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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從來沒有人沒入水潭子中,這異樣的安靜幾乎讓玉生煙認為傅晚晴已經淹死了。她向前走了幾步,瞧著那水汽氤氳的寒潭,忽然間又停下了腳步。她輕輕地笑了一聲,一轉身,作出了要離開的模樣。
「嘩——」地一聲響,潛入了水中的人像是一條白鰱躍了出來。濕噠噠的黑髮披在了裸-露的肩膀上,傅晚晴睜開了雙眼,一隻手掩在了胸前,她喊道:「玉生煙,你要去哪裡!」話語中的急切再也沒有掩飾。她真是害怕玉生煙將她丟在這個陌生的林子中。
玉生煙轉身挑了挑下巴,問道:「洗凈了么?」傅晚晴一愣,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冷不丁又聽她說道:「潭子中的水,泡不得太久。」像是領了聖旨一般,赤條條的傅晚晴從水潭子中躍出,就這樣站在了玉生煙的跟前。
水珠順著她的髮絲劃過了柔軟的胸脯。
水珠沿著妙曼的曲線滑過了修長的腿。
玉生煙的視線從她的眉眼一直滑到了腳趾,地面上的水漬蔓延。冷冷的夜風吹來,傅晚晴一個瑟縮,通紅的鼻頭看著煞是可憐。玉生煙冷靜地解下了自己的外衣,將傅晚晴緊緊地包裹住。
傅晚晴小小地嘟囔一聲道:「我冷。」
玉生煙將她抱在了懷中,運著輕功就在這陰暗的怪枝橫斜的林子中狂奔。寒號鳥的啼叫像是鬼哭,野獸的嚎叫時近時遠,傅晚晴窩在了玉生煙的懷中,愜意地閉上了眼。很溫暖,溫暖到沒有絲毫睡意的傅大小姐瞬間沉入了夢鄉中。她夢到了在俠義山莊時候那個未盡的婚禮,蓋頭滑落,她微仰著頭,對上的是玉生煙那笑意盎然的雙眸。
「咱們成親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這樣就不用比劍了。」
夢話,或者說是心裡話,在傅大小姐不自覺的時候從她的口中流了出來。
玉生煙坐在了床頭輕輕一笑,還是比劍?大小姐這執念真是很深吶。將傅晚晴的手塞入了被窩中,玉生煙的手輕輕地刮過了傅晚晴的鼻頭。忽地,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使得她的眉頭又緊緊地鎖了起來。她站起身走出了房間,輕輕地合上了門。
昏黃的燈光下,一道背對著她的背影,看來早早就在那等候了。
「玉大教主,咱們又見面了。」越紅華一轉身,輕笑一聲說道。
「越姑娘。」玉生煙朝著她點了點頭,淡聲道。
「大小姐在你的手中,我很放心。」越紅華笑道。
「你們……」玉生煙揉了揉眉心,嘆息道,「你們還是依照計劃行事吧。」
「多謝玉教主。」越紅華一拱手。
「不必謝我。」玉生煙拂了拂袖子,轉身就回到了房間中去。而那一直望著她背影的越紅華,唇邊的笑容越來越盛。
若是傅大小姐不願意,那張宗易怎麼能夠如此輕易就得手呢?無極宮的人一直在暗處跟著,直到玉生煙的出現。
傅大小姐只是用這事情逼自己現身么?玉生煙望著她安靜的睡顏搖了搖頭。
繼傅大小姐在成親之日被劫后,江湖上又傳出來一個消息,威揚鏢局的楊公子瘋了。
醉酒後的楊無功大鬧婚禮,忽然間又失去了蹤跡,最後是在一個破山洞發現他的蹤跡的。身上的衣衫凌亂,他躺在了地上昏睡著。在他的身邊有幾條被砍斷的鎖鏈,地面上則是落滿了嫁衣的碎片。光是在這麼一個場景,就能夠讓人聯想到許多的事情。點滄派的沈勝衣將楊無功打了一頓,也沒有人出來阻攔。就在這之後,楊大公子瘋了。
楊逸飛的臉色鐵青的,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楊無功這三個字。
「俠義山莊那邊怎麼說?」楊逸飛疲憊的問道。
「傅盟主說,說當務之急是找到大小姐的下落,只有這樣,才能夠還,還公子一個清白。」
「什麼清白!那孽障!真是荒唐!」楊逸飛一拳砸在了案几上,他猛地站起身來,又跌坐了回去,「你去回話,就說我威揚鏢局一定會找到大小姐的,還有,煙霞島一事,我威揚鏢局就不摻合了,隨他們去吧。」
「總鏢頭,這——」
「這什麼這,按照我說的去辦!」楊逸飛暴喝一聲道。
「是,小的這就去。」那跪在地上的人被楊逸飛這麼一喝,趕緊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大廳。楊逸飛擰著一雙劍眉,手在額頭上慢慢地搓揉著。這腦海中的一堆亂麻還沒有理清楚呢,就又有一個下人大叫著跑了進來,跪在地上,氣喘吁吁地說道:「盟主,不好了!夫人和小姐她們,她們去俠義山莊了!」
「什麼?」楊逸飛大驚,趕緊站了起來,「來人快備馬,去俠義山莊!」
