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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isafantasticfangdao老章沉默了一下:「是啊,新人啊。」
他竟突然想起來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當時的他,跟現在面前的許慕然,兩人臉上的神情,簡直是如出一轍。
回了單位之後,許慕然先行去了趟洗手間,等到辦公室的時候,她瞬間欲哭無淚——樣刊全部被瓜分了。
全都,一本不剩地被分走了,連片紙屑也沒給她留下。
許慕然沮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言不發地開始敲鍵盤。
她也想要一本啊……
過了一會,程雪薇從外邊回來,臂彎里夾著兩本樣刊:「誰啊這是,把剛印出來的試稿放在茶水間里?」
許慕然立馬跳起來:「哎哎,給我一本!」
「喏,」程雪薇走到自己桌前坐下,伸長胳膊遞給她一本:「看吧。」
許慕然畢恭畢敬地將雜誌接來放在自己桌子上,沖對方低頭合掌:「大恩大德,永世難報,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程雪薇抬眼看她,一臉莫名其妙:「幹嘛這麼謝我,吃錯藥了?」
許慕然笑了笑,沒說話,徑直坐下了。
很快,她就會經手許多試稿,觸摸許多樣刊,這些東西都將十分迅速地變得平凡無奇,甚至些許令人望之生厭。
但在歷經時間的洗刷過後,有些畫面不但不會褪色,反而會愈加歷久彌新,在不經意地提到某些關鍵詞的時候,就會第一個被想起:像是夢想,熱情,憧憬,還有愛。
就算時間過去了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在想起來的那一瞬間,她也依然會是記憶中的那個見到樣刊會激動到臉紅心跳的女孩子吧。
許慕然進了電梯,便開始低頭刷微博。她今天下班下得晚了些,同事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整層樓里只剩下幾間辦公室還亮著燈。
踏出了單位大門后,她站在原地四望,卻突然想喝奶茶。她搜索了自己附近的奶茶店地址,從中挑選出自己想喝的,便開始往那邊走。
在去奶茶店的路上,許慕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一直有人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待她猛然回過頭去查看四周時,卻什麼都沒有,只有三三兩兩神色匆匆的行人們,一言不發地快速走過。
她回過神來,無奈地搖搖頭: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宿醉後遺症吧,疑神疑鬼的。
從店裡出來的許慕然,可謂是滿載而歸。手裡一杯,打包袋裡還有一杯,分別是在路上喝以及到家煲劇時喝的。
口感彈滑的薏米,沙沙的芋頭,以及味道醇香的牛奶,三者組合在一起,便是這家的招牌飲品,薏米紫芋牛奶。能在一天工作的「摧殘」過後喝到此等美味,簡直讓人幸福得想流淚。
此時天色已經快要黑透了,只剩一點搖搖欲墜的殘陽墜在地平線上,她無端地打了個哆嗦。
下一秒,有兩個人冷不丁地從黑暗中跳出來,十分不長眼神地杵到了她面前。為首的男人個子不太高,流里流氣地沖許慕然笑了笑:「姑娘,一個人啊?」
許慕然直接愣住了。他們想幹嘛?劫財?劫色?甚至……
她不敢再往下想,十分敷衍地看了對方一眼,便側了身,想從二人中間的空隙超過去。
她的意圖被對方揣摩得清清楚楚,男人輕而易舉地封住了她可能選擇的路線,擋在她身前,油嘴滑舌地道:「美女,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啊?」
一招不成卻未收手,更能斷定對方來意不純。
路上行人不多,加上他們三人站的位置比較湊巧,任人看都會覺得這三個人認識,只是湊在一起商量事情而已。許慕然抬頭看了看在對方身後站著的高大男人,心知自己一時半會肯定跑不掉,便乾脆換了個姿勢跟對方嘮嗑:「是么,在哪見過啊?」
「在傳媒大廈的樓下啊,你不記得了?」
聽到這話,她的心跳好像在一瞬間停了一下。
啊,原來是這些人。
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張口就來:「我不負責時代金灣的稿子,關於那個小區的消息,我什麼都不知道!」
王三群看著面前被嚇得愣愣的小姑娘,腦海里突然升起一股好似強者凌駕於弱者之上的快感,他十分惡趣味地向她湊近了些,故意拽了個文縐縐的詞:「啊,那事兒早結了,我今天是來找你的。有段時間了,別來無恙啊?」
從那天被周磬擺了一道,在眾人面前丟了臉之後,他這口氣一直吊在喉嚨里放不下——好歹也是蹲過號子見過世面的人,怎麼就在這個女小白臉的陰溝里翻了船呢?
從那天過後,王三群就每天晚上叫上人來報社大廈門口轉一圈,看能不能逮到周磬,或者許慕然,畢竟作為一個無業游民,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雖說那天晚上她們兩個戴了口罩,遮擋住了面部,但總有些其他的標誌改不了,起碼是一時半會改不了的,比如身高,發色,穿著風格,下班時間。
而且,好巧不巧,許慕然今天背的包跟那天背的,正是同一隻。
來找她的?她跟這些人有什麼關係?
許慕然摸不定對方話里的意思,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找我?」
「是啊,找你,和那天去找你的你朋友,我好久沒見過像你們倆這麼漂亮的女的,什麼時候有時間出來一塊玩玩?」
——周磬。
周磬竟然因為自己,而跟這種人沾上了干係。
晚風吹過街邊樹,發出輕柔的響聲。
千百種複雜的情感倏然浮上心頭,重重變幻讓她一時間頭昏腦漲。許慕然遲鈍地想,她果然還是連累了周磬。
以前那些被她刻意藏著的和不敢正視的心思,紛紛如同雨後的蘑菇一樣從濕潤的草地中生長了出來。
在這段情感關係中,她一直站在周磬身後。
從第一天見面周磬送她回家,到周磬送給她的餅乾,到周磬如同天降神兵一樣出現在傳媒大廈的走廊中保護她,到周磬幫自己免於受球場的襲擊,甚至到昨晚周磬將自己從酒吧中接走,自己好像向來是受著保護和恩惠的一方。
許慕然視線落向腳邊的地面,她能為周磬做點什麼?
她能為周磬做的,大概就是讓對方不要知道這些。
她那個人,美好得不該跟這些齷齪事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