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黃昏酣戰

徐天絕見狀著實吃了一驚，來不及拔劍。只得運氣護住全身，向後閃卻，再欲拔劍時，蕭馗的右掌已至自己身畔，全身瞬間被一股熱氣包裹，強勁的掌風直刮的臉頰火辣辣生疼。

徐天絕暗惆：「他強勢的攻我，又佔了先機，我功力本不如他，但我一邊拔劍，又需一邊避敵，功力便大大的打了個折扣，與他相對，更是弗如遠甚，我乾脆舍劍不用，給他來個避而不談，只說他出六招，可沒說不許我逃六招。」

當下一轉身，雙掌運勁，齊朝蕭馗腰間拍去，這一著雖是時間短促，但功力瞬間卻提到了七層，威力也自非同小可。

蕭馗微微一愣，見徐天絕這一招來得古怪之極，倒有許多地方都違悖了武學大忌，不禁心想：「難道這小子真有甚麼過人之處不成。」他卻不知徐天絕極是聰明好耍，從小長於天絕峰上，平時盡愛想些稀奇古怪的招式去找師父指點，可每次都被師父輕易的就破了，不過有時也能想出讓師父頗感吃驚的招式。除卻徐天絕的師父之外，這些招式外人自是不得而知，此時自己被蕭馗掌風罩住，退已然不及，硬接更是自取滅亡，情急間自然便使出了這古怪的招式，意在迷惑蕭馗，再相機閃避。

但蕭馗畢竟是位武學名家，便即看明白。可他心中先入為主，一心想的是自己攻，徐天絕躲，萬沒料到對方會突發怪招，再加徐天絕這雙掌之力確是非同小可.。他本可以硬受徐天絕這兩掌，自能取了徐天絕的性命，自己所受的也只不過是些輕微的內傷而已，以自己的功力，這點傷更是不足道哉了。但以自己的身份與小輩過招竟讓對方拍到兩掌，自己這張老臉可沒處擱了，當下右掌直直向下拍落，左掌順勢斜揮，雖是攻出兩掌，但這兩掌卻是一攻一守，妙不可言。

徐天絕見機不可失，一聲清嘯，竄上房頂去了，也幸得他輕功極佳，勉強避開了這一掌，但還是被蕭馗掌風帶到，落到房頂時險些站立不穩，又向前躍了丈許這才定住身形。

蕭馗不覺『咦』了一聲，緊跟著拔地躍起，凌空劈出一掌，喊道：「第二招」。

徐天絕急向左方飄開，只見先前腳下的瓦片被擊得碎渣四濺，塵土飛揚。心中一驚，暗道：「這人如此厲害，只怕師父要勝他都沒那麼容易。」

蕭馗一掌劈完，人也已經到了徐天絕的身旁，第二掌又出。

徐天絕情知無暇拔劍，早就做好了逃奔的準備，趁蕭馗身形未穩，掌未發力之際又一個『倒旋風』向地上跌落，徐天絕打定主意，反正自己功力與對方相去甚遠，便偏不與你硬接，自己的長處乃是輕功，我只逃不打，看你能奈我何。

徐天絕這下可想得歪了，豈不知蕭馗不但功力精深，武學經驗更是豐富，一瞧便知徐天絕心中打的主意，早已算好了徐天絕的退避方位，兩大步一轉，早已擋在了正道上。

徐天絕正欲倒躥下屋，不意猛然間眼前一個魁梧的身體擋住了去路，收勢不及，就要與蕭馗撞個滿懷，幸得力未用老，輕功造詣也著實不凡，情急間身體硬生生的向左挪開了尺許。

但與高手過招實是來不得半點失誤，果見蕭馗一掌未及走老，掌風一轉斜刺里劈了過來。

徐天絕全身一熱，見避無可避，無奈只得右掌運勁，使出平生之力接向這一掌。

『轟』的一聲，兩掌相交，徐天絕全身一震，兩耳直『嗡嗡』作響。當下也顧不得是否受傷，下意識的向後躍開，一提氣，才覺得胸口疼痛難忍，跳下房去，踉踉蹌蹌的倒退了丈許才勉強站穩，也幸虧蕭馗這一掌乃是變招相擊，因此才用上六成功力，不然徐天絕不死也得重傷，徐天絕此時只覺胸中一團悶氣難受之極。

徐天絕這一掌確也威力不小，蕭馗也是身子一震，雙腳微微一顫，胸中也生起一股滯氣，但比徐天絕卻好得太多，稍一運氣，滯氣盡除。

蕭，徐二人雖斗得激烈，但觀戰之人除楊成風外各自的心皆都提到了嗓子眼。花萬修眉頭緊鎖，那本就蒼老的臉頰變得更加慘白。

林雪兒更是一顆心七上八下，難以自已，二人對掌，一見便知徐天絕吃了大虧，心急難忍，不禁大聲叫道：「喂，兀的那老頭，快別打了，你都這把年紀了，怎的還像小孩子一般愛打愛鬧，可別把你兒子教壞了。」這話說得不倫不類，再加從這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口中說出來更顯得滑稽荒誕，直聽得眾人哭笑不得。

