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啞妻不好當1

穿過熱鬧的大街小巷，來到一片綠意盎然的竹林，入口處坐落著一棟別具一格的竹屋，門前鋪著鵝軟石，路旁野花競相開放。

屋裡，一個慈祥的老婦人正在為一年輕女子梳頭，口中念念有詞：「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好了，啞萱，弄好了，來看看滿不滿意。」

沐雨萱聞言抬起頭，望著鏡中的自己，大紅嫁衣裹身，火紅的顏色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鮮麗動人心魄，細長的眉眼下，杏眼水眸，朱唇桃腮，柔順的長發被高高盤起，襯托得整個人愈發美麗。

沐雨萱微微揚了揚眉，對老婦人點了點頭表示滿意，算起來這是她第五次嫁給阿煜了，鳳冠霞帔地出嫁也是第二次了，她仔細對比了一下，這身打扮和第一次的略遜色，送嫁的人也不一樣了。

第一次出嫁是在父母親人的祝福下，熱熱鬧鬧地進行，這一次的話，沐雨萱斂了斂眉，這具身體父母雙亡，且身患啞疾，出嫁只為沖喜，送嫁的人也只有平日里和她家交好的宋家奶奶和她的孫子宋之鵬，要多冷清有多冷清。

宋奶奶顫顫巍巍地捧著鳳冠，小心翼翼地扣在沐雨萱頭上，看著鏡中艷麗的人兒笑著說道：「我們啞萱就是漂亮，看這小臉精緻的，那些嫌棄啞萱的人眼睛都瞎了。」

沐雨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頰緋紅，目光漂移不定。這具身體穀雨萱，性格極其軟綿，為了不惹麻煩，她還是暫時別露出馬腳為好。

「喲，啞萱還害羞了。」宋奶奶打趣道，摸著她頭上金燦燦的鳳冠，感慨地說道，「這時家也算有心了，送來了這麼一套漂亮的鳳冠霞帔，讓你風風光光地嫁進去。啞萱啊，嫁進時家后你可要知道感恩啊，要好好孝敬公婆，和時家大少爺好好地相處，服侍好自己的丈夫。時家是個大家庭，你嫁進了時家就要學會做一個好兒媳，好妻子，萬不可再多生心思，惹來非議，有些人啊，終究只是過客，該放下的還是要放下的好……」

「奶奶！」宋之鵬不滿地喊了一句，臉色很臭，「您說得都是什麼話！啞萱她什麼人你不清楚啊？幹嘛要說這樣的話！」

「你這臭小子，我說什麼了，這麼大脾氣？出去出去，杵在這裡幹什麼，去看看花轎來了沒。」宋奶奶怒瞪了他一眼，眼裡暗含警告。

宋之鵬不甘地握緊手，他知道他奶奶什麼意思，與其說她是在警告啞萱，還不如是在提醒他，提醒他啞萱即將為人妻，讓他儘早斷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這要他怎麼甘心？！啞萱是他守了十幾年的姑娘，他一直都很喜歡她，別人都嫌棄她不能說話，無父無母的是個累贅，但他從來不這樣想，在他眼裡，啞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也是最善良的人，他努力地工作，拚命賺錢，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她過上好日子。

其實他也知道，啞萱一直拿他當哥哥，對他沒有半分男女之情，可是他不在意，他願意等，等這份錯味的親情變質。可是他等不到了，就在他還在隔壁鎮為將來奮鬥的時候，時家竟然以八字相合的理由，強行逼迫啞萱嫁入時家為時日不多的時大少爺沖喜。

宋之鵬憤怒地紅了眼，什麼八字相合，命中旺夫，還不是欺負啞萱無父無母沒人替她做主嗎！與時大少爺八字相合的豈止是啞萱一人，遠的不說，時大少爺的親表妹——蔣夢璃就與他八字匹配，可是蔣夢璃不想一進時家就守寡，死活不肯嫁，時家這才把主意打到啞萱頭上。

「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啊！等會兒別誤了吉時。」宋奶奶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不禁催促道。

看著屋裡嫁衣如火的啞萱，宋之鵬覺得無比得刺眼，他守了這麼多年，想了這麼多年的姑娘，馬上就要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守一輩子的寡，想想他都覺得心痛和不甘。

「噠噠！」

宋之鵬大踏步走向穀雨萱，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雙手死死地握著她的肩膀，「啞萱，不要嫁了！那時煜早已病入膏肓，神仙都救不了他，你嫁過去不會幸福的，甚至可能要守一輩子的寡。而且時家那樣的豪門，根本不適合我們這種平頭百姓，你在那裡只會受他們排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莫懷鎮，我們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地生活……」

