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顧青青和念月跟著燕南祀進了軍營。

燕南祀下了馬,牽著馬走在前面。顧青青和念月上次來大營只是在門口呆了會兒,這次進軍營也是頭一遭,兩個人都有些好奇地東張西望。

燕南祀把她們倆一直帶到一個營帳前停了下來,帳前兵士看見她連忙迎了上來：「燕小姐。」

燕南祀嗯了一聲：「這兩位姑娘是來找你們副將的，你帶著進去吧。」

陳士武現在是方啟運的副將，這兩兄弟如今幾乎是焦不離孟。同住在一個院子里,軍營也是在一個賬下。作為燕將軍的麾下將士,程欽也隸屬於城北大營,只是他最近一直被太子和張大人召過去忙新皇登基的事情，很多時間不在軍營。

而顧青青的二哥秦秋也從程欽的副官升了職位，現在隸屬於城西大營，在許延陵的麾下。

那兵士聞言立刻跑到營帳裡面,過不多時，一個高大的漢子從裡面跑了出來，他先是看見念月和顧青青,臉上露出了喜色，接著看見旁邊站著的燕南祀，登時臉上一僵,乾巴巴地叫了聲：「燕小姐。」

燕南祀扯了扯嘴角,擠出來個笑容：「你們主將還在睡午覺？」

她話音剛落,方啟運就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隻手撐著營帳大門,另一隻手掐在腰間,看著燕南祀：「燕小姐這是開玩笑呢,這都算命時辰了，我哪裡還敢睡覺，這是有違軍紀的。」

燕南祀冷冷一笑：「自從我大哥陣亡，這城北大營還有什麼軍紀可言。」

方啟運把兩隻手抱在胸前，也不咸不淡地說道：「又不知道今天是哪個兵士惹燕小姐不開心了？」

燕南祀指著顧青青說道：「方才在大營門口，有兵士調戲這位姑娘，你們都是認識的吧？」

方啟運兩隻手立刻放了下來，陳士武瞪大了眼睛看向念月，念月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

陳士武火了：「哪個小兔崽子，我現在就去把他揪過來打一頓！」

燕南祀依然冷笑道：「犯了錯就知道打一頓，平日里是怎麼訓練的，看看你們手底下帶出了什麼樣的兵！」

這回方啟運有些無言以對，兩手背在身後輕握著，臉上還想努力保持平靜。陳士武看著情形不對，輕輕碰了碰顧青青和念月，三個人走到旁邊去了。

顧青青覺得很有趣，問陳士武：「他們倆經常這樣嗎？」

陳士武嘆氣道：「可不是嘛！幾乎天天都得吵一架，我在旁邊當個倒霉陪襯。本來吧，這燕小姐之前也就是跟他鬥鬥嘴什麼的，可是自從她大哥燕秉將軍戰死之後，她情緒就有點不對勁了。」

念月好奇道：「怎麼不對勁？」

「她把燕秉將軍戰死的賬都算到我們頭上來了，我估計吧，當時一起去戰場的所有將士她都懷恨在心，認為她哥哥不該死，該死的應該是那些將領才對。」陳士武說道。

念月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那也不對啊，你根本就沒去打仗，二弟去了可是半路就回來了不是？」

陳士武大力點頭：「你說得沒錯，可是就這樣，她也記恨著呢，我現在天天看著她都躲著走，生怕被她抓住了訓一頓。你們知道的，我也不是怕她，但是她畢竟是個小姑娘，咱也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對不對……」

顧青青好笑道：「那她豈不是要恨死程欽了？」

論功行賞，許延陵和程欽的獲益是最大的，官職俸祿還有各種獎賞，燕秉雖然也有謚號和獎勵，但是畢竟人沒了，賞賜什麼都彌補不了。

陳士武趕緊說道：「你說得沒錯，這燕家小姐現在最為憤恨的都是許延陵和程欽將軍。不過許延陵本來和燕家關係就很好，所以，我覺得吧，燕小姐最恨的就是你們家程欽少爺了。」

顧青青啞然失笑：「這可真是一口莫名其妙的大黑鍋。」

陳士武有些得意：「這可是我推測出來的，回去跟程欽說一聲，讓他提防點。這姑娘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雖然朝中並無女官，可是你看吧，她爹是燕大將軍，她自己跟未來新皇的關係也是不一般，上次圍獵的時候我們就看出來了。」

顧青青點點頭：「你說得很對，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回去了跟他說一聲。」

陳士武立刻邀功：「你們有沒有覺得我分析能力越來越好了？說不定我其實很適合做一名文官，程欽現在文武雙全，還真是令人羨慕。」

顧青青正想打趣他，看見方啟運慢慢走了過來。

陳士武沖著他招了招手：「這邊這邊！」

方啟運點點頭，他臉色不太好，站在旁邊不說話了。

「吵完了？」陳士武好像問他有沒有吃飯一樣平常。

方啟運看了他一眼。

陳士武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不說她壞話。二弟啊，大哥覺得你做事一向果斷迅速，明明你喜歡這個姑娘，乾脆去他們家裡提親算了，成不成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如果人家拒絕了，你也就可以安心地換別家姑娘了。」

