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丫成婚 石勒定名
竟然是劉二丫和李喜兒!
李喜兒雖然跟匍勒不是一個村寨的,但是他們卻有親戚關係——她是匍勒的表姐。
李喜兒說:「我們來這裡半年多了——昨夜你見過張越了嗎?那就是你姐夫。他也在這家馬苑幫工,靠著有點兒功夫,當了護院家丁。我們是前兩年結婚的。你這幾年一直在外邊打工,四處漂泊,所以你一直沒見過他。咱們都是窮親戚,雖然是鄰村,來往也很少……二丫你肯定認識吧?你們一個村的,打從你被綁走之後,她說她總是想你。她家裡好幾次催她、逼她結婚,她都堅決拒絕了。這次出來逃荒,她主要是為了找你……」
匍勒看了一眼二丫,二丫低著頭,眼睛里淚光閃閃。
匍勒問道:「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嗎?」
二丫說:「你走了之後,你媽天天哭。後來家裡窮的實在混不下去了,你媽也只好帶著季龍出去逃荒去了——現在咱們村,已經沒多少人了。能走動的就四處逃荒要飯,走不動的有的有家人照顧,有的只好餓死啊。」
匍勒聽了,「咳」了一聲,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流。
張敬說:「都收拾好了,趁著天沒亮,咱們趕緊回去吧。」
匍勒說:「走!是該回去了。」
經過大半夜的交往,支雄、夔安、冀保、吳豫和張越幾個人對匍勒、張敬有了更深的了解。匍勒問他們是否願意跟他們一起干,他們很痛快地答應了。當然,身處那個亂世,也沒有什麼更多的選擇。
匍勒、張敬等人對馬苑主人一家進行了「安撫」。因為這家馬苑的主人指使手下搶劫別人在先,才導致人家找上門來複仇,平日了也幹了不少這樣的壞事,所以他們自己心裡有數。又擔心眼前這伙兒強盜要了他們的小命,所以這群可憐的娘們兒、孩子眼看著家裡的東西被人家搶走,也不敢說啥。
好在這伙兒「強人」似乎還講點兒人性,沒殺光搶光,給他們一家留下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咳,自認倒霉啊!
於是這個臨時組成的隊伍,趕著五、六輛裝滿糧食、布匹、珠寶的馬車,趕著馬群,浩浩蕩蕩凱旋而歸。
見到匍勒、張敬等人把這麼多的東西拉到自己的牧場里,他們的大老闆汲桑高興地合不攏嘴。
張敬簡單地把情況介紹了一番。
汲桑挨個端詳著這幾個新入伙的弟兄。
汲桑先跟兩個受傷的弟兄拉了拉手。
見張越是個「小白臉」,中等身材,相貌英俊,便拍了拍張越的肩膀,說:「我的牧場里也有帥小伙了,你腿上的傷要緊嗎?」
張越說:「沒多大事兒,休息幾天就好了。」
吳豫是個矮胖子,大眼睛,絡腮鬍。他嘟嘟囔囔,說道:「平常咱就是鼓搗暗箭傷人的人,沒想到反而被暗箭傷著了,真他娘的倒霉!」
汲桑、匍勒等弟兄都哈哈大笑
汲桑說:「傷到胳膊了,正好不能打暗器了吧?」
吳豫低下頭,沮喪地說道:「可不是咋的,正好傷到右胳膊,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幾個弟兄們又都哈哈大笑起來。
汲桑說:「好好養傷吧,好了之後,好好給我們露一手。」
冀保細高個,胳膊長,身體輕,像一隻猿猴。支雄中等個,敦實雄壯,像一頭野豬。
夔安對汲桑說:「這兩個人,冀保善於接打暗器,支雄射箭水平高。」
汲桑笑著說:「很好啊,都是挺棒的小夥子。那你呢?」
夔安說:「我就沒啥可說的了,你看我長得身材高大威猛,別的沒有,就是有力氣。」
汲桑一聽這個,來了精神,說:「敢不敢跟我比劃比劃?」
夔安說:「好啊。」
大家都來到院子里,看他們如何比劃。
夔安說:「主公說怎麼比吧,你說怎麼比咱就怎麼比。」
汲桑說:「就比比摔跤吧。」
兩個人雙手都抓住對方膀子上邊的衣服,頭頂著頭,開始較勁兒。
兩個人在場子里轉了好幾圈,誰也沒把對方撂倒。
汲桑哈哈大笑,說道:「過癮啊,好多年沒遇見過對手了,咱們算是平手吧。今天牧場里又多了個大力士啊。」
中午汲桑就在牧場里舉行了慶功宴。
汲桑已經詳細了解了昨夜的整個戰鬥過程,他得意地對大家說:「你們看,我選的助手匍勒怎麼樣啊?」
沒等大家回答,他就搶著自我答覆:「哈哈,匍勒確實是個人才啊!第一他是個弓箭手,射得准;第二打仗有計謀,會安排。這樣足智多謀,智勇雙全的人真是不可多得啊。這次不但奪回了李豐、桃豹被人家劫走的貨物,而且還擴大了戰果,馬匹、貨物成倍增多。」
