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009章:

9.第009章:

等她離開石室,再順著鐵鏈回到先前的地方,蕭沅葉從容地打開了機關,沿著李煦離開的路徑,抹黑向前行走。

火把已經熄滅了,她的腳步極輕,兜兜轉轉回到了最初順著盜洞下來的墓室,只見滿地狼藉,留下了打鬥過的痕迹。

盜墓賊不在,也沒有李煦的蹤影。

她心道這裡大約發生過什麼事情,在她爬上爬下這一個多時辰里,李煦一定和這伙賊寇會了面。她摸到一具丟棄的火把,用懷中的火石點燃后,仔細地檢查每一個角落,並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還是先走為妙。

蕭沅葉剛剛爬進盜洞,隱約聽到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屏住呼吸並熄滅了火把,將後背緊緊貼在盜洞的土壁上。這座大墓顯然不止一個盜洞,那兩個人從其他的地方爬出來后,其中一人道:「靠,東廠來的那兩個呢?已經被解決了?」

「不知道。」回應的女聲倒有些耳熟,蕭沅葉仔細一想,原來是客棧的老闆娘。只聽那老闆娘道:「我吩咐他們弄死東廠那倆個小子,一個時辰后準時向我彙報;如今看來是一群廢物,連人影都不見了。」

「或許是被困在哪個墓道里,找找看。」

聲音漸漸遠去,蕭沅葉躡手躡腳離開。待重見光明,夜色下,她遠遠看到山腳下火光一片,那是孤山村的方向。

她看到旁邊的松樹被削去一塊樹皮,上面用刀刻了個東廠獨特的標誌,立刻心領神會,向山下奔去。

未免有些淡淡的哀戚,若是她果真被困死在墓里,李煦也不會來救她。

孤山村裡火光四起,大火壓倒木製的房屋,噼里啪啦地燃燒著。

蕭沅葉將身子隱匿在大樹的後面,看到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大刀,正無情地砍殺村民。她的心不免驚了驚,習慣了太平盛世的歌舞昇平,不曾想到在離京三百里的茂縣,竟會有這等的殘殺。

她在黑暗中隱蔽身形,正搜尋著李煦的蹤跡,不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個十多歲的小牧童正手持菜刀,滿臉血污混合著淚水,他的身後橫七豎八的倒滿了屍體,而他也被蒙面人逼得步步後退。

那把菜刀的上面滿是豁口,小牧童顫顫悠悠地舉起菜刀,那蒙面人不屑地笑。他的笑容還不曾收回,忽然感覺到脖子上一涼,一柄閃爍著銀色光芒的飛鏢隔斷了他的喉嚨,鮮血噴薄而出。

「快走!」

蕭沅葉一手勾起小牧童的腰,疾行奔出孤山村。她舉目四望,雖然隔著數畝良田便是官道,但是官道萬萬回不得!

如今之計,只有再混入大山之中,在天亮之前摸到茂縣縣城,或許李煦已經去尋找援兵了……

小牧童傷得有些重。

蕭沅葉給他簡單處理完傷口,主要是手臂上的刀痕,用撕拉下的布條捆好。如今他們坐在另一處墓室里,月光透過縫隙灑滿石室,他們背後的三四米處,還橫擺著一口老棺材。

這是座小墓,地面上的基建早已在多年的風吹日晒下消失了,若不是小牧童前一久放羊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這座墓,任誰也不會想到,在他們腳底三米的黃土下,還埋著一口老棺材,雖然墓室里並沒有什麼陪葬品。

她看到幾個蒙面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來回地找人,幾雙腳在到處亂跑,疲憊地閉上了雙眼。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在墓室這種地方睡著。

她不僅睡著了,還睡得非常沉。

睡夢裡,她看到自己的死訊傳回了京都,哥哥正在宮裡陪著長公主練劍,聞言只是虛偽地抹了把眼淚。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死,眼前兀然劃過自己葬禮的畫面,正想衝上去證明一番,忽然,李煦抽劍刺中了自己的肩膀……

蕭沅葉猛然睜開眼。

半昏半暗的墓室里,小牧童的手剛剛碰上了自己的前肩。她立刻伸出將他一推,怒聲道:「你要做什麼?」

他驚慌失措地看著蕭沅葉,喃喃道:「我,我怕你涼著……」

她垂下眸,看到地面上凌亂地擺著一團灰色破衣裳,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她的神智逐漸清明,開始重新梳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開始不過是個簡單的盜墓案,如今看來這伙賊寇不是普通的盜墓賊,殺人越貨已是家常便飯,就連屠殺全村也隨手做來。

「小孩,」她開口道:「屠殺你們村子的人,是那伙盜墓的?」

說起這件事情,小牧童的情緒一下子降落到了最低點。他想了想,咬牙切齒的說:「可不就是那伙人!自從他們來到,整個孤山村就變了……」

他絮絮地說,蕭沅葉靜靜地聽。從小牧童的描述來看,孤山原本是個淳樸貧窮的小村子。兩三個月前的某一天,某次轉悠來的風水先生髮現了『寶藏』,村子便一下子熱鬧起來。先開始還是偷偷摸摸地下斗,後來紙包不住火,便拉了半數的村民下水。到後來主墓室被清空,那伙賊人又想出了三金一位的點子。大家都富貴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引起了昨天晚上的屠殺……

「封口么?」蕭沅葉猜測著,若不是掌握了什麼秘密,為何要殺人?

