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倫之戀(四)
存摺的裡面夾了一封信,是一封塗塗改改了多次已然泛黃了的信。我把信打了開來,還未念出信的內容,我卻已淚流滿面。
致我親愛的小生:
當你看到這份信時,也許媽媽已經離開了人世。千言萬語我想了很多,但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寫,又該寫些什麼。
也許這麼多年以來你一直恨著我,恨著我拋棄了你爸爸,恨著我拋棄了你。我不知道該怎樣去更好的解釋這一切,我只想告訴你,媽媽愛你,媽媽心裡從來沒有拋棄過你。
當初的我,在拿到體檢報告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我得了重病,但是我不能拖累你和爸爸,因為我愛著他,我也愛著你。治療肺癌的開銷對於我們這個小家而言是不能承受之重,這件事如果被你爸爸知道了想必他是買了腎也會救我的吧?可是我卻不想這樣。痛苦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就在那個時候,我大學時的戀人,一個外科醫生,突然告訴我他忘不了我,而我也就順水推舟跟了他離開了你們。
但是,離開你們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里度過,縱然房子再大,照顧我的人再多,卻也不及我們那個小家來的溫馨幸福。
我,離開了他,在人生的最後一刻我離開了他,回到了這裡,回到了我的出發點,回到了我深愛著的兩位生活著的這座城市。
原來人的幸福真的和金錢無關,原來你所愛的不管隔了多久都不會在你心間退減。
看著窗外的我,如今是如此的平靜,死對於我而言,也許只是回歸一個原點,我不再懼怕,也終於可以安然接受了。
但我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唯一想要再見的就是你和你爸爸。也許那是我最後的執念,明明都已經離開了,但卻還是忍不住那最後的想念。
我,愛著你們,好愛好愛。
也許即使到了天國,也還是無法停止這份思念。
我,放肆的大哭了起來,握著母親最後的念想放肆的大哭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我該是恨的,但到了最後卻止不住那洶湧而出的愛。】
「媽,我錯了,我錯了啊!你回來啊!你回來啊!」
我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著,用著拳頭不停地敲擊著地板,手上的血印了滿地。
「夠了,張毅生,你母親不是為了看到你這個樣子才告訴你真相的!」希美瑩一把掌打在了我的臉上,揪起了我的衣領,把我拉到了她的面前。
她高舉起了手我以為她會重重落下,但卻沒想到她卻將我緊緊地抱在了胸間,安撫著我的腦袋。
「她一定是希望你活的幸福。就算是去了天國,她也會看著你。」
「恩。」
【幸福嗎?也許我也能夠擁有……】
夜,悄悄地漸入寧靜。處理好了母親的事,我和希美瑩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希……老師,能不能陪我去我家坐坐?」我大膽的說出了這句話。
「好啊。」
我本以為她會生氣拒絕,卻沒想到她竟微笑著答應了下來。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坐在我的沙發上,一言不語。我從背後抱住了她,將她陷入了我的雙臂里。
「希老師,我……喜歡你,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她,並沒有反抗,也沒有拒絕,只是不知為何,從那黑色的瞳孔之中我感到的卻是無盡的蒼涼和難以言說的悲傷。
我,將她推倒,試著去撫摸她的身體,可是她的身體卻異常的冰冷宛如那冰窖中的冰塊絲毫沒有體溫。
「這是……?」
在她的肚子上我看到了一條長長的血紅色的印子,我仔細一看原來不僅在肚子上,在她的腿上、腰上……身體各處都有著那血紅色的傷痕。
她,慘白一笑慢慢地坐了起來披上了自己的上衣,望著我的臉:「在我大學剛剛畢業的那一年,我的母親得了乳腺癌。那時我沒有錢,又正好有一個富二代向我求婚,為了錢我就嫁給了他,和你現在一樣。」
「和我一樣……」我默默念著,腦中突然浮現出了自己跪在葛蕭然小弟面前的樣子。
【那種無助感,那種為了錢什麼尊嚴都不顧的感覺,我比誰都清楚。】
【可是我的痛苦卻是短暫的,而她呢?卻是持續了一生嗎?】
「我的幸福只維持了半年……」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繼續說到「我們會因各種事情爭吵,大的、小的、家人、朋友……他處處限制著我,也處處都管著我,在那個家我沒有愛,沒有尊嚴、沒有夢想、沒有自我。我把我的心全都寄託給了學校,我把我的愛全都寄託給了學生,我努力著讓自己變得更為優秀,我也努力的讓自己在沒有他的時間活的更好……」
