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醫生我的牙被你甜掉了(11)
葉蘇遙遙望著並肩而立的溫景然和季佳麗,強撐著眼皮一眨也不眨,只怕自己合眼再睜開便會掉眼淚。眼眶越發澀然生疼,最後還是不得不屈服。眨眼的同時微微移開些目光,不經意看向他們身後的動作頓住,表情竟有些呆愣。
那兩人身後的玻璃展櫃里立著兩具一身白紗的塑料模特兒,寬大的裙擺上撒有細細的水鑽,在櫥窗底部射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晃人眼目。腦海里竟不由自主地就將面容姣好的成熟女子帶入其中,配的身旁正裝男子,倒是般配至極。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天橋下,溫景然順著葉蘇回頭掃一眼,柔和的面色瞬間攀上幾分僵硬。再轉頭看向葉蘇時卻已掩藏得乾乾淨淨,微微走幾步立在天橋的台階前,無甚表情直直看著她,眼裡倒有些說不出意味的執著。
「下來。」
對峙一會兒,他忽然笑得山明水清,清雋溫柔似春風,嗓音和緩低啞似誘惑又似哄騙。
葉蘇歪頭看著他,眼底映著對面大廈的燈火流光溢彩。若是此刻沒什麼表情的臉上能漾起一絲笑,定是一番怡人風景。
她聽見了他的話,卻沒有立即照做。她在思考,偏偏反應遲鈍。
就像她引誘酥魚入懷時,酥魚會警惕會猶豫。
只是,酥魚最後還是會湊近她的手掌細細嗅著,屈於她的引誘。此時,她亦笑得無聲無息,從天橋上緩緩走下,立於他身前仰頭看他,仔細看他,他的眼一如往常柔和地像是淌著一湖春水。
「吃飽了?」溫景然伸手撥了撥她額前有些凌亂的發,微垂的眼眸里滿是憐惜與溫柔。
他眼裡彷彿倒映了星星,葉蘇看著那雙好看的眼,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眼皮,見他闔上眼瞼握住自己手腕,冰涼的指尖染上他眼上單薄的溫度,忽然笑出了聲。
就像小孩子看見喜歡的東西便想伸手去碰碰。
好一會兒才想起他問自己的問題。
「沒有啊,」葉蘇表情仍是怔怔的一片木然,忽地有些委屈地蹙了眉頭,「我都沒吃多少。」
溫景然的眉頭幾不可見地微蹙一瞬便展開,握在她腕上的手倏地收緊。
「上車。」他拉著她轉身朝路邊停著的車走去。
葉蘇跟在他身後,走到注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季佳麗身邊時,禮貌地對她笑了笑。
「晚上好,季醫生。」
「晚上好。」一貫笑容甜美標準的季佳麗此刻面上看起來竟有幾分尷尬,直直看著葉蘇。見她對自己一笑便擦肩而過。她咬了咬唇,轉身跟上。
立在車前,她看著車座。剛才下車之前她是坐在副駕駛座的,可現在葉蘇也在,她看向溫景然的側影。
溫景然站在車後座右側門邊,拉開車門看葉蘇。
「坐後面。」
「哦。」葉蘇愣愣地點了點頭,摸了摸涼涼的鼻尖,輕輕笑了笑。視線擦過溫景然的身側,她看見季佳麗短短時間內面上的悲喜交疊。
真有趣,她忽地發現三人的視線竟成個圓圈循環。
隔著不甚透亮的玻璃看窗外繁華的商業區,車速緩慢,逐漸匯入車流。十字路口的商場外,牆壁上懸挂的巨幅海報被射燈照得透亮,年輕的異國面孔五官深邃而精緻。
葉蘇側首靠在玻璃窗上,車身偶震,側腦和玻璃輕輕撞上,激起的細微痛感卻不讓人難受,眼神偶爾瞟向前座同樣保持安靜的兩人。
駛出繁華的商業區,車速漸漸加快,原本燈火通明飛速消失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該有的昏暗和靜謐,蒼白的路燈打在枝葉上投下綠色的光,馬路向黑暗之中無限延伸看不見盡頭。
「溫醫生,先送葉蘇回去吧,學校宿舍有門禁時間,遲了怕進不去。」坐在副駕駛座的的季佳麗輕聲道。
細膩的嗓音在這方靜謐的小小空間里越發甜軟。
「沒事,她跟著我。」溫景然淡淡回應。
葉蘇聞言一愣,靠著玻璃窗無意識地笑。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糨糊一般攪在腦子裡,她正想著該從哪一件開始慢慢捋順。
