生幾個,需不著惦記那小子。」
這是心有怨氣啊。
他說話的時候,熱氣就呼在寶珠耳邊,鬧得寶珠耳朵痒痒,心也跟著痒痒,忍不住就往邊上躲。
哪怕裡頭再寬敞,那也是馬車,往後挪半步就能碰上車壁。眼瞧著讓不開,寶珠便伸手來捧住胤禟的臉,讓他離自個兒遠些,又同時說:「達春從來就粘我,他人又小,不懂事,求爺了……別同他計較。」
胤禟的腦子裡揮之不去全是富察家那些壯漢,哪顧得上同小胖墩計較,他覆在寶珠一雙手上,將它挪到嘴邊親了親說:「爺哪會同小娃娃計較?只巴望福晉生下那麼壯實的阿哥。」
三句話不離懷孕,寶珠原想裝作沒聽見,不搭理他,瞧胤禟那樣是沒得到回應不罷休,她才沒好氣的瞪過去:「我生還不行嗎?我生!爺要幾個就給生幾個還不成?」
明擺著是隨口一說,胤禟還真聽進去了:「咱們爭取一年抱倆,五年一打。」
寶珠:…………………………
你當我是豬呢?
豬都沒這麼能生!
寶珠一抽手就往他腰間擰去:「本福晉沒那本事,回去就使人去給劉格格郎格格傳話,讓她們多使勁。若還不成我就去翊坤宮照原話給額娘學一學,多要幾個人回來,咱們闔府上下一道生,讓九爺風光風光。」
讓她擰得生疼,胤禟也不惱,反倒是心疼的捧著寶珠的手:「爺皮糙肉厚,別硌著福晉。」
好一番關心之後,他才解釋道:「那是皇阿瑪說的,君子當志存高遠,身為皇阿哥想法總是要有的,說不準努力努力就實現了呢?那些個庶子庶女爺才不稀罕,給一籮筐也比不得福晉生的。」
胤禟就是嘴欠,寶珠每回都能氣樂,又讓他幾句話哄回來。
這不,他這麼一說,寶珠就心平氣順了,幾句話之間,馬車已經行至宮門口,趙百福躬身立在一旁,請九爺九福晉下車。胤禟掀開帘子一步跨出去,立住了一把將寶珠抱下來。
前頭那一番打情罵俏好賴是在車裡的,拉上帘子誰也瞧不見,這會兒讓胤禟一抱,寶珠就羞紅了臉。
「幹什麼呢?放我下來。」
「是是是,爺這就放福晉下來。」
……
甭管是趕車的,還是跟前伺候的,全都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啥也沒看見的樣子。寶珠這才褪去些羞意,往胤禟那邊剜去一眼。
以趙百福為首,胤禟跟前那些人早就知道他們爺對福晉多中意,至於閑雜人等,這會讓也該知道了。今天以前,還有人吐槽富察家滿門大傻子,不就是嫁個格格,哪怕是皇子福晉好了,至於放這麼多血?
這筆生意甭管怎麼看都不划算,哪怕太子妃娘家也不會做,富察家偏偏做了。
前幾日彈劾失敗,也有人不順氣對馬斯喀冷嘲熱諷,說他把閨女當祖宗在伺候。馬斯喀連應一聲都懶得,只是冷眼看去,就是那句話,我家怎麼著關你毛事?
親眼見過胤禟疼福晉的模樣,他們才忍不住羨慕起來,這一幕美得就跟畫似的。寶珠身穿大紅旗裝,雙頰緋紅,好似嬌花;胤禟穿著黛藍色蟒袍,身量頎長,俊逸非凡……真是再般配也沒有,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正如來時那樣,胤禟牽著寶珠慢悠悠往前走,一邊看這宮中景色一邊閑聊天。
「方才岳父問我出宮建府的事,想讓咱們府邸落在富察家邊上,我沒應。皇阿瑪保準會讓咱們挨著兄弟幾個,左右不過是那幾條街,遠不出去。這事我心裡已經有成算了,至多不過兩三月就有著落,來年咱們就搬出宮,到時候做什麼都方便。」
寶珠知道胤禟說那幾條街,滿是皇親,出個門能撞上好些個「王」,這些事左右不是女人該操心的,她點點頭,哪怕里娘家不近,自個兒當了家要見面還不容易?