徐天絕雖是形勢危急，胸中悶氣未消，卻也忍不住苦笑道：「雪兒，在婆婆面前，這話你怎的也說得出口。」

林雪兒聽了直氣得雙腳直跺，罵道：「臭瘋牛，死瘋牛，都這當口你還有閑心來和我拌嘴，你快看看那老頭，他又要來打你了。」

蕭馗本就怒氣填胸，聽了林雪兒的幾句話，更是氣得口鼻生煙。

蕭良義雖未參戰，但也不便出手去對付一個嬌弱少女，只是眼光之中滿是悲傷之色。

只有楊成風暗自歡喜，巴不得雙方矛盾激深，拼個兩敗俱傷，但苦於被蕭馗點了穴道，全身動彈不得，口中卻不敢說半句話，生怕蕭良義一怒，先把自己給殺了。

蕭馗悶氣一除，便即從屋頂躍下，雙掌交叉向前便遞，行至中途，忽的撤出左掌，單掌擊向徐天絕，這雙掌變單掌只間，功力已提至八層之高，掌未到，掌風已壓得人呼吸困難。

徐天絕難受之極，但若就此被蕭馗取了性命心中著實不甘，忽然間心中生起一股少年的方剛血氣，暗道：「就算我今日一定會死在你的掌下，我也要死在第六招。一念之間，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身不側，腰不弓，忽的兩尺橫移，避開了這雷霆一擊。

蕭馗又『咦』了一聲，左掌已出。

徐天絕向右邁開兩步，不退反進，雙掌疾拍，這幾招之中，徐天絕雖處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但與眼前這位武林高人相鬥，皆是凝心聚神，使出全力，卻也將體內的潛能源源激發，武功修為無形之中也被提升了一籌。

徐天絕每出一掌，皆是是使出十成之力，勉強在蕭馗手下走得兩招，均是靠著那股強硬之氣蠻撐下來的。所受之傷也是不輕，一時間不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幾欲無法支撐，這剩下的兩招是無論如何接不住也避不了的了。

徐天絕腦中正昏暈迷糊之時，忽聽得林中傳來『錚錚』的琴音，清新悅耳，婉轉動聽，其韻律一起一伏無不深得舒筋活血之妙，恰合呼吸吐納之功，其技神乎其神。

徐天絕此時雖被蕭馗打得身傷神疲，幾欲虛脫，但聞之琴音也不覺精神一振，身心大舒。

眾人亦無不為之動容。林雪兒雙目望向林中，托著下巴自言自語道：「這曲兒真好聽，我可彈不出，可不知是誰在彈，不然叫他教教我。」

徐天絕聽出這正是無衣客棧中呂鶴所彈的那首曲子，暗道：「我與他不過一面之緣，他絕非為助我而來，可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只聽得蕭馗大聲喝道：「何人鬼鬼祟祟，藏頭露尾，有種給我滾出來。」話音剛落，林子中倏忽閃出一人，白衣裹身，手持瑤琴。此人毫不停頓，琴音陡變，直攻向蕭良義。

蕭良義措手不及，琴音低沉刺耳，心神煩亂無法招架，急忙退身閃卻。白衣人卻不跟進，順手提起楊成風便閃入林子之中。

蕭馗怒喝道：「北江五異，白衣琴魔竟也做這種下流之事。」想追已然不及，只得跺腳打罵了幾句。

徐天絕見機不可失，又強打精神，『鏗』的一聲拔出寶劍，二話不說直刺蕭馗。

蕭馗一愣之間忽覺背心一涼，身子轉捩才見一節陰冷森森的劍尖從自己肩旁掠過，相差不盈半寸。蕭馗不禁暗自心驚，臨敵之際最忌分心二用，自己這般大刺刺的去注視場外之事，可也太低估了眼前這小子了。可心悸之餘也不禁佩服徐天絕這股剛硬之氣，叫道：「好小子，還留有后著，老夫倒要探探你到底有多少本事，第五招來了。」說罷仰頭長天一嘯，真氣鼓盪，瞬間勁力灌袍，全身罡氣裹護，聲威驚人。

徐天絕挺劍欲刺，可蕭馗內力所布方丈有餘，再加之自己身受重傷，實是近不了蕭馗之身，右耳一熱，蕭馗一掌已拍到。

徐天絕微微偏頭，回劍封擋，蕭馗又一掌直拍徐天絕左肋，徐天絕將劍順勢下架相格，蕭馗又雙掌齊揚，劈了個莫名其妙的方向，腹部空門大開。

徐天絕暗自奇道：「如此一個武學高人怎會如此粗心大意，只怕他是故意賣個破綻，誘我上當。」但轉念一想：「也許他是欺我受傷不敢攻擊，哼，反正接不住你六招也是死路一條，倒還不如拼了這條命來探探你的虛實。」隨即一記『流雲劍』直朝蕭馗小腹刺去。劍尖剛及蕭馗小腹前兩寸之地，忽見他兩隻大手如廊腰縵回，中間而合。