柳薇和楊無敏這兩個女人能夠做什麼事情?她們跑到俠義山莊無非是鬧事罷了,本來威揚鏢局的臉就已經丟盡了,被她們這麼一鬧,還要不要見人?楊逸飛心中的怒火已經積蓄到了一定程度,狠狠地一鞭子抽下去,那駿馬痛嘶一聲,快速地奔去。
柳薇和楊無敏是帶著一群下人去的,可那些人能夠有什麼用處呢?地面上一具具屍體橫斜著,兩匹神駿已經奔走了,只有柳薇和楊無敏跌坐在了血泊中,戰戰兢兢地看著那一步步逼近的蒙面人。
「你,你是什麼人?我爹爹可是白道聯盟的楊逸飛!你要是敢動我們母女兩,我爹一定會——」楊無敏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就被抽出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鞭身上帶著細小的刺,刮過就是火辣辣的痛意,更別說是含著強勁內力的一鞭了。
「楊逸飛么?」蒙面人仰著頭笑道,「他很快就會來陪你們母女兩個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柳薇不停地后縮,就像是看一個魔鬼一般。
「其實告訴你們也無妨。」蒙面人輕哼一聲,笑道,「天地無極,明白了么?」
鞭影與劍光交疊著,是她們母女兩見到的最後景象。
楊逸飛來得很及時,蒙面人才在樹上隱好身形,他就騎著駿馬出現了。他不用再擔心這母女兩會去俠義山莊尋事了,因為在他眼前的,只有兩具冷冰冰的屍體。唯一的兒子瘋了,妻女則是死在了道路中。楊逸飛眼中溢滿了血絲,他仰起頭狂吼一聲,跪在了妻女的邊上,伸出手合上了她們的眸子。
驚恐而扭曲的面容,她們在最後瞧見了誰?
「楊逸飛,你出現了。」從樹上偏偏落下,蒙面人持著長鞭,笑說道。
「是你動的手?」楊逸飛狂喝一聲道,他站了起來,可是膝蓋一軟,又跌回到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變得漆黑的手掌,他喝道,「你你下毒?卑鄙!」
「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便可。」蒙面人笑了一聲道。
「你你是什麼人?我威揚鏢局什麼時候得罪過你?」楊逸飛迅速地出手封住了自己的大穴,半跪在地上滿是不甘心地說道,「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你在布局陷害我們俠義山莊?你是魔教的人?你要破壞白道聯盟?」
蒙面人沒有理會楊逸飛這一系列的問話,她只是仰起頭輕笑一聲,問道:「楊大俠可記得這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楊逸飛眉頭一皺,問道。
「這是俠義山莊到威揚鏢局的必經之路,當年,傅夫人就是縱馬賓士在這條路上,中了埋伏!你楊逸飛不愧疚么?你對得起自己的夫人?對得起你的兄弟傅暉么?你還以為這件事情隱瞞的很好,誰都不會發現么?你害死了自己的夫人,怕傅夫人前來興師問罪,就在半路設伏,害得她們姐妹雙雙殞命!楊逸飛,你好狠的心!」
「你,你——」楊逸飛的臉上一瞬間褪盡了血色,「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哈哈哈。我是誰你不用管,你只要記住,我是來尋仇的人!」蒙面人冷笑了一聲,將長鞭扔到了一邊,手在腰帶間一抹,一柄軟劍出鞘。
鮮紅色的血順著劍尖流淌。
她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威揚鏢局。」白紙上的四個字蒼勁有力,聽到了腳步聲,傅晚晴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狠狠地一筆將這四個字抹去。
「楊逸飛死了。」玉生煙淡淡地說道,「還有他的夫人和女兒。」
「楊家還沒有死絕呢,不是留著個楊無功么?」傅晚晴輕笑一聲,扔下了狼毫,她環住了玉生煙的腰,笑道,「很快的,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你當初說是三個月。」玉生煙嗤笑一聲道。
傅晚晴笑容一僵,她輕哼了一聲道:「按理說是的,可遇到了一個計劃之外的人。」
玉生煙搖了搖頭,將傅晚晴拉開,說道:「傅大小姐,我可是一直在你計劃之中呢。」
傅晚晴輕笑道:「那玉大教主,我利用了你,你會不會生氣?」
「不會。」玉生煙搖了搖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