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倫之戀（三）

【「媽媽，你不要走，不要拋棄我和爸爸。」

「放開，放開我！」母親用腳踹著我的臉將我踢到了一邊「錢，錢，你們有嗎？」母親比做著錢的手勢走到了我的面前揪住了我的衣領「這個世界上除了錢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多餘！」】

那時的回憶湧現在了我的眼前。自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從心底真正相信過任何人，也不願去相信任何人。只是日復一日的自暴自棄，打架，混著日子。

【這個世界上值得愛的只有我自己；

這個世界上該愛的也只有我自己。】

我，一直這麼以為。

「可是……」我解開了鐵鏈，用著憤怒的眼神盯著那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是你教會了我。」

【人不能被挫折打敗，人只能被自己打敗。】

「人不能被挫折打敗，人只能被自己打敗。」

我，念著這句話將柱子上的鐵鏈一圈一圈地纏在了自己的手上，朝他們沖了過去。

之前的恐懼被一掃而空。

這一刻的我，不畏生死。

白玫瑰在空中嫣然綻放，那晶瑩的露水，那沁心的甘甜，讓我忘記了世間的疼痛，甘願奔向那赤紅深處的黑暗……

我不知自己哪來的氣力，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著了魔，當回過神來時，那些壯漢各個都倒在了地上。

我走到了希美瑩的身邊，將身上的校服脫下輕輕地蓋在了她白皙的肌膚上，將她抱在了懷裡。

希美瑩笑了，一如既往，並沒有半點怨恨。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趕來救我！為什麼……」我握著她的手情緒激動的問道。

「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啊，哪有老師不救學生的道理。」她笑了，臉色是如此蒼白。

「那你也可以報警，可以等著警察前來救我，為什麼要隻身犯險！」

她搖了搖頭，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臉龐：

「你平時本來違規就多，如果再被學校知道和這些不良扯上瓜葛，就怕到時候你不想退學也會被勸退的。而且……」

「而且什麼？」

「身為教師，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學生被打，卻只是等待著救援。」

我抽泣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希美瑩。

【我的母親為了金錢離開了我，而她卻為了我不顧自己的生命。】

「對不起，對不起……希老師，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也不給你惹麻煩了，你的課我一定好好聽，我……我……我再也……」我不停地說著，而她卻只是淡淡地笑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人不能被挫折打敗，人只能被自己打敗。】

【自己種下的禍，怎麼也要自己解決。】

我抱著希美瑩跪在了老爺子的面前：

「老爺子，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錯！不管過多少年我都一定會把錢連本帶息的還給你，但是你如果再傷害我身邊的人一根汗毛，那麼哪怕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都會把它加倍的討回來！」

我緊盯著老爺子的眼睛，眼中燃起了雄雄火焰。

而他卻突然揚起了嘴角哈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是多少年沒有碰到過像你這樣的小伙了！居然還和我談起了條件，你走吧，這帳一筆勾銷！」

他的坦然反倒讓我難以釋懷，我跪在了他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隨後抬起了頭望著他：

「你的錢我一定會還你！」

老爺子閉上了眼睛微微地笑了起來。而我慢慢地站起，抱著希美瑩走向了那光明的潔白……

「你，不考慮一下做我的小弟嗎？」

「不了，黑是黑白是白，我們不是一路人。」我背著身丟下了這句話，便徹底從他的眼前消失，離開了這個地方。

「黑是黑白是白……有趣的小鬼。」他，躺在倉庫的黑暗裡，從袋中抽出了一根煙，吞雲吐霧，一切皆隨著那煙捲消散在了空中。

最後一次模擬考的那天，她並沒有來，監考我們的是年級組長於文靜。

我知道她昨天受的傷很重，所以連這麼重要的考試她都沒法親自監考而只能由年級組長來代監。

「希老師……」

我的腦子裡浮現出的全都是她的影子——她傷痕纍纍的影子，她摸著我臉的影子，她坐在學校後院微微笑著的影子，她站在我的面前手握籃球的影子。

不知不覺她就那裡；

不知不覺她站在心間。

「張毅生、張毅生，我……」王倩茹拍了拍我的手臂。

我轉過臉去望著她，「對不起。」我說出了這三個字。

【曾經的我，只是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憧憬著她，去追，然後在一起這麼簡單的事。

但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喜歡所謂的愛當你在愛上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喜悅她的幸福她的所有點點滴滴都成為了你生活的全部，你看出去的所有風景里有的全是她。】