兩人又聊了幾句,不外乎就是誇富察家人丁興旺,女眷怎麼著不清楚,男丁是太多了。
馬斯喀兄弟四人就有兒孫好幾打,瞧著都是有志氣的,達春那小子是混賬些,就沖那機靈勁兒,往後保准能有出息。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胤禟已經覺察出他們的不同,從沒想過要靠女兒爭臉面,都想著有出息了給寶珠撐腰,這很難得。
滿京城多少官家指望送閨女進宮,得皇上或者皇阿哥親眼,飛黃騰達。
猛然遇上家風如此清正的,胤禟真有些感慨。
他還沒感慨完,就和老大老八打了照面,這倆會一道往外走,想是從惠妃宮裡出來。
到底是做弟弟的,胤禟就停下腳步給兩位兄長行禮,寶珠也隨了個禮。打過招呼還沒完,大阿哥表示有話說:「聽說九弟領了工部的差遣,怎麼不來兵部?大哥這頭正缺人手。」
胤禟就笑了:「底下那麼多奴才還不夠使喚?弟弟我只想挑個清閑處打發時間,咱們這樣的出身,用得著累死累活?」
胤褆也笑,笑得很是爽朗:「這話千萬別讓馬斯喀大人聽見,他最瞧不上這等沒志氣的,你都娶了福晉,就別再同老十廝混,好生做事為皇阿瑪分憂。」
八阿哥也附和說:「工部也不是打發時間的去處,最近正忙,只盼著九弟早些時候過來,領些事去。」
胤禟看他倆瞄了寶珠好幾眼,就不想多說,只道「知了」,趕明就去幫忙,今兒就不廢話了趕緊的各回各家。
大阿哥眼瞧他站不住就更不想放人,又扯了好幾句,寶珠看他們三五句還沒說完,大有沒完沒了之勢,便附耳對胤禟說:「我去那邊轉轉,爺慢慢來。」
胤禟點頭,讓趙百福跟上,等寶珠走遠了才回過頭笑眯眯同兩個兄弟聊天。
沒了女眷在邊上,老大就拍拍他的肩:「你小子也不是才開葷,怎麼就讓福晉迷成這樣?可別成第二個老八。」
胤禩滿心尷尬,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他是得了些支持,同老大相比差遠了。不想成為笑柄就只能岔開話題:「前頭我送去的賠禮九弟怎的不收?你八嫂不會說話,九弟饒她一回,我已經說過她了。」
「哪裡,八哥太客氣了,兄弟之間也免不了口角,妯娌處不來也實屬正常。」
……
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胤禩一方面惱恨胤禟不給臉,又不敢拂袖而去,只得勉強解釋說:「郭絡羅氏雙親早逝,她是養在外祖跟前的,我們大婚那會兒難免有些遺憾,看九弟妹這樣體面風光,闔族添妝兄弟送嫁,她心裡不是滋味,后宅婦人眼皮子淺,九弟別同她一般見識,回頭我讓她給九弟妹賠罪。」
胤禟還沒怎麼著,胤褆都對胤禩刮目相看了。
自損顏面籠絡老九,能屈能伸啊。
按理說,胤褆應該同胤禩親近,他倆都是惠妃養大的。可兩人偏偏就不對盤,年歲差了許多不說,方方面面都不合。看這一出兄友弟恭胤褆就牙酸:「老八說得沒錯,可憐八弟妹沒親娘教,養成這樣也難免,九弟心放寬些,別多做計較。」
這下可好,八阿哥裡子面子什麼子都沒了。
胤禟點點頭:「莫說原就是小事,哪怕真過不去也算不到八哥身上。我福晉那性子沒比八嫂好到哪兒去,也是讓娘家寵大的,很有些嬌氣,往後兄弟們多多擔待。」
大阿哥好懸沒笑噴,他憋住了,清了清嗓子說:「女人都這德行,我福晉又好到哪兒去了?她們妯娌的事她們自個兒清算,咱們是干大事的,想著為皇阿瑪分憂解難就對了,休得惦記這些!老八,不是哥哥說你,你疼你婆娘沒啥,沒得真讓她騎到頭上的,小事你讓著,大事還得拿得住。」
胤禩恨不得沒開這個口,九弟不給臉,大哥更是將他的臉面往泥里踩。
得,沒啥好說的。
拉攏胤禟這條道,怕是走不通了。
胤禩背地裡讓人說了不少閑話,可讓他當面聽,還是太為難人了。眼看著勢頭不對,他就借口說還有事辦,先一步告辭。這頭胤褆又和胤禟說了兩句,邀請寶珠去他府上同伊爾根覺羅氏吃茶聊天,也告辭了。
看他倆走遠,胤禟眯了眯眼,才轉身尋寶珠去。
如今是康熙三十八年初,皇阿哥之間還算和氣,有些紛爭也沒直接撕破臉,反觀朝堂,就熱鬧多了。李榮保最終也沒勸住他三個哥哥,馬斯喀帶頭找康熙哭去了,說什麼還指望九阿哥府離自家近些,方便閨女回娘家,結果就聽說這事沒譜,晴天霹靂不外如是!!!
「九阿哥告訴臣,說皇上沒銀子撥給他,出宮建府那就是沒影兒的事!皇上啊!沒錢您倒是讓滿朝文武還呢!一個個見天哭窮巧立名目問國庫借錢,吃喝嫖賭大把的銀子撒出去,就沒想過把欠銀還上!」
「我富察家沒借銀,沒關係,臣讓岳父牽頭!」
「明兒個早朝臣就提出這事,皇上您有個心理準備!非得讓那些混蛋把欠銀還了,不還罷他的官!賣他的田產!抄他的家!……早點把賬目消了您也能早點把九阿哥的安家錢撥下來。」
康熙還想誇他忠君愛國,敢情都是為了他閨女。
那也成呢。
富察家行事頗正,做什麼都光明正大,當皇帝的就喜歡臣子這樣。
康熙的確想過這事,可那是他自個兒開口借出去的,拉不下臉催人還。馬斯喀主動提出倒是好,正合他意。
雖然心裡這麼想,他還綳著臉斥責了一通:「簡直胡鬧,此事休要再提。」
他也是了解富察家的爺們,認準了十匹馬也拽不回來,保準會堅持。
果不其然,馬斯喀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保證說:「皇上放心,這事就交給臣來辦,不用您開口臣讓他們捧著送來跪著求您收下,您不收他能一頭撞死在南書房。」
說這話的時候,馬斯喀滿臉兇相,殺氣騰騰。
「有本事欠債就別怕討債的上門,都是領俸祿吃皇糧的朝廷命官,還上趕著占您的便宜,簡直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