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巧了
「阿瀾,你說這個賈恩侯……」太子一臉不能理解地看著兵部送來的履歷,上頭第一張大紅色的就是賈赦的。「這人,是不是有些不大著調?」
賈赦的名字他當然聽說過,先榮國公賈代善的兒子,京城裡有名的廢物。聽說也是個不得親爹喜歡的,賈代善臨死前上摺子替次子求恩典,這個長子半句話沒提。就憑著這一點,太子就覺得賈赦和自己頗有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虧得我還打算用他一用的。」
太子殿下自問是個有恩必報的。不管怎麼說,賈璉幫了自己兒子一次,太子本打算給賈赦個差事。可這麼瞅著么,不如還是直接賞賜些東西?
這次遴選龍禁尉,本就是借著萬壽節的時機給勛貴人家子孫的一個恩典。賈赦倒是好,直接把自己報上來了。放眼大慶朝,不,古往今來,就沒聽說過堂堂的一等將軍,上趕著去做五品侍衛的!
賈家人也不少啊,難道就找不出個合適的少年來了?
「父親。」
徒睿瀾從兵書里抬起頭,「您打算怎麼辦?」
太子挑了挑眉毛,「怎麼辦?交給你皇祖父去。」
他那父皇,年紀大了,脾氣也越來越古怪。他已經入朝參政多年,但這兩年卻是舉步維艱。緣由么,一來是珍貴妃母子內外使絆子,二來,就是坐龍椅那個雖然說是他的父皇,但對他的猜忌卻是越來越多。
龍禁尉是天子近衛,哪怕只是掛著名兒好看的,也得皇帝親自定。
叫人眷錄了名冊,太子將這份名單送到了皇帝面前。
正如他所料,看到排在頭一個的賈赦的時候,皇帝臉上神色也是精彩至極。
「朕記得賈代善算是個能臣,怎麼養出了這樣的兒子?怪不得當年賈代善就說他這個兒子性子古怪。朕瞧著這還哪兒是古怪?分明就是胡鬧!」
「他不是自己報了自己上來?那就叫他去!朕倒要看看,跟一群能當他兒子的小輩兒站到一塊兒,他是羞也不羞!」
帝王一句話,赦大老爺便把自己蒙恩寵到了龍禁尉里。
當然,賈赦一點兒不覺得羞,相反,還很是得意洋洋的,甚至在榮國府里開了一次小宴,請了賈珍等人一同慶賀,叫賈史氏和賈政等又咬牙切齒地氣了一次。
這一神來之筆叫賈璉也是大感無語。他這個爹就沒想過,這麼胡來萬一惹怒了皇帝怎麼辦?
賈赦卻是頗為不以為然。
「當今是個好名聲的人,登基這麼多年了,一向自詡仁和。你爹我在他眼裡不過是個沒什麼本事,又隨心胡來的老紈絝,頂多是斥責兩句我辱沒了祖宗,卻不會懲戒。」說不定這樣的他,還叫皇帝更放心些。
叫賈赦說,當今皇帝就是個很虛偽的人。分明對勛貴頗多忌憚,卻還要每每做出一副樣子來。何必呢?坐擁天下的至尊,想整治誰了,怎麼整治不行?為了個虛名兒見天兒地端著,累也不累?
轉眼間萬壽節就到了,京城裡愈發喧囂起來。
這其間,萬壽節當日,皇帝忽然下旨,給幾位皇子封王。其中大皇子受封榮王,三皇子受封安王,四皇子受封裕王,五皇子受封瑞王。
封號之中,便可覷得誰更受寵些。
後宮之中,代掌宮務多年的珍貴妃晉封皇貴妃,距離皇后之位只差半步之遙。
育有三皇子的文妃晉封貴妃,封號卻沒了。而育有四皇子的誠嬪,亦是晉了誠妃。
之前,一眾皇子中,唯有太子是早年所封,其餘的都沒有封王。這次皇帝大肆晉封宮妃皇子,誰更得聖意,不難看出。
皇貴妃一脈,如烈火烹油一般。而在邊城立下了戰功的皇孫徒睿瀾,卻只得到了皇帝幾句不咸不淡的口頭嘉許。
在這種情形之下,太子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外面兒上卻是愈發沉穩了,行動說話叫人挑不出半分的錯處。怕兒子寒心,背地裡塞了不少的好東西給徒睿瀾。
徒睿瀾倒是並沒有什麼不忿之處。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龍椅上那人,首先是個君王,其次才是他的祖父。
他所要做的,就是時刻提醒著自己的父親,不要再犯從前的錯誤,落得如前世那般不堪的下場。
萬壽節過後,京城裡漸漸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賈赦開始了自己天子近衛的生涯,每日里穿著五品武官的朝服,顛顛兒地往宮裡去當差。同他一批進了龍禁尉的,大多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子弟,唯有他快要三十多奔著四十的年紀了,比龍禁尉統領年紀還大,也難為了他和那些個翩翩少年郎一同站著的時候不臉紅。
因為是要到天子面前去露臉的,所以各家各戶里報上來的人就沒有一個歪瓜裂棗,個個兒英俊,人人挺拔。幸而賈赦別的不行,一張臉還是能看的,且年紀大了也有大了的好處,看著比其餘人都穩重。
唯一叫賈赦吃不消的,就是這龍禁尉竟然還要受訓,與他先前所想的「這擔個虛職,干領一份兒俸祿」大不相同。而且,龍禁尉受訓不在別處,竟然被皇帝一道旨意送到了禁軍里。掌管著禁軍的不是別人,正是京營節度使,王子騰。
赦大老爺有些傻眼。
王子騰,金陵王家的現任家主。如果說史鼎的忠靖侯來的還有些僥倖的話,那麼王子騰這個京營節度使,便是實打實靠著自己的能為了。
他是王氏的親哥哥,賈政的大舅兄。
榮國府里大房二房之爭,如今在京城裡實在算不上什麼新鮮事兒了。王氏被關進了佛堂里去靜思己過了,雖然說是她自找的。但作為王子騰來講,焉能不遷怒賈赦的?
知道了這事兒的賈璉,忍不住替自己的父親鞠了一把同情淚。
怎麼就這麼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