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章:一力承擔
「怎麼,人和那隻血蟾蜍你都不想要了么?」
莫問愣了片刻,眉間略皺起了川字,終是收回了手,先開口打破了這屋子中的沉默,向來是他給別人壓力,可現在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原來自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竟要以他人為條件要挾她。
「他在哪……」柒月聽到十七和血蟾蜍的消息,一愣,開口便想詢問十七的下落。轉念一想,卻生生的又止住了自己的話語,暗笑自己還總是不能習慣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燚都尊主,而不是莫問的事實。原來兩人之間剩下的只是這些了。
她努力將目光從莫問臉上移開,落在那一具骨架斷裂的小小屍體上,嘴角強扯出一抹弧度。沒想到他在這種時刻,想到的是還是用十七和血蟾蜍威脅自己。想起問君山上他同紅雲雀親近的畫面,只覺好笑。
「那端木尊主想要怎麼樣呢?」她嘆了一口氣,終是從口中擠出了這幾個字,聲音冷淡的聽不出態度。
「你……」一絲不快之意在莫問眉間閃過,很快消失在他俊朗的臉上,隨後在他嘴角浮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哼,原來是本尊想多了,看來你也並不在意那人是死是活!」
說罷,清笑了一聲,便轉身欲走。
「你!你把他怎麼了?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他?」
柒月終於是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若是從前,她能相信莫問絕對不會傷害十七。可是現在她不知道,也不確定。聲音不自覺帶上了焦急的情緒。
莫問頓住了腳步,停了片刻,才轉過身,淡然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層戲謔。「放過他?哼,擅闖禁地本是死罪,本尊若是放過他,這燚還有何規矩可言?」
規矩?看來他這次是不肯輕易罷休了。柒月眼裡又失了幾分光彩,有些疲憊,冷笑一聲,道:「如果你是想要有人承擔罪責,我一力承擔便是,你放了他!」
一力承擔么?莫問一怔,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升起,卻來不及細究,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他有片刻失神,但也僅僅是片刻。隨後一字未說,便抬腳向外走去。
莫問這不清晰的態度,讓柒月心中越發的焦急起來。她不能讓他走掉,再繼續這樣呆下去,就算十七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還有蕭子祁……
想著,她一把拉住了莫問的手臂:「你帶我去見他!」
看著莫問停住了腳步,側臉眉間肌肉抖動,柒月微微沉思,咬了咬牙,柔和了語氣道:「莫問,你放了他好不好?這事兒跟他無關。」
就在那隻略帶冰冷的手觸碰到自己的那一瞬,莫問清晰感覺到自己腦子裡如蟲啃食般的痛感。
自從走進這屋子,他便感覺自己心緒躁動,而今這疼痛讓他煩悶異常。聽到柒月那強壓情緒,略帶請求的話語,心中更是煩躁,不自覺用力抽回了自己被拉住的臂膀,這才讓他覺得輕鬆了些許,微微鬆了一口氣。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抽回手臂時,身後女子本就蒼白的面容之上,多出的那一絲破碎的神情。
柒月嘴角扯了扯,暗笑自己無用,這兩天不是早該習慣他這樣了么?為何自己的心還是會糾的難受?抬眼看向那一襲玄黑色挺拔依舊的背影,鼻子又有些酸澀起來。
「一力承當?我倒是想知道你想如何一力承當?」莫問定下神,轉身看向身後的女子,她方才叫自己莫問。莫問,莫問,他默念這這兩個字,心中有些漣漪蕩漾開來。眼神卻依舊冷清,如深潭一般,毫無波瀾。
「我的意見重要麼?不知端木尊主如何才肯放過十七?直言便是,何須跟我繞彎子。」柒月垂下眼眸,咬了咬牙,儘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哼,好一番情深義重,不知道他肯不肯接受你這好意,他若是懇,隨了你,也無妨。」莫問瞥了一眼女子立於地面,被動的通紅的腳,淡淡吐出幾個字。轉過身閉上眼,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后,朗聲對門外道:「司茶!」
「主上!」司茶應聲推門而入。
莫問邁開腳步,在她身側低語了一句,便走出了門去。
「你站住!」柒月皺眉,想要跟上去。卻被司茶攔了下來。
