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隔日一早,程欽便收拾東西準備啟程了，他昨天安撫了顧青青整整一晚上，可是小姑娘還是悶悶不樂。他只道是她捨不得他，心裏面也覺得甜。

顧青青送程欽出了大門,又急急忙忙地趕回來開始收拾東西。念月瞧見了，問道：「青青,你是在幫大少爺收拾行李嗎,他不是已經啟程了么？」

顧青青咬了咬牙，對念月說道：「我這次實在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去，所以我準備偷偷混入軍營跟著過去，如果……如果他萬一有什麼不測，我也不會再回來了。」

念月大驚失色：「青青別鬧，你半點武功也不會，又是個女子，即便是跟到軍營裡面也起不到半點用處。那裡面都是男子,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反而更加不好。大少爺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問題的，你還是留下來,等他一回來就可以辦理婚事了。」

顧青青只是低頭忙著收拾，閉口不言。

念月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住她,轉身就出了房間,她一路小跑到了程桓的院子,把這件事情給程桓講了一遍,哀求道：「二少爺，現在大少爺不在，老爺也不管事了，這宅子裡面說話有分量的就只有你了。你快去幫我勸勸青青，萬萬不可讓她也跟過去啊。」

程桓點頭道：「我這就去。」

他一路到了程欽的院子，顧青青已經收拾妥當，換上了一套男裝。那套男裝正是程欽的衫子，她之前動手修改過，大小正合適。

顧青青剛走出房門，就看見程桓走了進來，她知道他的來意，只站定了說道：「你不用勸我，這次我心意已決，我和他生死都要在一起。」

程桓被她這句話說得有些恍惚，驀地念道：「你說的是，生死都在一起，當初霜花出事的時候，我就應該和她一起去了才對，你又何必還要勸我好好生活。」

顧青青沉默了一下，苦笑：「有些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還有餘地可以走。可是對於我來說，程欽實在是太重要了，我終於明白我來此的目的，只是為了遇見他。」

程桓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仍然努力勸解：「青青，你去戰場毫無益處，留在安全的地方，才能讓大哥安心。若不然，他凱旋而歸，你出了意外，豈不是亂來？」

顧青青聞言也有些猶豫，但是她很快說道：「這次我兩位義兄也會同去，我會跟他們商量，藏在他們的部隊里，這樣既可以保證安全又可以近距離和他在一起，無論如何，我看著才能安心。」

她往前走了一步，程桓便擋一步：「除非大哥同意，否則我不能讓你去。」

顧青青心中焦急，憂心忡忡，急得眼淚又下來了：「你快點讓開，我先趕去義兄營帳去求他們，要不然就趕不上了！」

程桓遲疑了一下，仍然不肯讓步：「要是你出了事，我無法向大哥交代。」

顧青青推了他一把，卻推不動，她急得頭上的汗都流了下來，忽然跪在地上。

程桓吃了一驚，後退兩步：「青青你這是做什麼，你馬上就是我的大嫂，行這般大禮我可擔當不起。」

顧青青低著頭：「你若是不讓開，我就長跪不起。」

程桓看著她，忽然一跺腳：「好，我送你去找你的義兄！」

程桓騎著馬送顧青青往城北大營而去，念月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忽然用帕子捂著臉，跑回房去大哭起來。

顧青青到了營地前，門口的兵士正要攔她，她已經一口氣跑了進去。那兵士立刻追在後面喊：「有人闖營地，快點抓住她！」

此刻營地正在起兵出征，幾乎所有人都在忙碌整頓物品，有些雜亂，所以只有幾個人聽見兵士的喊聲，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只看見一個個子不高身材瘦小的男孩子跑進來，兵士們哈哈一笑：「肯定是哪個小賊想進來偷東西，不用管，讓他自己去抓吧！」

看門的兵士一個人追在後面，顧青青低著頭一路狂奔，根據上次的記憶，朝著方啟運的營帳跑了過去。

追擊的兵士見沒人來幫忙，只好自己一個人追，顧青青跑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跳急促，快要喘不上起來了，那兵士見她速度慢了下來，立刻趕上幾步，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領，把她拎了起來：「臭小子！」

顧青青整個身子被抓了起來，用力拉著衣服想逃脫，那兵士已經不耐地用腳踢了她屁.股一下，一下子把她踢到在地上，又伸出手來準備抓她。

這時，有人騎馬從旁邊經過，顧青青一抬頭，只見那馬背上坐著的人赫然便是陳士武。他一直往前走，根本沒往這邊看。

顧青青猛地從地上跑起來，狂奔到馬下，抱著陳士武的腿：「大哥，救我！」

陳士武正在查看營地的兵士們收拾得怎麼樣了，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顧青青，等他的腿忽然被抱住，吃了一驚，低頭一看，是個半大小子。

