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如風受傷
騎兵隊在凌波城欣賞雪景,遙遠的西南邊陲,一行人在漫天風雪中艱難跋涉。
積雪深尺許,饒是駿馬良駒,奈何天不作美,馬鞭不停抽打,戰馬長嘶怒吼,速度還是比平時慢了不止一半。
「哥,堅持住,快到烏拉屯了。」
領頭的騎士一馬雙人,左手攬轡縱馬疾馳,右手護住馬鞍橋前的漢子,臉上蒙著白紗,看不出神色,聲音透出焦灼驚慌。
「別任性,把我藏起來,你們先走。」
胸前血跡斑斑,秦如風俊美的臉龐比飛雪更加蒼白,張口說話時嘴角血珠滾落,鮮紅的顏色矚目驚心。
「再說話,不到要塞你就得死,閉嘴!」
華岳又氣又恨又心痛。
此行實戰訓練開局順風順水,秦如風人如其名來去如風,在三不管地帶橫衝直闖,多半年時間,消滅數十股馬匪,重創落日和翠華的敵手,硬是用長刀砍出響亮稱號,疾風鐵騎。
聰明的商隊掌柜,在貨車前高懸疾風旗幟,一下子省去不少拜山買路錢,小股匪幫甚至相互傳言,約定不動這些商隊,以免引來疾風鐵騎無情報復。能在三不管地帶存活,匪首腦子轉速比馬刀更快,反正這伙煞星呆不到一年,訓練完畢就會離開,過後這荒漠還是馬匪的天下,犯不著拼死拼活,沒人出銀子買命,何必平白出死力。
年關將至,華岳打算悄無聲息從敏感地帶離開,讓馬匪去疑神疑鬼,防止讓落日帝國高手盯上。秦如風答應得很爽快,當下安排騎兵隊撤離,華岳以為他又要逞英雄攬下斷後任務,帶人先走一步去處置戰利品。
帝國間利益衝突錯綜複雜,落日的良馬,清輝的鐵器,翠華的丹藥,彼此垂涎三尺,邊境幾十年沒有爆發大戰,三不管地帶生意異常紅火,畸形的繁榮背後各國精銳明爭暗鬥。
販賣一匹良馬,去掉費用純利高達三倍,要是夠膽子而運氣又好,買也罷偷也罷搶也罷,只要弄來一匹良種母馬,十倍純利是小事,帝**部額外嘉獎才令人眼紅,多跑幾趟或許就獲得爵位,從而擺脫平民身份,一躍成為帝國貴族。
清輝如此,落日和翠華也不例外,誰能將偷學到清輝鍊鋼術精要,賞馬千匹牛羊各萬,世襲萬夫長職位。鍊鋼術太難盜取,那去走私兵器盔甲,順帶拐騙高明鐵匠,一份價錢一份貨,帝國千年信譽毋庸置疑。
暴利讓商人鋌而走險,馬匪隨之應運而生,打劫商隊可是一本萬利,三不管地帶太敏感,各國不敢派大軍進駐,意外衝突容易引發大戰,更讓馬匪猖獗起來,商隊叫苦連天,帝國利益受損,權貴的臉面也覺無光,幾番勾心鬥角下來,三不管地帶有了帝國間默認的規則。
各國正規軍不得進入,否則視作戰爭挑釁,於是落日的傭兵、翠華的巫兵和清輝的學兵,將三不管剿匪當作爭鬥的舞台,對馬匪下手絕不留情,若是剿匪隊遇上,那一顆顆人頭可也是累累戰功。
烏拉標,當年石標長血戰的要塞,如今依然駐紮標隊,幾十年和平讓死亡賭博不再那麼血腥。四面雲集的坐商,更是在要塞牆外陸續建起商會,財富來得容易,花出去建設也不心痛,大把銀子砸下去,沒幾年寨牆外隱隱然有了城鎮氣象,烏拉標守軍不到七百人,烏拉屯的常住人口卻早過了萬。
華岳在小鎮賣掉多餘馬匹物品,安排學兵相繼離開,身邊只留下本哨女兵,靜等秦如風回來,誰知到了預計的歸期,殿後的哨隊不見歸來,連口信都沒傳回一句。莫名的預感讓她坐立不安,這堂兄向來膽大包天不按規矩行事,五個人敢去探查黑哈兒匪巢,結果一死兩傷僥倖跳河才得以活命,事後誰都以為他要帶人報復,結果讓所有人哭笑不得。
「小師弟快開始實戰訓練,我這當哥哥的幾年沒送他像樣的禮物,這場功勞權當補償,事前我們兄弟就議定。」
本哨活下來的三人連連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哨長不論那次出任務,總是干最危險的活,戰功卻和大家平分,這場功勞還比不過他讓給大家的一半。當事人態度堅定,其他人還有何話可說。