溫景然的車速不快,開向的是與葉蘇學校背道而馳的方向。旁的車道時有別的車呼嘯而過,昏暗裡只留尾燈形成的一道暗紅殘影。
在一處高樓參差的小區門口,溫景然緩緩停車。
葉蘇朝外看了看,並不認識這個小區。
「麻煩你了,溫醫生。」葉蘇正前方的季佳麗緩緩開口,捏著懷裡的包開門下車,關車門前微微俯下身子,「那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恩。」溫景然禮貌地回以一個柔和的笑。
「晚安,季醫生。」後座的葉蘇按下車窗,笑著朝外邊的佳人揮了揮手。
「恩,晚安。」季佳麗努力讓自己的笑看上去陽光透亮一些。
只是秋末寒露深重,難免叫人心生感傷。
車門被輕輕關上,女人果決轉身,裙擺在暗沉夜色中搖曳出幾分凄迷。
「溫景然,」季佳麗的身影已經走出些距離,他亦將車調轉了方向,她輕輕喊他,聲音軟得像被火烤過得棉花糖,糊在心頭一陣暖香甜膩。
「恩?」他頓住手上動作,回頭去看她,眼神專註地只映出她一個人。
「我可以坐你旁邊么?」葉蘇指著空了的副駕駛座,吸了吸鼻子,咧嘴笑著卻像只被人拋棄在街頭的小貓,故作堅強。
「不可以,」溫景然深深看她一眼,眼底平靜的情緒盡數化開,融成一汪清泉,斂眸匆匆坐正回原位。視線了失了她,心頭一陣不舍又看了看後視鏡里滿面失落迷茫的她。
「我今晚喝了點酒,那個位置安全。」他的聲音隱忍得低沉粗啞,和平日里的溫文爾雅大相庭徑。
聞言葉蘇微怔,看著男人烏黑的發,白皙的頸和臉側。
忽然想起似乎在哪兒看過,一輛車裡最安全的位置是駕駛座的斜後方。
是了,就是他讓她坐的這個位置。
酸澀的感覺似乎淡了些,壓在心頭的重量卻還是讓她呼吸艱難。
「那你為什麼讓季醫生坐那裡啊?」
「我沒有告訴她坐哪兒,是她自己坐過來的。」溫景然搖搖頭,表情很真摯。
「哦。」葉蘇摸了摸微涼的鼻尖。
「比起這個,不是說了結束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么?」溫景然眼神清淺,聲音忽地嚴肅起來。伸手去摸了摸葉蘇的手,他注意到她總是去摸鼻尖,「站天橋上站了很久?」她的手和鼻頭很涼。
「也沒有很久,我以為你在家啊。」葉蘇悄悄瞥那人一眼,見他一臉正經,心虛地移開目光不敢對視,「我還是不大習慣麻煩別人做我自己可以處理好的……」
話還沒說話就被他攬住肩膀,葉蘇受驚抬起頭,便瞧見上方投下一片黑黯,他涼涼的額頭貼上自己的前額,眼神一如他們親吻后那般深沉。
「你已經是我的了,不許你算得這麼清楚。」他唇角分明是帶著笑意,眼神卻嚴肅認真,透出不容商量的霸道。
葉蘇的心尖微顫,他的鼻息撲在自己的唇上,濕濕的,熱熱的。
「知道了,我會盡量,盡量學著去依賴你。」她抬手描摹他的臉闊邊緣,末了輕輕貼上他的唇。
溫景然身子一僵,攬在她肩頭的手更加用力,把她揉進懷裡。唇舌上的動作急促而用力,完全不似上一回那般輕柔憐惜。
他攫了她的唇瓣,舌尖在她的口腔里肆意掠奪。
結束時,混亂的呼吸交織。他退開一些,看見被自己蹂-躪得嫣紅的唇,抬手輕輕撫摸。
「對不起,我沒控制好。」滿眼自責與憐惜。
「你…」大約是覺得接下來的話實在讓人覺得羞恥,葉蘇紅著臉撇開與他對視的眼,「你也不用因為在親近我的事情上失了分寸而覺得抱歉。我……挺喜歡的。」
她喜歡看到他因為自己而失控。
溫景然微微怔住,直直看著葉蘇紅潤的側臉,笑意越發深沉。
「別看了,」葉蘇抬手遮住被他盯得發燙的半邊臉,「快開車!」
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將她拉近一些,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個吻,才心滿意足回去系了安全帶。
車行駛在夜色中,葉蘇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兒。她靠在副駕駛座的後背,靜靜看著他的側顏。疲倦襲來,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索性闔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抓在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在安靜的車廂里顯得有些突兀。