「怎麼了？」陳士武問，後面的兵士跑了過來：「沒事，將軍，抓了個小賊！」

顧青青幾乎是喊起來：「我不是賊，大哥，是我，我是青青！」

陳士武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看，呆了一呆，那追來的兵士已經伸手抓住顧青青的衣領：「將軍，我這就把她丟到營地外面去！」

陳士武喝道：「鬆手！」

那兵士一愣，陳士武拿馬鞭敲了他的手，他連忙鬆開。

陳士武把顧青青拉到馬背上，對兵士說道：「行了，你去忙吧，我看看他想幹什麼。」

兵士愣愣地站著，看著將軍騎馬帶了那個小賊離去，半天也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士武把顧青青帶到方啟運的營帳，方啟運這會兒外出不在，他把顧青青按坐在椅子上：「發生什麼了，你怎麼這副打扮。」

顧青青急急地說道：「我知道你們馬上就要出征了，我，我想跟著一起去！」

陳士武一愣，隨機大笑起來：「三妹，你這是開什麼玩笑，你一個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上戰場去送死嗎？到底是怎麼想的，快點回家做衣服去。」

顧青青瞪著他：「大哥！」

陳士武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只得重新勸道：「說真的，你告訴我，你上戰場能做什麼？連武器都拿不動，去了還得操心你的安危，還是別折騰了。還有，你到底為什麼突然要跟著去打仗啊？就因為你們家大少爺要去，你也要去？你得明白，我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喝花酒。軍營裡面沒有姑娘的，你放心好了。」

顧青青知道如果不說清楚，這次肯定去不了了，她努力平靜下來，想了想，對陳士武說道：「大哥，我本來不是這裡的人，是收到神諭才來到此地。」

陳士武眨了眨眼睛：「你又在說什麼，什麼神諭？」

顧青青繼續編：「神諭告訴我，我會在這裡遇到我一生之中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人，就是你們。」

陳士武半信半疑：「這麼神奇？」

顧青青懶得跟他廢話太多，繼續說道：「可是神諭也告訴我，我最愛的那個人會死掉。」

「死掉？」陳士武吃了一驚，「你最愛的不就是你們家大少爺嗎，你是說他會死掉？」

「對，」顧青青點點頭，「而且就在這次的戰場上。」

陳士武不說話了。

「所以大哥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堅持要跟著去了嗎？」顧青青急切地看著他，「我怕他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怕他身在危險之中我卻遠在天邊，不論生死，我都希望能在他最近的地方，或許我還能提醒他，還能救他一命呢？」

陳士武搖了搖頭：「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去了，萬一你為了救他丟了性命，那怎麼行？」

房間里安靜了一下，顧青青忽然拿起桌子上的短刀。那是陳士武進門之後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她立刻拔出刀刃對準自己的咽喉：「大哥，你如果不幫我去，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反正他這次去了也會死，不如我先死了也就不用承受那種心痛了！」

陳士武嚇得張開手想去把刀刃奪下來，但是顧青青後退一步，短刀就貼在她的脖子上：「你答應不答應？」

正在僵持，賬門一開，方啟運走了進來，一看這陣勢嚇了一跳：「大哥，你這是要逼死青青嗎？」

陳士武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三妹她要跟著一起去戰場，我不同意，她就這樣來逼我啊，是她逼我啊！」

方啟運懵了，陳士武連忙趁機把事情解釋了一遍：「二弟，你快想個法子啊，三妹，你先把刀放下，咱們慢慢商量，行不行？」

顧青青一臉絕望：「我一定要去！」

方啟運忽然說道：「去啊，肯定要去啊，竟然會有神諭這回事，真是不可思議，我同意帶三妹上戰場。」

陳士武瞪著他：「你真敢！」

陳士武不理他，對顧青青正色道：「可以是可以去，但是三妹你要保證絕對不會離開我們身邊。以我和大哥的能力，護你周全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如果程欽真的出了事，你也不可以冒著生病危險去救他，更不能讓他認出你來。如果你答應不了我的要求，無論如何都不會帶你去的。」

顧青青慢慢地把手裡的短刀放了下來，陳士武眼疾手快立刻拿了回去。

「我們這些當兵的，每次出征都是做好了準備，如果血染戰場，也不失為男兒本色。所以你要明白，如果程欽真的會有什麼不測，我們也是無力挽回的。」方啟運說得很認真。

「我答應你們，」顧青青心下惻然，「至少，我可以多一些時間和他在一起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