小牧童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們……他們聯起手來坑害別人,上次縣城來的官兵,也少不了他們的幫助……」

蕭沅葉不再說話,鎮定地等待著援兵的來到。大約到了午時,墓室的上層又多了來回奔走的腿腳,看著熟悉的服飾,聽著熟悉的聲音,她終於從墓室里爬了出來。

「我在這裡呢。」她笑著露出身子,眯了眯眼。

李煦轉過身,一向從容鎮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喜之色:「蕭沅葉!你果然還活著?」

「我蕭沅葉何許人也,」她伸手將小童從墓室里拉出來,問:「昨天晚上,你去哪裡了?現在山下的情況怎麼樣?」

李煦道:「我去喊了救兵。半夜跟兄弟們一道過來,只可惜沒逮到活口,找遍了那座墓,你也不在。難道太子陵的另一個通口在這裡?這孩子好像是……」

「這倒不是,我出來的時候,天還沒亮。」蕭沅葉道:「走吧!我們可是要全靠這孩子指路了呢。」

在小牧童的帶路下,李煦和東廠錦衣衛迅速地摸清了賊點。因為封鎖及時,不過是一兩日的功夫,客棧老闆娘和她的同夥被揪送過來。雖然大量的冥器珍寶已經被轉移,但還是挽救回了一部分。

風塵僕僕回到京都,李煦入宮述職,蕭沅葉回到了闊別三四日的府中。

她問隨秋:「哥哥呢?」

隨秋一愣:「二公子沒見到大公子么?聽說您去茂縣辦事,大公子不放心,前日就出去找您了……」

蕭沅葉詫異道:「哦?茂縣離京都一點都不遠,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他?」

「這個……」

她忽然想起,蕭澤本就是個路痴來著。

那小牧童被她帶回了府中,蕭沅葉交給隨秋,讓他帶小童下去換洗歇息。

他本名叫做謝江,是孤山村私塾的先生給起的。且他的實際年齡都有十三歲了,只是生得瘦小。這樣無父無母的一個孤兒,蕭府中又不缺一口飯吃,蕭沅葉便將他帶了回來。

她在外奔波了三四日,本就是累極了,簡單洗漱過後,倒在床榻上,眼皮沉沉地,一睡便到了第二日午時。

醒來便見到蕭澤那廝坐在旁邊,三四日不見,忽然覺得他憔悴了很多。

看他的頭斜靠在床榻旁的花格上,正睡得香甜。蕭沅葉靜了靜,將他扶在自己的床榻上,又給他蓋上了被子。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卧房,她換了件銀邊祥紋錦袍,桃葉呈上午膳,她邊吃邊問。

「哥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早上怎麼沒叫我?」

桃葉答道:「公子是卯時回來的,他不讓我們叫醒您。」

「哦,我真驚嘆,他能找到回來的路。」蕭沅葉嘆道,這個哥哥實在是不讓人省心。她夾起了一個春卷,又想起另一件事來:「我帶來了一個叫謝江的孩子,你說怎麼安放他好呢,這孩子挺可憐的……」

「謝江?」桃葉想了想,道:「昨日奴婢聽說,黃公子帶了個孩子入宮,好像那個孩子就叫做謝江……」

蕭沅葉的眼皮子無端一跳:「黃公子?是誰!」

「黃公子便是黃姨娘的侄兒,前幾日您走後入府的。」見她神色不對,桃葉也意識到事情發展的有些不妙:「當時沒想到太多,現在看來好生奇怪……黃公子帶一個小孩子入宮做什麼?」

「叫隨秋!」

半響,隨秋跑了進來,行禮道:「二公子有事吩咐?」

她乾脆利索地問:「昨天我交給你的那孩子呢?」

「昨日傍晚,小的帶他吃飯的時候,遇到了黃公子,」隨秋不敢隱瞞,低頭答道:「黃公子說既然是您的貴客,要帶他去街上好好玩玩,小的就……」

蕭沅葉感覺自己頭上的青筋在跳動,她壓抑住怒火,淡淡道:「下去。」

「公子……」

「下去!」她厲聲道。

帶一個孩子入宮,還是十二三歲的男孩子,能做什麼?這個久聞不見的黃公子,她才剛剛回到府上,就找她的麻煩!

