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三章
是金鱗聽到樓下的騷動下樓了。
金耀月疼得一臉的虛汗,也無暇和金鱗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
金鱗本還放鬆的面部繃緊了,在金耀月拿雙氧水消毒的時候就打起了電話。
雙氧水本身是不這麼疼得,比起酒精來說並不會太過刺痛,但是金耀月依舊是疼得額頭滲滿了虛汗,消毒完就臨時纏上了紗布,起碼能夠做到抑制傷口的作用。
不過五分鐘老宅的大門就被打開了,一穿著白色褂子帶著巨大醫藥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近來。
男人看到金鱗就喚了聲:「老闆。」而後也沒等金鱗回應就先行解開了金耀月處理得非常粗糙的繃帶,雖然先前已經消毒,但男人還是再次消毒了一遍,雙氧水能夠止住血液,但此時也許是口子過長,依然有血絲從傷口處滲出。
男子確認了傷口的確是足夠的淺,僅僅是滑破了真皮層以及其下一點脂肪,就並未進行縫合。只是給傷口的位置倒上了一些藥粉就開始用紗布層層包裹,等包完了金耀月整條小臂都無形粗了一圈。
因為是被刀划傷,以防萬一,金耀月必須再打破傷風,針劑男人有帶來,但還是先做了個測試,確定無過敏后金耀月才被注射了破傷風針劑。
針□□去還不怎麼疼,但當藥劑打入的時候金耀月疼得齜牙咧嘴地,這可比被刀划傷還疼得多。
每一個步驟季容裳都神色緊張地看著,就怕出一點意外,直到打完了破傷風,季容裳才像是解脫得鬆了一口氣。
男人處理完就被金鱗叫去問了什麼時候換藥,最近需要注意些什麼,這些細枝末節都確認了金鱗才放男人趕緊走。
席文至此都未進來,金耀月捂著手臂就往門外探頭,卻是被季容裳抓了回來,看起來是不想讓她看。
金耀月無奈之下只能坐回沙發上,屁股還沒焐熱,金旭陽就回來了,一臉迷茫地看著地上先前留下的血跡,「妹啊,你大姨媽血崩了啊?」
血崩個雞毛!金耀月無力吐槽,根據金旭陽的反應,她就知道席文肯定是拖著金池不知道去哪兒了。
金耀月還未說什麼,金鱗就讓金旭陽上樓好好休息,金旭陽雖然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還是選擇了聽從金鱗。
又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席文才回來,面色陰沉,不悅的氣息毫不掩飾的擴散著。
「岳父,之前襲擊金耀月的是金池,我從金池嘴裡掏出了些東西,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席文這話一出,金耀月先前在聚餐時的心悸又起了,金耀月慌張地看向了席文,席文看著她卻是勉強扯出了個笑容,拍了拍肩算是在安撫她。
「說吧,我這年紀一大把了,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金鱗拿著手裡的拐杖磕碰了下地。
一直都保持絕對冷靜的席文卻是深吸了一口氣,無意識地抿了下唇,「岳父,金池說他不是你的親兒子,是你三伯的兒子,金池他已經瘋了,才胡言亂語的,目前也不知是真是假,時間隔得太久需要進行深入調查,如果順利加班加點需要耗時三天。」
金鱗沉默了,而金耀月則是咯噔一下,張著口,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的親生父親……很可能是狸貓換太子里的狸貓?
