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小止和余月二人一前一後地入了棚屋,本就狹小的屋內一下子容了這麼多人,顯得更加局促了。
但好在宋少游在灶台角落中尋到了半截黢黑的蠟燭,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將其點燃。昏暗的屋內突然間有了亮光,雖說依舊是昏暗一片,但卻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暖意。
不知誰的腹中轟隆隆一陣作響,屋內人才一致反應了過來:該吃晚飯了。
小止低頭望著空空如也的兩手,猛然間記得剛才情急之下將那兩隻野兔甩到了一旁。她急忙出門去尋,摸著黑找到了早已沾染一層泥土的兔子。
她在心中萬幸,好在沒被過路的野獸給偷偷叼了去,要不然今夜大家就要集體餓著肚子睡覺了。
將兩隻野兔用打來的山泉水沖洗乾淨,小止找了一圈也未發現菜刀的影子。只得低頭去向靳楚求借他的隨身佩劍。
按理說行伍之人,向來最重視的便是自己的寶劍,更是將其視作門面一般,飾以各類玉墜劍穗兒等物,用起來更是愛惜得緊,恨不得一天擦拭八百回。
但是他們這一幫人中有佩劍的就只有三人,出了靳楚外,就只剩宋少游和余月。但自己畢竟和余月不熟,至於宋少游呢,人家好歹是客,怎可隨意勞煩呢。
小止已經做好了被鄙視的準備,但怎知靳楚今日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葯,除了答應借佩劍外,還自告奮勇幫忙切兔肉。
看著他那熟練的把式,小止終於回過了味兒:敢情他定是經常拿隨身佩劍當菜刀使。
兩隻兔子一起下鍋,足足有十幾斤的重量,再加上清水,滿滿當當的一大鍋。小止又將午後從山上尋來的紫蘇和羌活、細辛等依次放入鍋內,一同燉煮。
肉湯燉煮至少需要一個時辰的功夫,靳楚出去撿拾柴火,牙牙被卓連季圍坐在木板床上,宋少游和余月二人緊挨著坐在屋內唯一的長條凳上。
「卓兄,小止姑娘,今日因月兒頑皮,假扮山匪,讓幾位受驚了,我在此替她向你們陪個不是。」宋少游從長凳上起身,向著二人微微行了禮。
小止忙勸阻道:「宋大哥嚴重了,我們也有不周之處。牙牙今日咬傷了您,我這個當娘的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呢。」
宋少游這邊還沒開口,一旁的余月便嚷嚷開了:「行了,你們一幫人別在這裡道歉來道歉去了,最討厭你們這些文縐縐的樣子。今日戲弄了你們,是本小姐的不對,但是你家娃娃也咬了我男人,那今兒的賬就一筆勾銷了。」
「月兒,不得無禮。」宋少游很是頭疼余月這說起話來不管不顧的習慣,趕忙將其按坐在了長凳上,恨不得找塊布將她那惹事的嘴巴堵上。
小止看到那兩個人的親昵模樣,便笑著打趣道:「宋大哥,上次見到你,還以為你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想到早已芳心暗許給了嫂子啊。」
宋少游聽到這話,面上泛起紅暈,頗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小止姑娘說笑了,我和月兒相識不久,還未到婚配嫁娶的地步。」
聽他如此一說,小止啞然了,自覺有些說錯話了。但是沒想到一旁的余月不願意了,絲毫不介意有外人在,質問道:「那些繁文縟節管它作甚,難道你心中還有旁人不成?」
儼然就是一副今生賴定了宋少游的模樣,好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小止心中不禁暗暗讚歎,對面前的紅衣女子頓生好感。這世間諸多女子多為悅己者而容,性子也多半柔順謙和,但其中也不乏面和心狠之人,之前的韋氏和董貴妃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能夠做到像月兒姑娘如此洒脫不羈,也實屬難得。
宋少游被身旁的少女糾纏得更緊了,只得無奈地向卓連季和小止拱了拱手,苦笑著說道:「月兒說話直誠,讓諸位見笑了。」
「我可是看出來了,月兒姑娘可是一顆心都向著你,你可萬萬不能辜負了人家。」
余月聽到小止如此說,轉頭含笑將她望著,就像個得到糖果的孩童一般開心。
「不知兩位此行欲往何處啊?」盤膝而坐的卓連季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月兒娘親下月生辰,來信催她回洛陽,我本也沒有什麼固定的目的地,所以只好一路相隨了。」
「如此一來正好,我們也是去洛陽。」小止一聽大喜,他們一路逃亡的隊伍越來越壯大了呢。
聽到這話,宋少游的面上微微現出一絲訝異,但轉瞬也隨聲附和著稱真是太巧了。
爐灶中生著火,鍋內肉湯香氣四溢,又加上屋內林林總總杵著這麼些個人,不消一會兒,竟有些悶熱起來。
小止一面往灶膛內添著柴,一面在心中盤算著晚上該如何安歇的事情。屋內的那塊破木板床,睡兩個人都不富餘。卓連季生著病,牙牙又光著身子,看來其他人就只有打地鋪的份兒了。不過既然宋少游常年羈旅在外,定是不會在乎這些的。至於他身邊的那位月兒姑娘,看樣子也不像個矯情之人,想必是不會在意這些的。還剩一個靳楚嗎,小止環顧屋內,這才發現,那傢伙不知何時又沒了蹤影。
經過大半個時辰的久燉,一鍋香氣四溢的肉湯愈加惹得眾人飢腸轆轆。兔肉本就不肥膩,再加上紫蘇、細辛和羌活各類藥草特有的清香,更是鮮美可口。好在這山中棚屋雖然簡陋了些,但做飯的油鹽卻一樣不少。連著吃了十幾日的寡淡無味的食物,眾人皆是胃口大開。
靳楚也在開飯時準點地回來了,小止忍不住沖他翻了個白眼:飯點倒是踩得准。
一鍋肉湯瞬間見了底,就連卓連季都滿滿地喝了一大碗,發了一身汗,倒頭便睡下了。連著好幾日的咳嗽,他好久都沒睡上個整覺了。
小止收拾完碗筷,又哄著牙牙睡下。剛邁出門檻,便看到門外早已升起了一處火堆。宋少游和余月圍坐在火堆旁,相互依偎著,對面則是靳楚背對著二人睡躺著,對那二人的濃情蜜意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