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用戶v章已購買比例未達標準,請連續訂購本文或24小時后查看昨日經過了那場變故,莊子里又多了不少傷患。本來朱成張還想帶兩人參觀一下清漕庄,再挑個好時機拜見莊主,可如今救人要緊,只能直接把兩人就拉來了臨時改造的特大病號房「救苦救難」,但出於人道主義精神,他還是友情提示了一下裡面的慘狀。
「傅大哥,裡面都是俺受傷中毒的弟兄們,樣子可怕了點,您做好準備。」
程景軒不以為意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無妨,朱大哥帶路吧。」
朱成張應聲推門,門板發出哐當一聲,搖搖晃晃地開了——這是剛刷漆的新門,前幾天病患增多,擠壞了。
門裡是一條狹長的通道,也就三五米長,剛一進來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惡臭,傅程二人不約而同地暫時屏住呼吸。
通道的另一頭是一間現代客廳那麼大的屋子,擠了大約七八十個人,桌椅板凳全沒有,就鋪了一層羊毛地毯。裡面的人倒的倒,站的站,身子疊身子,彼此吸著對方呼出來的濁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潰爛流膿,甚至連臉上的血污都不曾清洗。
沒有痛苦的呻/吟,也沒有絕望的吶喊,他們就像一群沒有感覺的稻草人,麻木地看著身邊人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可怖模樣,一起等待著死神的宣判。
傅君堯倒吸一口涼氣,差點被那股難聞的味道嗆死。
「為什麼不給他們清理傷口,開窗透氣?清漕庄就是如此對待自己人的么?」程景軒怒不可遏地道。
朱成張彷彿生吞黃連,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洗傷口,哪知兄弟們受了傷的地方是見風就化膿,沾水就潰爛,然後一直癥狀反覆,無論怎麼用藥傷口也無法癒合,前前後後找了十幾個大夫,都說是中了毒,可也沒個人能救,久而久之,就拖成了這樣。」
程景軒聞言,一口氣呼不出去,生生地卡在了胸口處。
朱成張雙目赤紅,猛地朝他跪了下來。這一回,任程景軒怎麼拉也沒法把他拉起來,只得生生受了這一拜。
「傅大哥,拜託您了!」
程景軒心中一慟,看了身旁的傅君堯一眼,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莊重篤定:「傅某自當全力以赴。」
朱成張這才起身,朝里走了幾步,大拇指悄悄在眼角揩了一下,朗聲喊:「兄弟們,神醫請來了。」
這一句話,彷彿是來自天界的福音,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一屋子的人齊刷刷看向門口,面容是長期與病魔鬥爭的灰敗頹唐,可眼裡卻泛著明光,就像埋藏在冰山下的熾熱火焰,燃燒著內心深處最後一點點的求生之心。
「朱大哥,此疾甚是惡劣,未免傳染,你還是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們會立刻通知你的。」程景軒道。
朱成張自然不肯:「不行不行,俺再不濟也能幫傅大哥打打雜,哪有留你們在這辛苦,俺自己去睡大覺的道理?」
程景軒擺了擺手:「朱大哥多慮了,瑣碎小事自有小程幫忙,況且此地本就狹小,朱大哥在此也是徒勞無益啊。」
「這……」
傅君堯猶豫片刻,道:「朱大哥若真想幫忙,便去取一些兌了雄黃的酒來,越多越好。」
「噯!好!那這裡就拜託你們了。」說著,朱成張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程景軒舒了一口氣,環視周圍,每個人都對他投之殷切地目光,他走到受傷最嚴重的一個中年男子面前:「請把手伸出來。」
那人眼前一亮,上半張臉的木然還沒來得及收回,下半張臉已經咧嘴一笑,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有……有勞大夫。」
程景軒偏頭看了傅君堯一眼,傅君堯立刻會意,從衣袖裡拿出一段紅線來,一端綁上了患者的手腕,另一端被他拉在手上,手指細細感受絲線上傳來的脈搏輕微震動,然後把絲線遞給程景軒。
「大夫,您看看。」傅君堯低聲道:「中毒。」
程景軒接過絲線,有模有樣的把脈,沉吟片刻才皺眉道:「是中毒了。」
中年男子一慌,整個身子都顫了起來,消瘦得就像門口斷了半截的枯黃樹枝,在風裡搖搖晃晃,隨時要掉下來似的。他不自覺往前走了幾步,想靠近程景軒,以為是在靠近生命最後的火光。
「大夫,那還有救么?」他下意識伸出手,久未修剪的長指甲黑得不辨本色。
傅君堯本能地上前一步,擋在程景軒面前,可他竟然輕輕地推開了這份好意,一把握住了病人形同枯槁的雙手。這一瞬間,他那潔癖、龜毛、挑剔的毛病彷彿全好了。
傅君堯面露驚奇。
病人臉上粘著已經乾涸的血污,身上也髒兮兮的,幾處傷口都已經潰爛,往外涓涓冒膿血,看起來十分噁心可怕。可程景軒卻像選擇性失明了一樣,握著病人的手慢慢扶他坐下,鄭重地道:「一定有辦法的。」
這樣的輕聲低語,有著安撫人心的神奇力量。
過了一會兒,程景軒悄悄把傅君堯拉到一邊,低聲問:「他們還有救么?」
傅君堯長嘆一口氣,只覺得身心俱疲:「很麻煩,但應該有救。」
程景軒神色稍緩,打從進門以來就一直僵著的身子總算鬆了松。
傅君堯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他鬆了的這口氣,到底是為裡面這些人的性命,還是為自己能順利進入清漕庄報仇?