「夠了,別說了,別說了……」我緊緊地抱住了希美瑩,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她。「請不要再哭了。」她的淚順著我的手臂留了下來,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她。
「為什麼你要跟我過來?」我,低著頭在她耳邊問她。
「也許是我看到了你的媽媽,也許是我突然之間想要反抗一下命運。」她抬著頭獃獃的望著,不知在望向何處,也不知在望著什麼。
「我會讓你幸福的,我會讓你幸福的!相信我!雖然我現在還在上高中,並沒什麼經濟實力可是為了你我會努力,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更為優秀的人,能夠更好的照顧你。」
她,沉默了。
抬起著頭,不知在望向何處。
那裡是否漫天花香?那裡是否儘是一片亮倘?讓她不禁迷戀了虛空,忘了那塵世的繁華……
「好啊。」
她笑了,笑得是如此的甜美,把我的世界點亮。
「你說什麼?」我深怕是自己幻聽再一次問道。
「我說好啊。」
這一句,是我今生聽到過的最為感動的話。我忍不了那已經盈眶了的熱淚,深深地吻向了希美瑩的嘴唇。
那一刻,我們唇齒交融;
那一刻,我們忘了自我;
那一刻,我們拋棄了世界;
可那一刻,我們也被世界所拋棄。
那段日子,是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日子。
每天,當我一睜開眼,在教室里在講台前,我便能夠看到她的身影。
她潔白而映襯著暖陽,只是那麼宛然一笑,這一天我便忘記了所有躺在了戀愛里。
我和她的過程並不轟烈,沒有那驚天動地的浪漫情節,沒有那香檳美酒玫瑰花的殷獻,沒有那來自父母全世界的祝福,也沒有那可以坦誠站在高處的宣告。
有的只是每日她坐在庭院里,我站在庭院外,我們相隔一個走廊,相連著的思念;我騎在單車上,她坐在單車后,寒風凌冽,溫暖卻在心中蔓延。
夜晚的風徐徐地吹,我左手撐著頭斜望著她的臉。她坐在我前面為我講解著題目。
「我不都和你說過好多次了嗎?項羽死之前他念的這首叫《垓下歌》。」
「是是,希老師。」我裝作不懂點了點頭,隨後突然搖頭擺尾念了起來: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好你個張毅生,居然敢耍我!」希美瑩像和小孩似的追著我打,而我也左躲右閃和她鬧著玩。
可是那時的我們卻都只顧著眼前的對方,絲毫沒有向後看,也不知在那站在教室門口抓著門的人如同惡火一般欲把我們燃燒殆盡。
希美瑩,如同往日一樣來到了學校。可今日的學校卻和平時不同,來來往往的老師、學生都像那變了人似的用著那鄙夷且冷漠的眼神盯著她看。
「今天大家是怎麼了?」希美瑩不解地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然而卻在學校的布告欄里看到了她自己和我打鬧著的照片。
「希老師,不好意思,麻煩你過來一下。」年級組長於文靜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臉嚴肅,把她叫到了辦公室里。
「你可是為人師表,怎麼能做出勾搭男同學的事!這事如同傳出去,你想想看會對我們學校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於文靜一邊叫罵著一邊把一打照片扔在了希美瑩的面前。「趁這件事還沒被學生家長捅到教育局前你先自動請辭吧,免得到時候大家都下不來台。」
希美瑩環顧了下四周,辦公室那些曾經吹捧她的、對她友好的老師此時卻都用著鄙夷而冷漠的眼神*裸地盯著她看,好似要將她整個人都看到了地里。
「我……我明白了。」
希美瑩拿回了那堆照片,低著頭走出了辦公室。她,站在了學校門口,望著那多年來熟悉的一切,默默地離去了。
我和她,只差了2分鐘。在她離開后的2分鐘,我走進了學校。
她的離開,我是從王倩茹的嘴裡才得知的。在得知一切的那個時候,我多麼想立馬衝到她的家裡拉著她的手對著全世界喊:「她是我最愛的女人,即使全世界都不認可我們,我們也要在一起!」
可是,我停下了,因為這是小孩子的行為,而我卻想成為真正能夠保護她的男人。
世人並不會因為你的宣言而就拋開對你們的成見。
世人只會因為你的成就、你的成果來定義你。
「嗶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打開一看,卻還是笑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