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那是個人？！

姜百靈確定自己看到了屬於人類的肉色皮膚，不是鹿和羊的毛皮，而是一條人的手臂。

「好像有人掉到水裡去了。」她焦急的左右尋找著，可是湍急的水流讓她根本無法靠近水底分毫，如果那是真的，是不是說明了這個世界也是有人存在的文明社會？

那麼是不是也代表著，她有機會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了？姜百靈越想越著急，奈何大灰似乎根本不在乎她說的話，堅定不移的往大河對岸游去。

她無法和大灰溝通，她也不能讓它為了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類冒險潛入水下，它一直對她那麼好，人類的命是命，大灰的也是啊。

姜百靈在心裡鬥爭了半天，還是默默選擇了抱緊它的脖子，她出神的望著浪潮翻滾的水面，想著那個水底一閃而逝的畫面。

對不起。

『呼哧呼哧-』大灰用力的朝前游去，浸透了冰冷河水的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姜百靈渾身發冷，兩隻腳已經完全麻掉了，只是依靠本能緊緊抓著大灰的毛髮。

越到河中央，水勢越深。她還坐在大灰身上，但是水面已經淹到了她胸口，浮力和拖拽力每時每刻都在把她從它身上扯離。

『嗷嗚-』它大叫了一聲，兩隻爪子拼了命的往前拍擊水花，姜百靈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但是阻擋不住的寒意已經漸漸將她侵襲。如果有人看見的話就會驚訝，她的嘴唇已經凍到發紫，臉色慘白慘白的。

「很快就到了……」她急促的喘息著，已經到了連呼出的空氣都沒有了熱氣的地步，眼看大河已經渡過了三分之二，勝利就在他們眼前。

忽然，她看見一隻人類的手臂浮出了水面。

「啊……」姜百靈愣住了，她的大腦忽然遲鈍，竟然有想法覺得這個人難道還活著？

倒是大灰忽然發怒一樣大嚎起來，它警告的朝著那隻手臂狂叫，同時沒有停歇的繼續朝河對岸游去，姜百靈感覺到大灰的力度，它正在加速。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隻手，那人只露出一小節上臂在水面上，皮膚也是凍的發青，是哪裡奇怪呢？

姜百靈總覺得哪裡很奇怪，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忽然，她猛然愣住，好像腦子裡的一根弦因此斷了。人因為浮力作用漂浮在水中，但是那手卻是垂直的立在水裡的，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人？

然後好像是回應她的想法似的，那手臂忽然朝他們這裡衝過來，速度比大灰游的快的多，幾乎是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啊！！」等到距離拉近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水底下那東西的真面目。

一張烏青的人臉裹挾在四散的像水草一樣的黑色頭髮里，似人的五官長在一張扁平的臉上，它的嘴甚至像鯊魚一樣滿是鋸齒……這怪物根本就不是什麼人！

她失控的尖叫出聲，那東西顯然也是找准了他們作為獵物，咧著嘴沖了上來，水波翻騰之際，姜百靈竟然看到了一條青色的尾巴，亮閃閃的布滿了魚鱗。

大灰比任何時候都要憤怒，它瘋狂的用爪子抓著面前的水花，但是那怪物狡猾異常，而且顯然比巨狼在水中更靈活，交鋒了幾次后竟然就又潛入了水中。

那條被它舉出水面誘敵的手臂也早就收回去了，水面上忽然什麼都看不到。

姜百靈牢牢摟著大灰的脖子，他們一人一狼被迫停在了河流中央，冰涼的河水帶走他們身上的熱力，除此之外身邊還有一隻虎視眈眈的魚人。

她咬著牙環顧四周，其實冷靜下來以後也不難考慮，正常人怎麼會深入這一片蠻荒密林，又怎麼會在大冬天的不穿衣服跳入河裡，且還能活這麼久的。

想必這也是一種生活在這裡的土著野獸，只是偏偏長著半個人的身體，叫人看起來那麼反胃。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渡過河的羊和鹿已經進入了南岸牧場休憩，而沒有過河的都選擇在北岸的草地過夜，所以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唯一還呆在河中的只剩下了他們。

大灰也想快速過河，可是那隻怪物一直徘徊在附近，只要它發力前進的時候就會游過來偷襲，雖然硬碰硬不及大灰，但是它顯然更會利用水中的優勢。

而且它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將它們拖死在河裡。

「好冷，好冷……」姜百靈凍的渾身發抖，她眼前早已發黑到看不清東西了，天色暗下來以後水勢上漲，逐漸下降溫度的河水已經淹沒到她的肩膀，大灰背上的負重早就被解掉了，它努力往上漂浮，讓她露出水面更多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已經感覺到四肢漸漸離自己遠去，如果不是大灰還在吠叫著，她甚至連聽覺都快沒有了。