「姑娘,」司茶看了一眼桌上的烤雲雀,看著面前赤腳而立的女子,心中有些動容。雖然她不清楚主上同此姑娘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百里翎之間有什麼糾葛。那百里翎又為何要烤了這隻雲雀送到這裡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一個會為一隻雲雀如此傷心傷神之人,定是心善之人。
「你讓開!」
面對柒月的惱怒,司茶淡淡一笑道:「主上是讓奴婢給姑娘更衣,隨後想必要帶姑娘去哪裡,姑娘穿著單衣可不合適。」
柒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穿著單衣,手腳早已冰涼的麻木了,自嘲一笑,點了點頭道:「如此,麻煩你了。」
等穿好衣服,走到院中時,早已沒見了莫問的身影。柒月心中一嘆,自己怎麼了,他是這燚都之主,又怎麼站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等自己。
隨著司茶一路走到地牢,剛走進門,便聽到清晰的鞭子劃過空氣,抽打到皮肉的聲響,心中不自覺的一緊,一個閃身,便越過了司茶沖了進去。
「住手!」
柒月下意識的喊出了這兩個字,待定下神來,才看清眼前的的場景,心中一怔,捏緊了拳頭。鞭子劃過空氣的聲音並未停下,隨後那啪的一聲,更是讓柒月心頭一緊。
坐在莫問雙腿之上,面色有些蒼白的百里翎,媚眼掃過柒月,皺著眉頭在莫問耳邊低語了幾句。莫問沒有說話,眸如深水,他的五指緊緊的扣住百里翎的肩頭,讓她穩靠在自己的肩上。
「姚醫師為何還沒有來?」
耳畔傳來那一如既往平緩,足以讓人心曠神怡的聲音。可此刻的她卻覺得無比的刺耳,心頭那抹寒冷,和牢籠中那滴於地面的血腥交織在了一起。柒月眼神冷冽,直盯著面前的二人,打斷了回話的宦官。「打開牢門,不然我保證她等不到那姓姚的醫師!」
終於,他抬頭對上了柒月的目光,一片冷婺,「你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警告。」柒月嘴角揚了揚,看著他護在百里翎肩頭的手。心中冷笑。
見莫問並未有何舉動,柒月內力聚於掌心,不等周旁侍衛反應,便衝到了二人面前,沖著那紅衣女子的額頭劈了下去。
莫問眉頭一皺,猛然向後退了幾步,才避開柒月的掌風。
周圍侍衛反應過來,拔刀便想上前。莫問看著柒月那略變紅色的雙眸,眼神微眯道:「都退下!」
四周的侍衛都聽令愣在了原地,卻絲毫不敢懈怠。那鞭子揮舞的聲響,終於在莫問的話音后,停了下來。
百里翎見莫問和柒月四目相對,心中甚是不爽,手指緊緊撰著莫問的衣服,臉色又白了幾分,嬌弱道:「阿木……」
「翎兒如何想?可要放過那人?」莫問看著柒月眼中的紅色漸淡去,才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人,開口問到。
「翎兒不想無端怪罪於誰,若不是想前來幫阿木探個究竟,也不會如此,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百里翎轉頭看向柒月,看著她那破碎的神情,心中甚是得意,「若這姑娘想替他求情,替他跪下賠個不是,便饒了他這次吧,阿木覺得如何?」
莫問眼神閃過一絲不悅,卻很快恢復的淡然,輕聲道:「既然本尊問你,自是你說如何,便如何。」
柒月嘴角輕輕抽動,靜靜和面前二人對望著。
「小玉,不要!」
柒月聞聲,回頭看向被綁在柱子上的十七,看見他肩頭的血跡已經染紅了衣襟。想來是前兩天被自己刺的傷口,又因這鞭打裂了開來。
她沖十七微微一笑,回頭看著面前二人,雙腿一彎便跪了下去。她柒月在21世界都跪過人,又何必在意這一時,就算她跪下了又能如何?
「可以放了他了嗎?」
「我只是說放過他,不同他計較,可沒說要放他出來。擅闖燚都之人,豈能這麼容易就放過?阿木,我說的可有錯?」
好一番自說自圓,狐假虎威的話,柒月低著頭冷笑了一聲,起身,走到鐵門外,冷聲道:「那可否替他醫治傷?」
「不過一個犯人!不過你若肯求我,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百里翎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高傲的看著跪於地上的柒月。全然沒有看見莫問額頭上微微暴起的青筋。
「我求你。」柒月沒有抬頭,垂著眼眸徑直開了口。
「很可惜我並沒有感覺到你的真誠……」
「翎兒你肚子疼,還是好好休息等姚醫師來的好。」
百里翎的話被莫問打斷,有些懊悔自己看到炎雀這樣,有些得意的忘形。雖然他在莫問身上下了蠱,可之前讓憐心下的蠱都沒有起作用,她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想著,有些忐忑的試探道:「翎兒錯了,我只是……」
「本尊知道,不用解釋,好好休息,別為此傷神。」
柒月低垂的眸子暗了暗,原來總在故事裡看到男人對自己愛的人無所不依從。現今倒是親眼見證了一番,還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