這種可能性讓金耀月不止是慌,她……很可能和她的爺爺毫無關係。
這個認知讓金耀月就這樣呆坐著,看著自己的手愣神,這種無端的莫名情緒讓她心裡亂得很。
一隻手揉亂了她的頭髮,她抬頭就看到席文溫和地看著她。
「三天,三天就知道了。」金鱗並未再說更多的話,神色如常卻是站起走上了樓。
金耀月只能聽到腳步和拐杖磕碰地板的聲音。
金耀月的兩根眉毛全擰巴在了一起,「我……」
「這事和你無關。」席文再次揉了揉金耀月頭髮,把金耀月先前在劇組裡做好的頭髮揉成了鳥窩。
金耀月卻是無法真的認為這事和她當真無關。只能低垂著頭,連季容裳也一臉講不清的神色。
因為手臂受傷的緣故,前三天沒法碰水,金耀月只能和余圖請了假,余圖聽了就噴金耀月事多,反正不管怎麼樣三天後必須滾回去,哪怕腿斷了都得爬回去。
金耀月本該是笑著和余圖說是的,但此時她卻是沒有半點心思,只是淡淡地應了。
這三天幾乎是煎熬,只要一看到金鱗金耀月就想躲避,其實這本身還真的和她無關,但金耀月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卡著什麼。
而這幾天她也發現金旭陽天天早出晚歸,每次回來都一臉被掏空了,金耀月好奇之下問金旭陽是不是被胸大腰細的妹子給壓榨了。
金耀月本以為得到的該是別胡思亂想。
金旭陽卻是沒好氣地說是啊,要不要換她來。
金耀月覺得這就很迷了,但這也沒讓她對此太過放在心上,更多是覺得金旭陽是在尋她開心。
越是接近三天的期限,金耀月就越是焦躁,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又一圈,等不燥了金耀月卻是覺得整個人都低迷得不行,連看窗外都能看上個半天。
第一個發現金耀月不對勁的卻不是家裡人,而是殷流光。
殷流光關心地問起金耀月到底發生了什麼,金耀月卻是當真說不出口,難不成她還要說也許她並不是爺爺的親生孩子?
這個問題太過*,理論上她和殷流光之間應當是沒有任何秘密,但金耀月卻是對此躊躇。
殷流光也並未非要金耀月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逗了金耀月一陣然後告訴金耀月,只要金耀月想說她隨時奉陪。
當晚上金旭陽回來,席文才取出了厚厚的文件夾。
金旭陽見了就準備避開,卻是被金鱗叫住了,「這件事是我們整個家庭面臨的問題,陽陽你留下。」
金旭陽也僅僅是詫異了一下,就繼續留著,也許是金耀月最近情緒太過失常無形中也影響到了金旭陽,金旭陽也同樣是眉頭緊鎖,就差在那文件夾上看出個洞來。
席文看了金鱗一眼,見金鱗點了頭,這才打開了文件夾,取出了文件夾里厚厚一刀紙,「其實我已經知道了結論,岳父,你再確定一下,你確定要知道結果嗎?」
「嗯。」金鱗回應了,閉上了眼,拽著拐杖的手卻是在其上敲打著。
「金池原名金勇,確實是岳父三伯的兒子。」
席文這話一出,金旭陽整個人都呆住了,看了看金耀月又看了看席文,慌亂的神色一閃而過。
金耀月只能咬著下唇拍了拍金旭陽的膝頭,現在已經出了結論了,席文不會故意在這方面做文章,這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金鱗的眉毛動了動,見金鱗沒有叫停,席文就再次說了起來,「為了確認,先前我也讓岳父這兒提供了dna,同金池的dna進行對比,已經排除了常規親生血緣關係。」席文說著就將一張建厚實表格紙放在了金鱗面前的桌上。
連金耀月和金旭陽都可以看到其上重合度並未達到99.99%的重合。
「派往岳父老家的人也有了結論,當年岳父因為無力監管孩子,將真正的金池送往了老家,當年岳父三叔也有一個差不多年齡的兒子,就以此為理由撫養了金池。根據當時的鄰居反饋,金池長期穿著金勇穿剩下的衣服,整天髒兮兮的,兩個孩子長得意外的相像,平常都是靠衣服來辨認。當年岳父寄過去的大量撫養費並沒有用在金池身上,直到有一天兩個孩子突然得病了,那邊也沒什麼好醫生,並沒有得到良好的醫治,其中一個就這樣早早的過世,當時全村的人都知道是金勇病死了,而後岳父的三叔突然對金池好了起來,鄰居是認為岳父的三叔明白了因果報應,這才有了善心。」
話都說到這兒,還有什麼猜不到的,顯然是死去的金勇才是被磋磨多時的金池,而現在的金池正是金鱗年齡差異極大的堂親。
金鱗聽到了整個人都晃了晃,這一晃在場的人都慌了,不是給老爺子順氣就是給老爺子倒熱水。