方啟運不想跟他說話，轉身走了。

顧青青看著他的背影，對陳士武說道：「二哥還是喜歡這位燕小姐嗎？」

「那可不是嘛！」陳士武摸著下巴，「我都覺得二弟是迷了心竅了，這小姑娘除了臉長得還不錯，一點女孩子的模樣都沒有，打架比男人都凶，平時說話吵架一樣，我還是覺得我們家念月最溫柔了。」

念月紅了紅臉，一本正經：「我現在也學會吵架了。」

陳士武嚇得一愣：「可別啊，你還不會吵架我都已經說不過你了，要是你也學會吵架，我以後怎麼辦啊！」

顧青青笑笑，岔開話題：「大哥，你說想讓念月來軍營來女子兵們練軍，我才跟著來的，要不現在帶著我們去看看？」

陳士武說：「行！」

他帶著兩個人來到一處高地，下面是一處練兵場。顧青青發現，旁邊偷看的人不只他們三個，還有幾個兵士躲在障礙物後面，偷偷地往下看。

下面是兩隊女子，都站得筆直，手裡握有武器，卻都是短刀。

正前方站著的，是燕南祀。

這些女子也都身著軍服，但是並不合身。想來是軍營裡面本來沒有女子軍服，又來不及趕製，大家都是穿男子軍服來訓練的。

燕南祀領著這些女子操練，她在前面親自做示範，女孩子們跟著練習。

顧青青看了一會兒，這些動作比較簡單，練習度高的話，運用起來會好一些。她轉頭小聲問陳士武：「大哥，這些女孩子都是哪來的啊？」

一般人家的女子恐怕不會來做女兵的吧。

陳士武說道：「聽說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女子，有的是家裡太窮，有的是家人死了。這打仗啊，太坑人了。光你們燕歸城附近的村子裡面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家流離失所，有些家破人亡。男子還好，這女子若是流浪街頭，往往沒什麼好事。燕小姐就把她們都招到軍營裡面，放在她的賬下了。」

燕南祀並未封官拜爵，她只是藉助父兄的力量組建了一隊兵士。

顧青青心念一動：「那這位燕小姐倒是做了件好事。」

要不是這些女孩子要麼餓死，要麼被賣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陳士武撇了撇嘴：「那誰知道啊，不過這麼一來，她在兵營裡面的地位倒是提高不少，我看啊，好的壞的都有一半吧。成天兇巴巴的，我可不覺得她是什麼好人。」

念月捶了他一下：「也別這麼說，我也覺得燕小姐這事兒辦得不錯。」

陳士武嘿嘿一笑：「媳婦兒說她好，那就好吧。」

念月臉紅：「什麼媳婦兒，我們還沒成親呢。」

陳士武正色道：「我這兩天就去你家裡提親，過年前咱們就把婚事辦了。」

顧青青看著羞紅了臉的念月笑嘻嘻地說：「哎呀，那可得恭喜你們了，到時候得請我去吃喜酒。」

晚上程欽從宮裡回來，顧青青和他說起燕南祀的事情，程欽微微皺了下眉頭：「陳大哥有些信口開河了，那燕小姐好歹也是個知書達理有氣魄的女子，大概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跟他們說得多些，不可把人想得這麼壞才是。」

顧青青笑笑：「大哥也是為了你好，你愛聽便聽，不愛聽便不聽啦。」

她本來倒也不覺得燕南祀有什麼大問題，但是陳士武畢竟是她義兄，多少會有些袒護。

程欽覺得顧青青語氣有些微異樣，他很快換了個語氣，從側面攬住顧青青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我覺得有點不公平。」

「嗯？」話題轉換得有點快，顧青青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什麼不公平？」

「你看吧，」程欽執起她的一隻手，一根一根掰著她的手指頭數數，「我只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所以你將來只有兩個小叔叔和一個小姑子，很可能只有一個小叔叔。可是呢，你卻有兩個義兄，兩個親哥哥，將來我就會有四個板上釘釘的大舅子。這幾個大舅子要是都幫著你，對我是不是很不公平？」

這筆賬算得……

顧青青成功地被程欽轉移了注意力，她點了點頭：「你說得好像沒錯。所以呢？」

「所以啊，青青你平時要對我更好一些，這樣我心裏面就平衡了。」程欽一本正經地說。

顧青青低著頭笑起來，剛才生出的微微不快一下子煙消雲散。她抬起頭看著他：「那我怎麼樣才算是對你更好呢？」

程欽被她問得一愣，遲疑道：「讓我想想……」

顧青青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樣嗎？」她又抱著他的脖子，「還是這樣？」

程欽被她親得有些臉上發熱，正想表達一下滿意，卻見她已經伸手拉開了他的腰帶，兩隻手惡作劇地探進衣服里，「還是這樣？」

他剋制地輕喘了一聲：「唔……」

「似乎還不夠的樣子，」顧青青一臉平靜，眸子里都是促狹的神色，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是不是這樣？」

「夠了。」程欽緩住了她的動作，後退一步，伸手把她抱起來，「現在換我了。」

在被折騰得快要昏睡過去之前，顧青青迷迷糊糊地想著，明天是不是應該再增大一些鍛煉的力度才是？

半個月後，新皇即位，為了慶祝以及彰顯君心順便籠絡全國民心，特令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