汲桑停頓了一下,提高了嗓門說道:「更可喜的是,咱們一夜之間新增加了夔安、支雄、吳豫、冀保和張越5員猛將,都是武功高強的英雄豪傑。英雄惜英雄,大家相聚在一起,都是緣分。最後匍勒還意外地救了他的女朋友,白撿了個媳婦兒,這說明什麼呢?這充分說明老天爺都在幫助他呀,所以我說,匍勒不但是一位奇人能人,而且還是一員福將呢。大家說是不是啊?」
大家七嘴大舌都說:「是啊。」「是啊。」
匍勒說道:「謝謝主公誇獎。其實這次行動有所斬獲,一是主公安排得當,選擇了夜間搞突然襲擊。這樣他們在明處,咱們在暗處,咱們佔了大便宜;二是正好趕上赤龍馬苑夜間人馬不多,咱們了解他們的情況,他們卻不知道咱去了多少人;三是弟兄們奮勇爭先,不怕死傷,團結一致,總之,這都是托主公的洪福,才取得了這樣的戰果。以後主公有什麼安排,我們還是堅決按主公的命令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汲桑說道:「什麼『主公』『主公』的啊,今後不許這樣稱呼了——現在我宣布:今天是『雙喜臨門』啊。」
大家一下子都愣了。
汲桑說:「第一喜,就是我要和匍勒結拜為兄弟;第二喜,我要為匍勒和劉二丫舉辦婚禮。大家說,好不好啊?」
大家一聽人心大快。汲桑的整個牧場沸騰了。
洞房裡,匍勒緊緊抱著劉二丫,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一帶啊?」
二丫驕傲地說:「老天爺說的唄。要不怎麼會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那你怎麼跟我表姐走到一塊兒了?」
「前兩年有一次大年三十了,我們都被大財主張彪綁到他的西廂房了,一起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差點兒凍死,多虧了南山寺里的老和尚救了我們。從此我們就熟了。後來我和我爹又在逃荒要飯的路上遇見了他兩口子。」
「你爹呢?」
「咳,去年冬天連凍帶餓病死了。」
「你們直接來的山東嗎?」
「不是。聽說你們這群被綁的奴隸,有的賣到了冀州,有的賣到了山東,我們反正是要飯,先在冀州轉了大半年,後來才來到了山東。」
「你說你也是的,我一個受苦受難的奴隸,值得你這麼上心嗎?」
「三歲看老,我也會算卦。」
「你算卦算出來的一定能當俺媳婦?」
「是啊。」
「哈哈,年輕時候,我跟咱村的李陽等好幾個小哥們兒在一塊兒吹牛,結果你猜怎麼著?一個個他媽的都說給你親過嘴兒。你說說,有幾個是真的呢?當時我們那幫窮哥們的最終目標都是娶你當媳婦。」
「有幾個是真的,你還不知道嗎?首先就是你自己吹牛,他們就更是白日做夢了。」
「都是窮苦人,而且我還當了奴隸,對這種人你還一直惦記著,也真夠有意思的了。」
「現在還是奴隸嗎?汲桑那樣牛氣的牧場主都跟你結拜了,你哪裡還算是奴隸啊?我早就看你不是一般人兒了。從小的時候,咱們村很多人說算卦的算出你如何如何,將來肯定是貴人,我不信那一套,我是看你敢打敢拼,而且代替你爹管理牧民挺有一套,所以感覺你將來是個人物……」
「哈哈,看來你比我厲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你卻感覺我將來是個人物。」
「你什麼時候,都不是個東西,我說你是東西,你才是個東西……」
「好啊,你敢罵人?」
兩人抱得更緊了……
見牧場主人很喜歡結交更多的英雄好漢,匍勒和王陽趁機向汲桑介紹說師歡莊園里還有幾個文武雙全的人才,於是汲桑使用老辦法,把孔萇、劉膺和逯明都「挖」了過來,又壯大了牧場的力量。
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匍勒就帶著這些弟兄盡量到幾百里地之外的地方去搶掠絲綢、財寶和馬匹,不斷壯大牧場實力。
短短几個月,就使汲桑牧場擁有了三、四百匹良馬。
公元305年(西晉永興二年),戰爭的陰影已經籠罩到了他們的頭上。
聽說公師籓在清河隃縣(今山東平原南)起兵反晉了,到處招兵買馬,轉眼間已經擁有了幾萬人的隊伍。
這個消息令汲桑和匍勒豪情萬丈,激情滿懷。
他們馬上商議是否也趁這個機會把隊伍拉出去,翻天覆地痛痛快快乾他一場。
汲桑問:「這個公師籓跟咱距離很近,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們都反了,咱們干不幹?」
匍勒說:「聽哥哥的,說干就干!咱們勢單力薄,自己干怎麼干也干不出個名堂。找個靠山,幹上一票,管他是輸是贏呢。」
汲桑說:「好,就憑咱們這久經考驗、能征慣戰的幾百號人馬,咱們怕誰啊?」
匍勒知道汲桑的話有些誇張——他們現有的馬匹倒是有幾百匹,能拉出去的人卻是只有幾十個而已。
