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咕咚咕咚-』

姜百靈坐在一棵老樹下面，手捧著一顆寬葉椰子喝水，這片草原比森利里要暖和一點，連帶著水都沒那麼涼了。

她總是在催眠自己，這裡的水純天然沒有污染，不會有事的。然而她自己心裡卻再清楚不過了，喝未燒開的生水的危害。

病菌、寄生蟲，她沒有大灰它們的絕佳抵抗力，隱形病一旦爆發，在孤立無援的這個世界將沒人可以救她。

「要是椰子果可以當鍋用就好了。」姜百靈看著手裡的椰子果，可惜外表如此堅硬的果實卻不耐燒。她試過在裡面裝滿水放在柴堆上焚煮，事實證明，裡頭的水確實開了，但是作為器皿的椰子果也完全燒著了，她不僅沒有得到開水，連柴堆也被弄濕。

看來，她必須找到可以充當鍋子的東西，燒陶也好、石頭也好，都得提到日程上來。

大灰趴在她身邊的草地上，『呼呼-』狼身上原本順滑的皮毛有點凌亂，大約只是短時間的休整，它沒有放下背上的負重。但是連續奔跑了那麼久，饒是巨狼體力驚人也很累了，平時從來不會消停的它現在竟然也安靜下來。

姜百靈將一個大點的椰子果放在它嘴邊，很快就舔著喝完了，它嗅了嗅她的手，一雙狼眼溫情的看著她，她猜它大抵是想說不要擔心之類的話。

天色還早，她想著他們或許不用著急趕路，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大灰的目的地在哪裡，面前的草原遼闊且無邊際，地勢稍有起伏，她現在站立的地方能看見不遠處一片遷徙的羊群，而曾經協作的那頭黑色巨狼的蹤影卻早就找不到了。

她叫這片草原為南部牧場。

她回頭看看大灰，剛才捕獵到的羊被它放在身邊，卻沒有要吃的意思。從前住在森林裡的時候也是，巨狼捕獵到的動物都會被它拖到岩洞里才會吃，大概這是它的一種習慣，不在不屬於自己的領地享用獵物。

可是趕了一上午的路，姜百靈已經飢腸轆轆，她原本帶著的漿果早就被顛爛了，除了椰子果里的水，就只有那頭羊可以果腹。

雖然大灰親近她，她也想試著馴服它，但是羊是巨狼的獵物，她不會主動去拿什麼。

「或許這裡有什麼吃的呢？」

報著這樣的想法，姜百靈開始在大灰旁邊繞起圈子，她不敢離開它太遠，只是在附近徘徊。

這一片草地很肥沃，牧草生長茂盛，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草地里並沒有她期待的野果野菜，甚至連一些草地里常見的小動物也難找，大概真的只是牧場吧。

失望的回到樹下時，姜百靈忽然發現幾隻候鳥在大灰身邊盤旋，她停下腳步觀察著。大灰大概真的是沒有力氣了，並沒有驅趕它們，然後似乎是看巨狼沒有動作，那幾隻鳥竟然飛了下來，依著本能趨勢停在了地上。

這時她才看清，它們是在啄食草地里的什麼東西。姜百靈一走近，那幾隻鳥就驚嚇的飛走了，她撥開茂盛的草葉一瞧，地上除了碎葉和石子之外，只有一個摔爛的果實。

「這是……」她撿了根草桿戳了戳，果實軟軟的，內力的果肉都已經爛了，剛才的候鳥大概就是在吃這種果子的肉和籽。

『呼呼-』大灰站起身來抖了抖毛皮，它挨過來蹭了蹭她的背，把姜百靈整個人都往下壓去，她抱住它強壯的前肢，視線抬升以後，忽然看到了什麼。

「哎哎！」她指著旁邊的大樹，連鳥兒都抵擋不了誘惑的果實，可不就是好好的長在樹冠上呢。

剛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一旦看見了食物，姜百靈肚中的飢腸立馬開始大戰抗議。

她推開大灰的毛腦袋，走到樹下打量著，剛才坐在底下都沒有發現異常，說明這種樹實在是不起眼，大概就是和索沃森林裡的普通喬木差不多的樹榦和樹葉。

而且這種果實也是綠色的，隱藏在樹葉中的時候，就多了一層天然的偽裝。肯定很好吃……

姜百靈吞了口唾沫，她墊著腳往上夠，然而手指只能觸碰到最下面的樹枝。她又撿起樹下的碎石頭往上砸，除了幾片樹葉掉下來以外什麼都沒撈著。

「難道要展示姐姐的獨門絕技了嗎。」姜百靈喘了口氣，她脫下身上的大衣，開始擼起袖子往樹上爬，然而自從上了小學就沒爬過樹的她，只能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她踩著樹叉往下看，「好高……」不知道為什麼手腕竟然開始發軟，兩隻腳抖個不停。

