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四十二

陳遠航的假期結束，開始正式上班了。

辦事處的職員回家探親，人手少了，事情卻一件不少，每天都忙得團團轉。基本上天都已經黑透了，才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女朋友到現在還是不肯原諒他的不辭而別，他也沒有心思去求她回心轉意。兩個人，隔著千山萬水的不聯繫，甚至不思念。看樣子，多半是要斷掉的了。

說心裡一點也不難過，當然是騙人的。他和女朋友，從高中到大學，後來一起出國，畢竟也是多年的感情。可是，這次他覺得很煩，不想再重複上演同以前一樣，分手和好再分手再和好的橋段了。

陳遠航停好車，覺得連跨出車門的力氣都沒有，只好先趴在方向盤上，歇一歇。他閉著眼，發覺再歇下去，今晚就會直接睡著在車子里的。他強迫自己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書吧明亮的燈光。他突然覺得，好像沒有那麼累了。

距離書吧的大門越來越近，想著可以馬上看到徐然微笑的臉，陳遠航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徐然在吃晚飯。路之恆還是一貫的讓她先吃完。

「今天的飯燒的有點硬的，嚼嚼碎。」路之恆把放在高層的書先整理好。」

「嗯。」徐然塞了滿嘴的青菜，含含糊糊地說。「菜燒得很爛的。」

「也要多嚼嚼。」路之恆囑咐道，「慢點吃。」

「嗯。」

「在吃飯啊。我快餓死了。有我的份嗎？」陳遠航推門進去，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他一個人住，平時吃工作餐，下班回家也沒有人做飯，不是小飯館里對付一頓，就是叫外賣。味蕾和胃口都已經麻木。「好香啊，我都流口水了。」的確是真的饞死了。

他坐下來，隨手拿起筷子，就伸到保鮮盒裡。

撿一筷子青菜，「嗯……好吃！」然後，一筷子肉絲炒胡蘿蔔，「嗯，好吃！」然後一調羹燉蛋，「嗯，好吃！」然後一大口白飯,「嗯，好吃！」

明明是家常的不要再家常的飯菜，偏偏被他吃出來滿漢全席的味道。

……

等徐然回過神來，他已經消滅掉了一半的飯菜。

「你……」徐然獃獃地看著桌子上的保鮮盒。無語。

「這是你燒的？然然，你的廚藝真好啊。」陳遠航由衷的稱讚，「以後我就和你搭夥吧，我交伙食費，你說多少就多少。」

「你……」你把大哥的飯都吃掉了。

徐然轉頭看看站在書架前的路之恆。

路之恆慢慢走過來。這個男人光是看側面，的確和小航很像，連狼吞虎咽的樣子都很像。應該就是那個讓然然煩惱地喝醉酒的男人。

陳遠航吃得心滿意足。他注意到徐然奇怪的表情，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一個長身玉立，面目冷峻的男人。男人有一雙黑亮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剛剛吃了美味食物的饜足，一下子就被堵在胃裡。

「這是……」陳遠航指指男人，悄悄地問徐然。

「我大哥。你吃掉了他的晚飯。」徐然也悄悄地回答。

「呃呃……對，對對對不起。」陳遠航結巴著，尷尬地放下手裡的筷子。

「你叫小航？」路之恆看著他。

「是，是的。我叫陳遠航。家裡人都叫我小航。」這個男人有一種莫名的氣場，給他的壓力不小。

「你好。我是路之恆。」

「你你你好。」陳遠航伸出手，被路之恆直接無視。

路之恆站在吧台邊，看看空了一半的保鮮盒。眼前的這個人，走近了后，更是覺得，的確是很像小航。不過，他只是五官同小航相像而已。小航雖然年輕，卻很是懂得進出的。像這樣，問都不問清楚，就吃掉人家飯菜的事情，小航是不會做的。而且，這個人沒有小航的陽光氣質。有點，怎麼說呢？比小航更加成熟世故，顯然是閱歷豐富，也更加會隱藏自己的想法。這樣有著小航的外貌，卻有更深心機的男人，出現在然然的面前，實在是太危險。

「真的不好意思，我還以為然然一個人在吃飯的。」路之恆的審視讓陳遠航很難堪。可是，畢竟是他太魯莽。

「然然？」已經這麼熟悉了嗎？路之恆橫他一眼。

「我，我聽到別人都是這樣叫她的。」陳遠航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解釋。好像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完全手足無措了。

「那是最親近的人才能用的稱呼。」路之恆坐下來，屈起手指，一下一下敲著吧台，「你不能叫。」

陳遠航覺得這「哆哆，哆哆」的聲音，就是一記一記敲在了他的心上。「你是大哥啊……」先套近乎總是沒錯的。

路之恆舉起手，擺了擺，「大哥不是你可以叫的，請稱呼我路先生。」

這招沒用啊。陳遠航在國外的公司里，雖然不是位高權重，可好歹也是個小主管。就是在辦事處，也是大多數人上趕著捧著的。現在，在這位路先生的眼前，居然完全被碾壓，毫無招架之力。「路先生，我是未經同意，吃掉了飯菜。我已經道歉了。你也不用這樣對我吧。」不反抗，也枉我在國外混了這麼多年了。

路之恆眯起眼，「你的意思就是，你沒有做錯事？」

「不是，我有錯。但是我道歉了。」

「道歉了？錯了就是錯了。道歉就可以抹殺掉一切錯誤嗎？！」

「我……」

「撲哧」，徐然噴笑，「好啦，反正已經吃掉了。大哥，就不要同他計較了。」轉過頭，對著陳遠航說，「你不要怪大哥哦，肚子餓了的時候，他的火氣是蠻大的。」

路之恆看著她微笑的面孔，終於停下敲桌子的手指。

「呶，還剩下一點的，你索性都吃掉吧。」徐然把筷子塞在陳遠航手裡，「你坐著慢慢吃，順便幫我看著店。我和大哥到旁邊的麵館去吃牛肉麵。」

順手勾住路之恆的手臂，推著他出去。

陳遠航偏頭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坐下來繼續吃飯。

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徐然的哥哥！對著他冰冷的目光，在看到徐然的微笑后，整個人就柔軟下來。然後，他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徐然的身影。那眼神溫柔的簡直可以掐出水來！就像，他剛剛同女朋友表明心意，那時候只要一看到女朋友，心裡就會軟的一塌糊塗。這個男人肯定喜歡徐然！

陳遠航若有所思。顯然，有人把他當成了潛在的情敵。他真的喜歡這個有著溫婉笑容的女孩嗎？現在也說不清。只是，一進到這個書吧，在這個女孩的面前，所有的教養和禮貌，與人相處的技巧等等。統統都被拋擲腦後。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不由自主地暴露出本性——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