但匍勒並沒有「糾正」,只是說:「嗯,幹了。」
汲桑說:「把弟兄們都叫過來吧,看看他們都是怎麼個想法。」
匍勒說「是的。看看大家願干不願干。不過最後干還是不幹,還是由老兄你最後拿主意,弟兄們沒有不服從的。」
張敬、孔萇、夔安、張越等眾弟兄來了之後,汲桑把情況簡單一說,大家就七嘴八舌議論開了。
支雄瓮聲瓮氣地說:「干唄,閑著也是閑著。」
孔萇說:「干,不應該盲目地干,如果盲目干風險自然就大,應該了解戰場態勢,弄清咱們到底該投奔誰。」
匍勒說:「最起碼應該了解一下他們為啥打起來,誰在跟誰打,誰佔了上風,誰的力量大,誰的後台硬,誰將來有可能取勝。」
王陽扯著破鑼嗓子說:「誰勝誰負,這個誰也說不準,誰也猜不透。」
汲桑說:「那就先了解一下,當下誰佔上風頭,還有這個公師籓為啥起義造反吧。孔萇,張敬你們幾個讀書人,了解的比較透徹,表達起來也比較清楚,你們誰來介紹一下啊?」
孔萇說:「還是張敬師爺說吧,他研究這個也好幾年了,不斷地做筆記,真是個有心人啊。」
匍勒說:「咱們就讓師爺給咱們上上課吧,人家明白是怎麼回事。」
汲桑說:「好啊,他們給我簡單說過,把我說得迷迷瞪瞪的。讓他仔細講講吧。」
張敬師爺拿過他的記錄本,就又給他們上了一課:
張敬說:「……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你想啊,說是『八王之亂』,其實不只八個王,來來往往,你上去我下來,你下來我上去,聽起來還真是稀里糊塗的,大家知道現在是司馬越勝利了,現在掌權;司馬穎失敗了,現在靠邊站了,甚至有生命危險就行了,所以才導致司馬穎的部下公師籓起兵造反……」
汲桑說:「開始我也是聽見是這個王跟那個王不對付,這個欺負了皇帝,那個看不順眼了,這個上台了,那個又看不慣了。反正是他們司馬家族的事情,咱們也倒扯不清。」
匍勒說:「聽了半天,也聽不出到底誰是誰非,我看就是他們一家子搞窩裡斗,都認為自己有理,其實都是為了爭奪皇權。咱才不管他們『四馬』『五馬』『八王』『王八』呢,反正都是皇室子弟,咱們押對了寶,就可以大富大貴了,如果押錯了,咱們能改過來就改,改不過來的話,也能轟轟烈烈地干一傢伙。汲桑老兄,你決定吧,大家都聽你的,說干就干他娘的了!」
孔萇說:「咱們如果去投奔公師籓,咱們當中有沒有和他軍隊裡邊相熟的人呢?有個熟人比較好說話啊。」
汲桑說:「幾年以前,我在鄴城倒賣馬匹時倒是跟公師籓還有司馬穎有過一面之交,誰知道他們現在還記得不記得我這個鄉村土老帽呢?」
汲桑接著說;「哈哈,對了,原來我就說過,匍勒老弟,干大事了,你也該有個大名兒了,別總是叫『匍勒』『匍勒』的了,這是個小名兒。」
匍勒說:「我不懂什麼大名兒小名兒,哥哥你說吧,給我起個大名兒。」
汲桑說:「我考慮過多次了,按照你名字的讀音,我想了又想,嗯……想起來了,你就姓石吧,石頭的石,名字就叫石勒。咱哥倆有山有水,這才叫『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呢!」
匍勒說:「嗯,謝謝哥哥賜名,這個名字挺好,那我就改成這個名字吧。」
匍勒,不,現在就該改口叫石勒了,石勒說:「很好,就按哥哥說的,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汲桑說道:「大家聽好了,咱們就這麼定了,今天抓緊收拾一下,跟家人、朋友告個別,收拾一下東西,帶好自己應手的兵器,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直接投奔公師籓將軍。」
入夜,汲桑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裝,想到明天就要遠行了,準備好好跟七太太親熱一番,然後早早休息呢,剛躺下,突然,聽見小丫頭在門外喊了一聲:「李豐來見老爺。」
汲桑就是一驚----這個時候了,他來幹什麼呢?莫非有急事?於是便坐了起來,穿好睡衣,下了床,沖外邊說:「讓他進來吧。」
李豐進來之後,汲桑問道:「這麼晚了,明天還要出遠門呢,你不早點休息,卻跑到這裡來,有什麼要緊事兒嗎?」
李豐湊近汲桑的耳朵邊,神秘兮兮地說:「主公,我是來告訴你,匍勒,不,現在叫石勒了——石勒,他……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我勸主公現在就把他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