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十三
西北風颳了一整夜。
徐爺爺敲著徐然的房門，「寶寶啊，起床啦。下了好大的雪啊，快點起來看雪啦。」
「爸，你又叫然然寶寶了，她說過不許再叫的。」徐爸在徐爺爺面前是大氣也不敢出的，可是女兒吩咐過不許再叫她寶寶寶貝的。為了執行寶貝的命令，徐爸拼了。
徐爺爺橫了徐爸一眼，「那是你們，我可以隨便叫。」
「爸，你怎麼可以搞特殊呢。」徐爸堅決捍衛寶貝的命令。
「然然就是我們家寶寶，我喜歡叫就叫，怎樣？！」徐爺爺擺明了耍無賴。
「爸……」
「幹嘛一大清早在然然門口吵架啊，讓她再多睡一會。」徐媽端著豆漿，「先過來吃早飯。」
門慢慢地打開，徐然亂蓬蓬的腦袋伸出來，「爺爺，爸爸，媽媽，早。」
「寶寶，醒啦。下雪啦。」徐爺爺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容，「爺爺特地來叫你看雪的。」
徐然歡呼著跑到陽台上，趴著窗檯，看到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強冷空氣南下，多少年沒有看到的大雪，悄沒聲息的下了一夜，就是想給早起的人們一個驚喜吧。
徐然的鼻子頂著冰冷的玻璃，棉絮一般的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落，她拉開窗子，伸了手出去。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上，一眨眼就化開了，有幾朵飄到她的袖子上，顫顫巍巍的頂在毛衣絨毛上，還看得出雪花的樣子。
「啊呀，你這小孩，不怕凍出毛病啊。快點關上！」徐媽一聲怒吼。
徐然縮回已經凍得通紅的手，「好大的雪，媽媽你看。好漂亮啊。」
毛衣上的雪花在室內馬上就變成了一滴小水珠，一揚手，就滑落了。
「好了好了，快點吃飯。」徐媽拿了干毛巾擦著徐然的毛衣，「今天和小路去乘地鐵吧，開車太危險了。」
「慢慢地開，應該不要緊吧。」徐然大口吃著麵包，「地鐵很擠的。」
「擠得話就多等幾班，安全第一。你給小路打電話吧。」
門鈴響。
「不會是小路吧。這麼早。」徐爸嘀咕著去開門，「啊呀，真的是小路！快點進來，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路之恆換掉鞋子，「我看下雪，就早點出來了。」
「再吃點再吃點。」徐媽轉進廚房，又端來熱熱的豆漿。
路之恆打過招呼，坐下來，「然然你慢點吃，我們今天去乘地鐵。雪太大了。這麼早，路上已經堵得厲害。」
」正好在說這個的。小路就是想的周到。」徐媽笑眯眯地拿了個燒餅給路之恆，「熱的，很香的，吃一個。」
「地鐵會很擠嗎？」徐然鼓著嘴，臉頰邊沾著幾點芝麻。
「所以我們早一點出發，好嗎？」
「好的。我吃好了。」
徐然被徐媽拉進房間，逼著她添衣服。
不是傳來徐媽的驚叫聲，「這個太薄了，不行！」
「媽媽，這個太長了，不好走路的。」徐然軟綿綿的反抗。
「再加條羊絨褲。」
「媽媽，在辦公室里會熱死的。我不要。」
……
餐桌邊的三個男人互相看看，入冬后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他們早就沒有什麼感覺了。
在羊絨褲和加長羽絨衫之間，徐然選了長羽絨衫。衣服脫起來到底是方便點的。
雪白的加長羽絨衫，裹著徐然小小的身子。套上雪地靴，徐然照著鏡子，嫌棄地皺起眉頭，「像不像北極熊？」
路之恆笑著點點頭，「好可愛的一隻北極熊。」順手幫她戴上帽子，動作嫻熟得好像是每天都在做的。
徐媽關上門，轉身看看客廳里的徐爸，「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想的嗎？然然和小路才像是一對？」
徐爸點點頭。
徐爺爺背著手，踱著方步去書房，「我早就說過了，什麼事情不發展到最後，都不好說啊。」