『呼呼-』大灰疑惑的在下面仰頭看她，繞著大樹轉來轉去，大概以為她又在搞什麼新花樣了。

姜百靈咬著牙轉過頭，不讓自己看樹下的高度，她把目標集中在離自己最近的一根樹叉上，上面掛著三四個圓潤的綠色果實，看距離大概還有半米。

很快的，她告訴自己。

然後她伸出手去，近一點，再近一點，手指終於夠到樹枝的那一刻她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但是隨即落下去的還有她的身體。

「啊！」姜百靈尖叫一聲，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當然，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姜百靈穩穩的摔在大灰身上，它用牙咬住她的衣服，然後讓它滾落在自己柔軟的腹部上。

姜百靈驚魂未定的躺在它身上時，手裡還抓著她那根心心念念的樹叉。就在剛才雙腳離地的瞬間，腦中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抓住樹榦，看來食物才是人類生存的第一先提。

『呼嚕-』大灰對她冒險採摘的東西沒多大興趣，它只是用鼻子嗅了嗅，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就沒去管她手裡的果實了。它把頭架在她背上玩耍，顯然比起不明的果實，它更喜歡姜百靈。

淡。這是她對這種果子的第一反應。沒有甜味的果肉吃起來有點像柿子的口感，但是只有一點點微澀的味道，果皮是苦澀的，略軟。

姜百靈吐吐舌頭，它還不如家門口的聖女果好吃，天知道為什麼鳥兒會爭相啄食這樣的果子。

然而還不等她抱怨完，口舌里慢慢有了回甘，她舔了舔嘴唇，口中似乎嘗到了一種熟悉的甜味，有點像從前吃的豆腐腦。

然後不知不覺她就吃掉了一整個果子，原本肚中的火辣辣的飢餓感覺好像被一盆涼水潑滅，喉嚨里殘存的是潤滑的果肉味道。

姜百靈將還長著兩顆果子的樹叉小心的裝在包裹里，雖然它和豆腐腦完全沒有關係，但她還是堅持將這種果樹取名為『豆腐樹』，那種果子叫『豆腐果』。

大灰伸出大舌頭舔了口她的唇，然後它吧唧吧唧嘴，似乎也覺得滋味不錯，搖頭晃腦的繼續擠過來。姜百靈想要推開他，卻礙於力氣懸殊，還是被洗了一臉口水。

「你啊你啊，想吃不會自己拿嗎？」姜百靈黑著臉點了點它的額頭，大灰看似無辜的歪著腦袋，她卻知道它最壞了，自己想吃的果子從來不會去找，只會來舔她嘴裡的。

一人一狼在豆腐樹下休息了很久，期間她還想用其他辦法弄點果子下來，奈何樹木實在是長得太高才作罷。

然後一直等到大灰又開始奔跑了，她腦子裡想的還是豆腐果的事情，都沒發現面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它已經連續跑了好幾個小時，原本崎嶇的草原地勢越來越低，茂盛的牧場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低矮灌木，大灰也好幾次停下來確定前進的方向。

終於，等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們來到了目的地的前方。

姜百靈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河流，這還是她來到這裡以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到大河。

這是一條大概有幾十米寬的湍急河流，數不清的羊群鹿群和別的什麼食草動物擁擠在河岸邊，密密麻麻的雜色皮毛像一團沙子，往河流里匯去。

它們想要渡河。

姜百靈在大灰背上努力直起身子看去，這條大河對岸是同樣的一片牧場，但是後方有茂密的森林，看起來比北岸要溫暖一些，間或還有嫩綠色的枝葉。

看來這裡就是這些動物要過冬的地方了。

她看著無數四蹄動物淌進河裡，河水沒到它們頸項的位置，然後它們努力仰起脖子呼吸，用力踏著水往南岸游去。河邊徘徊了幾隻皮毛顏色明顯的巨狼，她不知道那隻『大黑』在不在其中，它們在數量較少的羊群邊走動，等待時機。

而大灰卻好像不打算往那邊擠，它緩慢的跑動著，來到距離動物群較遠的地方。

『呼嚕呼嚕-』大灰偏過頭來舔她，姜百靈自以為是的認為它在像告誡一個幼崽一樣警告她什麼，但是她卻什麼也聽不懂。

等到它覺得她準備好了以後，忽然一躍跳進了河裡。

「啊！」

姜百靈感覺到冰涼的水沒過她的膝蓋，堪堪停在她大腿附近的位置，大灰仰著頭在水中前行，它的皮毛、她的衣褲全部打濕以後使它的負重越來越大，它游的很艱難。

姜百靈牢牢趴伏在它背上，她讓自己不去想旁的事情，專心致志的不讓大灰分心。

然而，她忽然看到了水底一閃而過的肉色痕迹，像是個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