金鱗此時卻擺了擺手,「沒事。」
說沒事,但誰能相信金鱗這是真沒事。
金鱗靠在了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彷彿一瞬間老去了十多歲。
「這事,就這樣吧。」金鱗撐著拐杖站了起來,拍了拍席文的手臂,「照顧好容裳和孩子。」
話音剛落金鱗就再次往樓上走,佝僂著背步伐很慢。
「爺爺!」金耀月忍不住叫了金鱗一聲。
本以為可能金鱗不會再回應,但金鱗卻是應聲了,而後再次邁上了階梯。
金耀月只覺心如亂麻,桌上還放著那份親子鑒定表。
金旭陽說話都帶著顫音,「我們是……一個……一個害死爺爺親生孩子罪人的子嗣。」
金耀月都能感受到金旭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金耀月自己都理不清自己亂成一團的心思,哪裡還顧得上安撫金旭陽。
席文摟住了兩人,聲音沉穩,並未因這些事產生什麼波瀾,「岳父要是不想見到你們,我就帶你們回西西里,我是你們的父親,我不會丟下你們的。」
金耀月眼底突然湧出了淚水,哪怕她再想忍都忍不住。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她的親生父親是渣滓,真正的渣滓,而她身上也傳承著渣滓的基因。
金耀月只覺得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金耀月眼底空洞,不自主地輕聲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我就不該出生的。」
一個耳光將金耀月打得臉偏了過去,這是真打,金耀月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得疼,但她卻是麻木地看著打了她耳光的人。
是她的母親,季容裳。
季容裳幾乎歇斯底里,嘴唇翕動著,撕心裂肺地吼了出來,「你說你不該出生?你就因為金池那個賤人就否認了你自己?你是我的孩子!我疼了大半輩子的孩子!你就是你!你以為你和金池有什麼關係?你以為你是繼承了金池什麼?」
「容!」席文也提高了嗓音試圖阻止季容裳這失去理智的行為。
「基因就決定一切了?基因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好壞了?基因就決定你一定就是和金池一樣是個爛人?那我的基因那?季家祖祖輩輩都是良善人,季家百年前就是靠著誠信才立起了家業,你為了金池連我的部分也想否認嗎?」季容裳吼著卻是突然哭了起來。
這大段大段的話,不只是罵醒了金耀月,也讓金旭陽恢復了清明。
「對不起。」金耀月只能支支吾吾地說了這三個字。
她……還真是魔障了,她和金池是完全不一樣的,無論是她也好,還是金旭陽也好,都在金池的磋磨下將金池視作深淵惡魔,他們都對金池心底裡帶著憎惡,帶著反感,無論怎麼樣他們都與金池相差甚遠。
季容裳一哭,席文就慌了,手忙腳亂地哄著季容裳,一邊又回頭說了兩人幾句,「把你們媽惹生氣了有什麼好的,還不快來哄。」
這一哄耗時很久,這才把梨花帶雨哭得直打嗝的季容裳給哄好了,金耀月這才發現她一哭停不下來像誰了,保準是像季容裳無疑。
這一鬧,金耀月也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不愉快了,反而是理智地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其實爸爸不會讓你們走的,你們是他親手帶大的,哪怕沒有直系血緣,爸爸也對你們非常看重。」季容裳鼻頭泛紅,似乎先前哭得太狠。
金耀月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問題,人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
「爸爸的情緒……只能看了,希望他能緩過來。」季容裳的語氣有些沉重。
金耀月只能點頭,她也不希望爺爺因為這件事再次生病,心臟病可是一件大事。
金耀月還在琢磨,就聽到金旭陽輕聲問了一句,「爸……西西里……環境好不好?」
席文笑了,將冷硬的稜角全都暖化了,「西西里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