徐媽朝著徐爺爺的背影努努嘴，「事情發展到了最後，結果都知道了，還要你說什麼啊。」
徐爸豎起手指「噓……」可不敢讓老爺子聽到了，徐然不在，沒有滅火器，到時候火燒連營，可不好辦。
徐然很久沒有乘地鐵了，上班高峰時段更是沒有體驗過。她看著人潮湧動的壯觀場面，徹底傻掉。總算被路之恆護著擠上了車。本來就是人多，又是寒冬，都穿著鼓鼓囊囊的棉衣，就顯得車廂里更是擁擠不堪，似乎連縫隙都被填滿了。
徐然靠在車廂壁上。路之恆兩個手臂撐著，為她隔出一個小小的空間。不斷有人撞到路之恆，一站路下來，空間越發狹小，路之恆幾乎把徐然抱在了懷裡。空氣也開始渾濁，路之恆低頭看看徐然，「我們下一站下去吧，太悶了。」
徐然已經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連忙答應，兩個人奮力擠到門口。
出了站台，立刻被寒冷卻清新的空氣包圍，徐然一下子清醒了，「我的媽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那麼，現在呢，怎麼去上班呢？」街上都是等公交車和攔出租的人，一輛車過來，立刻就有人群擁上前，推來搡去，爭爭吵吵。實在是讓徐然望而卻步。
路之恆笑笑，攙住徐然，「慢慢走吧。就當是散步。」
馬路上的雪都清掃了堆在路的兩邊，路面上很乾凈，儘管還在下雪，落到地面就基本融化了，走起來倒也不吃力。
徐然開心地去踩剛剛落下來的雪花，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摔跤跌倒，因為有路之恆一直在她的旁邊。
兩個人走路，說說笑笑，就不會覺得累，也不會覺得路途漫長。到了事務所，居然還不算很晚。
一進事務所大門，就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前台的MM還沒來。吳天一把空調開得很熱的，無聊地坐著，在那裡擺出各種表情自拍：嘟嘴賣萌，苦大仇深，含情脈脈……然後發給林思雅。徐然覺得有趣，趴在檯面上托著腮看著。吳天一嘲笑徐然的「北極熊」造型，把鏡頭對準她咔嚓一下，配上說明，「所里誤進一隻北極熊，欲購者從速，價格面談。」然後發在他的朋友圈裡。一會就跟了數條評論。他哈哈笑著一條一條看，還念給徐然聽。
路之恆到辦公室脫了大衣，還是覺得熱，索性拉下了領帶，挽起襯衣袖子，想起徐然還套著長羽絨衫，就到前台來找她。「然然，去把衣服脫了。」
徐然拿了吳天一的手機看得正帶勁，「等等，等等。」
路之恆上前拎起她的衣領，「捂出汗要感冒的。」幫著脫下棉衣。轉頭就看見吳天一皺皺眉。
路之恆直接無視他，拿了徐然的棉衣回辦公室。吳天一跟著進來了，「你啊你，我怎麼說你好呢？」
「我明白，我會掌握分寸的。」路之恆坐下來，打開電腦。
「感情啊，是很難掌握分寸的。你這個樣子，就差昭告天下了。」吳天一靠在辦公桌前，「眼神動作都已經掩飾不了了。事務所里有點風言風語刮到我這裡來了啊。」
路之恆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風言風語？誰？」
「不管是誰，就是有人看出點端倪了。你要剋制，明白？」
「然然不會知道吧？」
「應該不會，一來她也看不出來，二來也沒有人在她面前亂說。」吳天一嘆息道，「小姑娘真的是木的很，我們思雅說她是石頭，還真是形象生動啊。」
「那就沒事。你不用幹活嗎？」路之恆低下頭。
「切，還真是……嘖嘖嘖。」吳天一搖著頭出去了。
路之恆抬眼，徐然的白色羽絨衫掛在架子上。他出神地看了一會，轉過頭。
窗外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房門沒有關，不時傳來吳天一大笑的聲音，聽不見徐然的，他卻似乎看見徐然眯著眼睛抿著嘴，甜甜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