「挖?」傅君堯不可置信,腦海里已經想象出自己面朝黃土背朝天,掘地三尺挖蚯蚓的模樣,都有畫面感了……
「你怎麼不自己去挖啊!」他鬱悶地道。
程景軒沉吟片刻:「你若是不願意挖,跑回去拿魚餌也是可行的,只要你不怕遠。」
「……」可行你妹,傅爺最怕走路。
想他傅君堯,才翻身做傅爺沒幾天,又淪為了傅小弟,只好老老實實拎了根樹枝,帶上盒子挖蚯蚓去了。
要不說都說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這會子連蚯蚓都欺負他,走了好遠的路,掘地三尺了老半天,才抓到三四條蚯蚓,累得傅爺腰都直不起來了,索性罷工,拎了這點可憐的勞動成果往回走,隔了老遠就發現自己的座位被人佔了!
溪邊的大石頭上並肩而坐著一白一藍兩個身影,白色那個自然是程景軒,藍的那個他沒見過,只看見烏髮如墨,背脊挺直,便只一個背影也透出深深的氣度。傅君堯心裡頗不是滋味。
那二人輕聲低語,你來我往,看似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好一派賞心悅目的畫面,可偏偏傅爺長了一雙齊天大聖的火眼金睛,一眼便能從他二人純潔的後背中看到蒼翠欲滴、綠得冒油的兩個大字——「般配」。
傅君堯怒從心中起,差點把手裡的盒子給砸了。這會子他的憤怒都快趕上賣燒餅的武大郎了,可仔細一想,他還不如武大郎有立場,充其量就是個賣梨小販,看著別人的熱鬧,卻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程景軒像是心有感應,突然回過頭去,喊了一聲:「君堯。」
傅君堯連忙壓下心中怒火,佯裝無事地走過去,手上卻加大了力度,把裝泥鰍的盒子往程景軒那一扔——
他抬手穩穩接住。
「怎麼了,這麼大火氣?」程景軒問。
傅君堯單腳踏在那藍衣男主屁股下的石頭邊緣上,一副混世魔王傅日天的流氓樣,朗聲道:「不高興唄!辛辛苦苦去給某人挖魚餌,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回來一看,位置還被佔了,擱誰身上高興——」
說著,他猛然靠近那藍衣男子:「這位兄弟,你說是吧?」
那藍衣男子怔了怔,忽然笑開了:「景軒,你們家這位小葯童倒是有趣得緊,一點兒也沒有小時候的模樣。」
傅君堯有點蒙逼,下意識恢復了正常的站姿,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
程景軒大方地點頭:「他就這小氣勁兒,你不必在意。」
「喂,誰小氣了?」
傅爺正要翻臉,程景軒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魚兒上鉤了。」
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忽然濺起浪花,魚漂上下起浮,程景軒鬆了線,魚竿立刻下彎,他迂迴地晃動了一下魚竿,魚漂突然沉了一下,魚竿開始晃動。
該拉線了!傅君堯在心裡吶喊,也跟著緊張起來。
程景軒卻仍是鬆了魚線,把魚竿慢慢下放。
「再不收線魚兒就脫鉤而去了!」傅君堯忍不住出聲提醒。
程景軒仍是按兵不動。
魚漂突然沉了下去,他猛地一用力,一條大魚活蹦亂跳地在空中劃了個半圈,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