葉蘇被吵醒,意識仍不大清晰,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便滑下接聽鍵。
「喂。」沒用什麼力氣,聲音微弱綿軟。
「喂,葉蘇。」電話那頭傳來清冷的男音。
「恩,唐朝?怎麼了么,你們聚完了?」
聽見葉蘇的話,電話那頭的人卻好似冷笑了一聲,片刻才接道:「我們根本沒去成ktv。你走後不久,徐露潔和丁嬙似乎大吵了一架,姜何和陳欣也不大愉快。尷尬成這樣,還聚得下去?」
「恩。」葉蘇漸漸清醒過來,仍合著眼不大想睜開。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對面那人終究還是耗盡耐心。
「葉蘇,我以為你已經放下了。因為他當年甩了你?何必呢?」
聽得對方似是勸解的話語,葉蘇靜了一會兒,滿眼嘲諷,冷冷笑出了聲。
「唐朝,我就問一句,這裡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何必,我何必怎樣?」嗓音冷淡至極,毫不掩飾其中的不屑與嘲諷,「是你高估了姜何還是低估了我葉蘇,覺得我好像非得賴著他,離不得他?這段關係即斷了,我便從沒有生過挽回的念頭。你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看看放不下的究竟是誰?你和他是發小,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
「還有,倒是我記性不大好?和你們同班三年的原來是徐露潔而非我,你們了解的也是她而非我!她說是我把她帶來的,你們就都信了?你們的興緻情誼被壞了便覺得百般不爽,那本就不願去參加,只不過被磨著拒絕不掉的我受了這番誤解又該向誰泄憤?你問過么,你什麼都沒問就覺得是我做的?」葉蘇說這話的語氣並不激憤,反倒越發沉靜,「多說無益,你們愛怎麼想怎麼想吧,三年情誼若你們從未珍視,我又何必捧在手心,輕易割捨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葉蘇淺笑一聲,將電話掛斷。
悶聲閉眼,好一會兒才發覺車子已經停了下來,抬頭時對上溫景然看向自己的眉眼。柔和如拂開百花的春風,那裡面含著的心疼讓她心間更加酸澀。
「下車,喝點粥。」溫景然沒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側。
這才想起,她剛才告訴他自己今晚沒吃飽,低頭輕輕應了一聲。待他下車繞到自己車門這邊為自己開了門,才緩緩下車。
「那我今晚回不了宿舍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葉蘇頓住腳步便落後了溫景然兩步。
「去我家,好嗎?」溫景然回身,細細看著她,表情認真,眼神清澈透亮,「明天早晨我不去晨跑,陪你一起看日出。」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嘴角漾起笑。
「你……家?」葉蘇獃獃地複述,抿唇,臉頰緩緩又紅起來,「今晚,我去你家過夜?」
溫景然一怔,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含笑看著表情在驚詫和羞澀中轉換的葉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彎腰附在她耳邊輕聲說:「看來你想得比我多,不過我突然想起來,你剛才說了讓我不要因為這些覺得抱歉。那麼你……如果很害羞的話,要不要現在開始先做一下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