就在太陽徹底墮入黑暗的一刻，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衣被什麼東西拉扯住了，然後大灰似乎也被另一邊的力量牽制，他們被迫分離。

「啊……」她努力想抓住它，但是僵直的手指只握住一小撮狼毛。

她被拽下了水。

那頭怪物拽著她的腳把她往深水裡拖，冰冷的河水淹沒她的頭頂，姜百靈拚命的掙扎，但那隻堅硬的手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然後她看到越來越多的怪物游過來了，大灰也被牽絆住，它怒叫著想往她這裡游，卻被團團圍住。

『救我……』『救我……』

鼻腔耳道瞬間被渾濁的河水灌滿，她一下子進入了無聲世界，她的大腦開始缺氧，姜百靈潛意識屏住最後一口氣，並且兩手環抱住自己做最後的防禦姿勢。

一秒鐘、兩秒鐘，肺部已經快要炸了，她感覺最後的知覺快要離自己而去的時候，腳上那隻鐵腕忽然消失，然後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拉過她往上浮起。

嘴上被堵住，然後一口新的空氣渡了過來，姜百靈陷入昏迷的最後一刻，只感覺到那雙抱著自己的手臂很溫暖、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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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她猛地坐起身來劇烈的咳嗽，一直到鼻腔口腔里不再有水了，姜百靈才感覺新鮮的空氣再次解救了她的肺和呼吸道。

『嘰咕嘰咕-』有鳥兒在樹梢鳴叫，她後知後覺的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平地上了，大灰守在她身邊，渾身的毛還濕噠噠的，看起來剛上岸沒多久。

『呼-呼-』它背對著她齜牙咧嘴，姜百靈這才發現它對面，隱藏在黑魆魆的叢林里的，至少有十幾匹一樣的巨狼。

『嗷！』它們各自躲藏在樹影子里，在夜晚沒有月光的時候只剩下一雙雙幽綠髮亮的眼睛，姜百靈哆嗦著爬起來挨著大灰，後者安慰性的蹭了蹭她的頭。

很快，有一頭陌生的巨大黑狼走了出來，它的皮毛也是濕漉漉的，一甩頭，便將一隻半人半魚的怪物扔在了地上，顯然已經是被咬死了。

姜百靈往大灰腦袋後面縮了縮，原來深水裡的怪物長這樣……

它們長著人的上身，和傳說中的人魚一樣擁有魚類的尾巴和魚鰭，屬於人的部位青白青白的，但是卻完全沒有美人魚的美感。禿瓢一樣的頭顱扁平，稀疏的長著些黑色毛髮，一張臉也乾脆是人臉拍扁了以後的樣子。

一種很噁心的生物。

巨狼族咬死了它們，說明它們是敵隊關係，姜百靈不確定的想或許剛才是有別的狼族下水救了她和大灰，但是記憶中卻好像還有別的什麼……人？

『嗷-』大灰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那頭尤其巨大的黑狼朝它歪了歪頭，然後森林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好像有如實質一樣切割著她早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

姜百靈緊緊抱著大灰的脖子，把整張臉埋入它濕漉漉的毛皮里，好像此刻只有它的脈動才能給她安慰。

『嗷~』那頭首領巨狼忽然大吼了一聲，它看起來已經年邁了，連狼嚎都不似別的狼那麼中氣十足，只是它出聲以後，隱藏在黑暗裡的狼群都閉了嘴。姜百靈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那頭狼王一口叼起了地上死掉的魚人，轉身往森林裡走去了。

『呼呼-』然後伴隨著越來越多的呼吸和腳步聲，這片空地慢慢變得安靜，所有的狼群都隱沒進了森林，它們離開了。

姜百靈呼出一口氣，大灰蹭了蹭她冰涼的臉頰，讓她重新回到它的背上。

隨後它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森林深處，姜百靈默默抱緊了它汲取那一點點來自巨狼的溫度，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濕透，風一吹就要結成冰。羽毛衣、皮子、椰子果都不見了，身上貼身背著的小包倒是在，只是怕是東西都已經不能用了。

落到現在這個處境她忽然想哭，生死一線的時候，對她不離不棄的竟然還是這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