徐天絕大驚，向自己合來的雖只是兩隻肉掌，但此時無異於兩堵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若運勁推阻，無異於以卵擊石。

眼見蕭馗的兩隻大手如兩堵厚牆就要壓攏，忽然間青光暴起，一道青虹從蕭馗身前直竄而出。

只聽得蕭馗『咦』了一聲，神色說不出的驚愕，居然有人在重傷之後還能逃出自己的『乾坤罩』，而且年紀輕輕，當真不可思議。

卻不知徐天絕這記『幻影劍』乃是『凌虛御指劍』中最為高明的劍式之一，此劍亦將劍法中以虛御實的精髓用到了極致，只怕除了這『凌虛御指劍』之外世間再無這等高明的劍法了。徐天絕雖受重傷，但再此危急時刻使將出來再加之寒霜劍之利，也勉力逃開了蕭馗的『乾坤罩』。

蕭馗見徐天絕愈戰愈強，越傷越勇，不覺大起愛才之心。赫然鼓著雙目喝道；「臭小子，你到底是誰，你這劍法當世可沒幾個會使。」

徐天絕得師父叮囑，不願提起師父的名諱，當下大喘了幾口氣才道：「晚輩徐天絕，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偶然路過此地，故在婆婆家借宿，前輩與婆婆到底有何深仇大恨，非得誓死方休，大丈夫不乘人之危，還望前輩三思。」

蕭馗大手一揮，說道：「這你無須多問，哪個教出你這麼個愛多管閑事的徒弟來？我念你一身武功來之不易，你若恭恭敬敬的給老夫賠禮道歉，我便留你一條性命。」

徐天絕聽出蕭馗言語之中有辱及尊師，再加之話語極其輕蔑，不禁怒氣填胸，雙眼瞪著蕭馗道：「還剩最後一招。」

蕭馗聞言也不感到意外，當下右掌甫出，中宮直進，右掌又拍了個莫名其妙的方向。

徐天絕有了前一次的教訓，再也不敢大意，心想：「他既許諾一六招取我性命，那這第六招定是極厲害的招數。」當下也不及多想，舉劍直刺對方的右掌，忽見蕭馗右掌外拍，左掌劃了個弧形轉來，已變成兩掌，徐天絕也反應極快，劍尖一抖，『唰唰』兩劍仍抵向對方的手掌，當蕭馗右手轉回時，又已變成了四掌，徐天絕劍尖疾點，劍花也隨蕭馗的掌數增多而增多。蕭馗手掌越拍越快，直到後來渾天無不是他的手掌。

徐天絕這才明白這正是之前蕭良義使過的那招『千花萬絮手』。只是在蕭馗手裡使出來卻又是一番光景了。徐天絕劍法雖好，可重傷之下力不從心，又怎能同時招架得住這千萬隻大手。

徐天絕暗惆：「他掌法精妙，這招最厲害之處便在於它的快，力道卻反不如之前的強，只是我如今的境地也無需他用多大的力道便可取了我的性命。要說快，『凌虛御指劍』中亦有快到巔毫的劍式，且看看到底是誰更快。」

眼見蕭馗一掌如影般晃來，徐天絕毫不避諱，挺劍前欺，劍尖影花四分，陡然間一分幾十，再分幾百，一眨眼功夫便再也數不清了。

蕭馗頓時只感全身寒氣逼人，周身上下各處穴位無不在徐天絕劍花的籠罩之中。蕭馗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自己這招『千花萬絮手』其速度天下已無人能及，亦無招可破。不想徐天絕這記『絕塵劍』更是天外之天，可比自己這招高明得多了。倘若讓徐天絕過了這第六招，自己這一世的英明可就折在他的手中了。

幸得蕭馗久歷江湖，武學淵源，見徐天絕這『絕塵劍』雖堪稱天下招速之冠，無痕無跡。但此時在他眼裡卻也尋得一絲閑隙，知是徐天絕重傷之故。當下一個雲手翻回，突然單拳直朝徐天絕胸口打去，口中大聲叫道：「楚子空是你何人？」

徐天絕急迫之下也無暇多想，脫口便道：「正是晚輩恩師。」話音未落，只覺胸口一急，蕭馗那隻開碑裂石的鐵拳驟然而停，離胸口不過半寸，而徐天絕手中的長劍劍尖尚未及對方小腹寸許手臂便已失去了勁力，寶劍應聲落地。

徐天絕只道必死無疑，不料蕭馗拳頭陡停，凝而不發，心中反不是滋味，只是兩隻眼睛驚愕又疑惑的盯著蕭馗。卻見他收了拳頭，嘆道：「罷了罷了。」轉過身去，攜了蕭良義轉眼便消失在了樹林里，徐天絕見狀，全身神經一松，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仰天倒地，一時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