現在入宮大概有些晚了,但是她不得不去。

蕭沅葉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謝江。領路的老太監帶她走進了一個孤僻的小院子,打開房門,光線昏暗的小房間里,謝江虛弱地躺在床榻上,小臉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謝江……」她低低喚了聲,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這個孩子,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家鄉,失去了父母和親人,現在竟要將一生埋葬在這座深宮當中,成為不男不女的內侍,遭受世人的冷眼。

謝江扭過頭,並沒有看她。

她心裡愈發難受,忍不住在床邊絮絮叨叨:「謝江,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這個仇,我一定幫你報。你放心,你放心……」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斷地說,放心。

良久,謝江才開口,聲音沙啞:「這是我的命,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若不是公子,恐怕我早就死在那場大火當中,哪裡能活到現在。」

「但是我……」

「公子不用多說。我既然活了下來,就會好好的活下去。」

謝江閉上眼睛,不再言語。蕭沅葉心知他內心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當下默默無言,獨自離開了房間。又打起精神幫謝江打點了一下上下的關係,叮囑了一番,才準備出宮。

蕭沅葉心情沉重地走著,一不留神,前額被一個不明物狠狠地撞上,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右手一抓,竟然是個色彩斑斕的雞毛毽子。

「打到人啦……」

「哎呀哎呀,這可怎麼辦好了。」

聽到不遠處有少女的驚呼,蕭沅葉沒好氣地抬頭看了眼,將手中雞毛毽子上前一拋,轉身就走。還不曾走了幾步,背後便有人叫住他:「喂!說你呢,你怎麼就走啦?」

她轉過身來,三四米外,站著位跟她年齡相仿的窈窕少女。少女身著緋紅百褶裙,額前垂著碎碎的劉海兒,小臉紅潤潤的,稍有些嬰兒肥。她抬了抬下巴,語氣嬌蠻:「喂,知道回頭啦?你是誰呀,看著不像小太監呀?」

「……」

老實說,蕭沅葉想不出來她是誰。少女顯然不是皇帝的妃子,宮裡也沒有公主,但看她的打扮和口吻,怎麼都不能是個普通的宮女啊。

「在下是東廠蕭沅葉,無意冒犯了貴人,還請您見諒。」蕭沅葉想了想,用了個保守的說法。

「那你是不是太監啊?」少女好奇地問。

「……」蕭沅葉靜默片刻,答道:「不是。在下可以走了嗎?」

少女不依不饒:「那你不是太監,你怎麼能混進宮裡呢?都說宮裡只有皇帝一個男人,我卻看到了你。不過我看啊,你像是穿著男裝的小宮女,生得這樣俊俏,啊,東廠,你說你姓蕭……」她笑著說,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眨了眨眼:「蕭澤是你什麼人?」

蕭沅葉道:「貴人所說的是在下的哥哥……」

那少女拍手笑道:「哦,是了,難怪你會在宮裡行走。都說蕭澤是個混蛋,今天竟然見到了弟弟,呵呵呵呵……」

聽了這話,她真是哭笑不得。

少女笑夠了,見蕭沅葉只是面無表情地站著,嘟了嘟嘴:「我開玩笑的,都說蕭太傅生得好,可是一直沒見過。今天見到了你,我覺得你長得更好看。」

「多謝貴人抬愛……」

「別一口一個貴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皇帝的妃子呢。」少女不高興地皺了皺眉,轉而就親熱地笑道:「聽好啦!我姓師,叫師妘妘,妘呢,就是那個……」

她這麼一說,蕭沅葉終於知道她是誰了。

難怪她站在太后的宮殿附近,原來是太后的娘家人。師妘妘是太后妹妹的女兒,封廣陵縣主,蕭沅葉偶爾聽一些宮中的八卦,據說太後有意湊合她和小皇帝。只是現在來看,師妘妘對皇帝好像沒什麼想法……

「在下參見廣陵縣主……」

「小葉子,你怎麼在這?」

她的聲音和周焱重合在一起,蕭沅葉重新行了禮,道:「回稟陛下,臣去監欄院探望個朋友,出宮路過這裡。」

「好一久沒見到你了,起來吧,」周焱看著她,道:「蕭澤前幾天匆匆告了假,說去茂縣找你,可遇到了?」

「沒有,他迷路了……」

周焱揚眉一笑,道:「有趣……昨日見了李煦,你們這次還挺艱險,朕還真擔心,你萬一折損在裡面可怎麼辦。」

蕭沅葉道:「臣……雖然在墓里睡了一晚上,還沒被無常鬼看花了眼捉走。」

旁邊的師妘妘咯咯一笑,道:「皇帝表哥,他說話真有趣!你叫他什麼來著?小葉子?青葉子紅葉子黃葉子,你是哪種葉子?」

蕭沅葉腦補了一下頭頂綠雲的青葉子形象,雖然她不是個男子,但還是隱隱覺得不是很美好。

「你這丫頭,」周焱點了點她的額頭,對著蕭沅葉道:「過來吧!母后也想見見你。」

「見我?」

她一愣,但也不能拒絕,只得道:「是。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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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家的小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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