「阿鵬，你在胡說些什麼？！」宋之鵬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把宋奶奶氣得身體一顫一顫的，扳開他的手，「給我放開，這像什麼樣子！啞萱她已經是時家的媳婦了，你就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這要是傳了出去，對你對啞萱都不好！以後也別再議論時大少爺了，時家那是什麼人啊，你想被人抓去打板子嗎？」

「奶奶！您不是也喜歡啞萱嗎，我娶她您有什麼不滿意的？！」

「誒，那是……」

穀雨萱後退幾步，站在遠離宋之鵬的地方，在他說時煜命不久矣的時候她的臉就徹底黑下來了，他後面說的話她沒怎麼聽見也沒興趣聽，阿煜就算是只剩下一天的壽命她也願意嫁給他，守寡什麼的，兩個人都死了的話還守個屁！再說以她的醫術，她不信救不了阿煜。

穀雨萱沉著臉，眼神裡帶著寒意快速比劃道：「我不會跟你走的，我的丈夫只會是時煜，不管他是不是像你說得那樣命不久矣，我都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我一直把你當哥哥看待，但是如果你下次還說這樣的話，我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以前我沒有喜歡上你，現在也不會，以後更不會！」

「啞萱？！」宋之鵬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樣冷漠傷人的穀雨萱讓他覺得陌生，在他的記憶里，她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的，毫無殺傷力，就算是在面對別人的譏諷嘲弄和惡意毆打時，她也從來不生氣，只一味地忍受著，等人們覺得沒意思了自動散去才默默地回到竹屋哭泣，當初他就是因為看她可憐才注意到她的。

「咳！」

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尷尬，宋奶奶清咳一聲，囑咐宋之鵬出去看看花轎有沒有到，宋之鵬失魂落魄地走了，看都不敢看穀雨萱一眼。

他走了之後，穀雨萱才在宋奶奶的示意下重新坐到椅子上。宋奶奶把紅蓋頭給她蓋上，嘆一口氣道：「啞萱啊，你這樣做是對的，可以早點斷了他的念頭，奶奶要謝謝你。時家早就知道阿鵬對你的那點心思，之前還派了人來，讓他注意點兒，別再對你起心思。哎，阿鵬那混小子就是膽子太小了，他要早一點對你表露心跡，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穀雨萱一言不發，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不管是現在的她，還是之前那個一無所知的穀雨萱，對於宋之鵬都沒有任何愛慕之意，蕭煜這個人早已鐫刻在她靈魂之上，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愛上別人。不管她輪迴多少世，家世、外貌、性格為何，蕭煜的轉世也同樣會被她吸引。

「奶奶，花轎到了。」

「知道了，過來站在我身後，一起送啞萱上花轎。」

穀雨萱在宋奶奶的攙扶下，走過長長的鵝軟石鋪就的小路，小路盡頭便是迎親的隊伍，宋奶奶看著高頭大馬上端坐著的時煜，驚呼出聲：「大少爺？！」

穀雨萱一聽，上花轎的腳一頓，偏了偏頭往旁邊看去，紅色的蓋頭覆在臉上，除了馬腿她其實什麼也看不到，但她還是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拍了拍宋奶奶的手轉身上了花轎。

嗩吶聲響起，花轎平穩地穿過大街小巷，沿街聚攏了許多看熱鬧的鄉親，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麼，有嘆息，有不屑，也有祝福，但穀雨萱半點不在意他們的言論，比起這個，窗外時煜壓抑的咳嗽聲更讓她心焦，明知身體不好，幹嘛還非要親自來迎親？穀雨萱不禁埋怨。

記得上一世明明是時煜的異母弟弟——時霖代替他來迎親的，這一世怎麼不一樣了，穀雨萱蹙眉。

想到上一世的情景，她又不免又想起了後來發生的事。

和這一世一樣，上一世的穀雨萱被選中為時煜沖喜，只是時家的人對她都不太友好，尤其是時夫人，她名義上的婆婆，最看她不順眼，處處刁難她，雖然偶爾時父會替她解圍，但這根本於事無補，反而更令時夫人厭惡。

除了時夫人之外，時家另一個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是她小叔子的妻子，傳聞中愛慕時煜卻又不肯嫁他的表妹蔣夢璃。蔣夢璃雖然嫁給了時霖，但她並沒有忘記時煜，整天想著怎麼引起他的注意，對於時煜的正牌妻子恨之入骨，上一世沒少折騰穀雨萱。

從最初的言語攻擊，到身體攻擊，最後直接害死了她和時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