王倩茹哭了，低著頭，小聲地抽泣。

而我卻舉起了筆，看著試卷上的題目，認真的做了起來。

她不在，但我抬起頭，她卻就在那裡，站在那講台的黑板前，手中拿了一本教課書對著我說：

「張毅生看什麼看！你不要考大學了啊？還不快點做題！」

我，笑了，為自己而笑，將夢想傾注在了試卷上，愛著我最愛的女人。

鈴聲響起了，我飛快地跑出了教室，放棄了我的摩托，朝著希老師的家跑去。

曾經為了捉弄她，我偷偷地跟在了她的身後知道了她家的地址。

如今我就站在這裡，她家的樓下，望著那二樓的窗玻璃，思念著那個奮不顧身「滿油」老師的樣子。

【希老師，你還好嗎？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微微的細雨掉落在了我的臉上，我不敢上去，也不敢冒犯那個領域，只是這麼一直站著，從傍晚站到了天黑。

雨，越發大了起來，而我卻絲毫感覺不到腿腳的酸痛，也竟感覺不到那冰冷的濕寒。只是站在這裡陪著我愛的女人，在這同一片天空之下……

她終於再次出現在了講台上，雖然那已是半個月後。

「張毅生，恭喜你。」她走到了我的面前，將我模擬考的試卷放在了我的桌子上，我抬起頭來，望著她的眼睛。

「這次你終於考在了平均線上，看來你考個本科還是有希望的。」

「恩，謝謝老師。」我抬著頭，眯眼的笑著。

「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張毅生居然沒和希老師抬杠？」

「是啊？他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

……

背後傳來了細粉們的切切私語，可我卻並不在乎，只是這麼全神貫注的望著眼前的她。

「好了，你們別貧了！都給我好好上課！挨下來是周雨馨的試卷……」

希美瑩走向了別處。

單戀是苦澀的，因為那份愛只屬於你；

單戀也是幸福的，因為除了你以外沒人能奪走屬於你的愛。

而我卻不知自己究竟是幸福還是苦澀，我每天都能看到她，每天都能站在這裡和她呼吸一樣的空氣，可伸出手去那段遙遠的距離卻始終就在哪裡，隔在了我的愛之前。

「張毅生，你的電話。」

就在我望著希美瑩的背影發獃的時候，年級組長突然探頭進來把我叫了出去。

我跟著她走向了教職室，她指了指那個電話機，我心領神會，伸出手去接了起來：

「您好，請問您是張毅生先生嗎？」

「是。」我，應了聲。

【究竟是誰找我？】

「我們這裡是八院，您的母親曹鈺歡女士肺癌晚期想在離開前再見您一面……」

「啪。」我直接掛了電話，雙手不停地顫抖。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現在要死了終於想起我了？】

【我又不是衣服！想扔就扔，不想扔了又撿起來穿在身上！】

我，不停地喘著氣，眼神之中竟是怨恨。

「我來拿個東西。」希美瑩走了進來，那一瞬我轉過了頭正好和她雙目對上。

她皺了一下眉頭，而我也跟在了她的身後走出了教職室。

「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和你無關。」

「待會下課，來一下後花園。」希美瑩丟下了這句話，便換了個臉色走進了教室，繼續講起了她的課。

下課鈴響，我滿心躊躇，心中百般個不願，可不知不覺腿卻自己走了起來，往著希美瑩所在的方向。

她沐浴著陽光，伸著雙手將笑撒在了花香之上，那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張毅生，你來了？」她轉過頭來望著我，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我本不想告訴她的。

我本不想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可是看著她，坐在她的邊，字卻自己從嘴裡吐了出來。】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拋棄了我和父親，為了錢她跟了另一個男人。現在她老了，生病了，快死了，居然才想起了我，想起了這個曾經被她丟在一邊的兒子！」我緊握著雙拳，眼中滿是憤恨。

而希美瑩卻突然將我抱在了懷裡，像個母親一樣慢慢地撫摸著我的頭：

「夠了，這麼多年，你已經恨了這麼多年了，是時候該放下了。放下了它，你才能有力氣握住真正屬於你的東西。」

「恩……」

我，哭了。第一次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地在希美瑩的懷裡哭泣。

【那麼多年來，我都告訴自己我恨她，卻從來不曾放下過她。】

「去看她吧，我陪你一起去。不管她之前做過什麼，但人在死亡的那一刻卻總是孤獨的，需要陪著才能度過。」

「恩。」我點了點頭。

雲總是會聚的，雲也會散的，在聚和散之間，只是那麼短短一瞬，但卻相隔了一生。

我和希美瑩走在了那條通往八院的路上，這一路我心中各種忐忑，但當真正踏入母親病房的那一瞬，我的恨卻再也提不起來。

白色的憂傷，在那飄窗盡頭盡情綻放，她靜靜地躺在那裡，如同一個沒有血色的干皺人偶一般獃獃的望著外面的風景。

她，笑了，在回頭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由心的笑了。我難以想象我眼前這個笑著的老婦居然就是當初狠心拋棄了我的母親。

【什麼是恨，什麼是愛，什麼又該是人的一生？】

【我只知道如今的我，只想奔到她的身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我，坐在了母親的身邊，她開心的笑著摸了摸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