秦如風的騎兵隊戰功卓著,可在凌波標營近些年的記錄中,也是傷亡最大的實戰訓練,二十五人離開標營,半年連續戰鬥,戰死三人,四人傷殘離隊。標營一面給他補充人馬,一面嚴令華岳趕過來匯合,兩隊合一歸秦如風統管,可有華岳暗中制衡,這小半年傷了幾個,好在再沒有學兵陣亡。
華岳再也等不下去,帶女哨趁夜離開小鎮,趕去接應秦如風,小鎮混雜各方密探,她不敢讓匪幫和對手知曉行蹤,要不這多半年的仇怨,頃刻間就要清算總賬,沒有必勝把握,華岳從不冒險。
不知道秦如風行蹤,天又下起雪,漫無目的在雪原尋找幾天,連人影也沒看到一個,華岳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只好帶人隱藏在當日分開的地方,或許堂兄會料到我肯定帶人折返接應,這分手的地點是唯一的線索。
原地等兩天,華岳正不耐煩,就聽遠處傳來滾滾馬蹄聲,抬眼望去花容失色。跑在前面的五騎不就是久候不見蹤影的秦如風他們,一個個伏在馬背上亡命奔逃,遠處雪地人影瞳瞳,無數戰馬踩踏在雪地,揚起一團團白蒙蒙虛影。
「接近一個標隊。」華岳估算出追兵人數,臨戰反而平如水冷靜,五人攔截絕不可行,加上秦如風他們,十人戰五百,以一當五十,武師帶隊也得躺下,頃刻間有了決斷:「下馬,與他們換坐騎,快!」
等秦如風帶人跑到分手點,五匹戰馬鞍轡齊全,五名女兵一手攬著馬韁繩,一手端著短弩,錚亮的弩矢藍汪汪在雪地反光,清一色淬有劇毒的毒箭。
「換馬!快逃!」秦如風甩蹬跳下馬,接過華岳遞過來的韁繩,伏鞍上馬揚起馬鞭,總共說了四個字,換馬是給本哨的命令,快逃卻是提醒女哨。
十人縱馬飛馳,追兵緊追不捨,雙方距離初開始有些拉近,可隨著時間推移,馬力的差距就暴露出來,華岳五人戰馬是以逸待勞,秦如風和追兵的馬匹遠行疲憊,如今換乘本身體輕又未披掛甲胄的女學兵,長時間一逃一追,追兵的馬蹄聲漸漸變弱,等天黑時分終於聽不見那追命的聲響。
雪天夜間縱馬容易迷失方向,華岳料定追兵知道逃跑方向,計劃換個方向擺脫,秦如風卻連連擺手,一再催問才勉強開口:「去烏拉屯,有人盜取弩機圖,讓我搶回來,必須儘快送回去,哪怕我們送命。」
說話時嘴角流血,華岳這才發覺他一直在硬撐,忙扶他坐下檢查,聲音帶起哭腔:「你充什麼好漢,怎麼傷成這樣?!」邊責怪邊手忙腳亂幫他裹傷服藥,安排女哨檢查其他人傷情,不搞清身體狀況,接下來還要騎馬跑兩天,會活活把傷號累死。
「華岳,別怪你哥,我們本打算去偷一匹好馬,當作給你的生日禮物。」秦如風說話艱難,本哨一名學兵忍不住解釋:「誰知那匹馬太暴烈,生人一靠近就又踢又咬,驚動了巡哨,也是我們倒霉,盯上的是一個武校的坐騎,要不是哨長玩命硬扛他一掌,讓我們藉機放冷箭,這會哥五個屍體都涼了。」
「哥!」華岳淚珠滴落,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那天潛伏進落日要塞察看地形,一眼看上那匹馬,隨口嘟囔一句:「聽說高垣有烏雲踏雪,我還不如他的馬好。」不料想哥哥就記在心上,邊關要塞啊,你竟然潛進去盜馬,就算要送死也不要這樣驚險。
「別哭,馬沒盜來,意外發現有商隊藏著弩機圖,搶回來給你換匹好馬,快收起來。」
機弩是清輝帝國對付鐵騎的殺手鐧,每一具都有編號,軍部寧願在烽火台擺上一標六百多人送死,也捨不得配發一具機弩,就是怕落日帝國繳獲后仿造。竟然有人將弩機圖帶過去,華岳想想都害怕,忙將一疊圖紙貼身收好,再也不提繞路的話題,只要到了烏拉標,有守軍支援,追兵不敢靠近,眾人才算安全。
秦如風原想讓華岳帶著圖紙先走,結果冷不防讓妹妹一掌打暈過去。含淚帶人壘起雪牆,讓哥哥在皮褥子舒適躺下,追兵在後不敢生火,華岳將兩人行軍被全給他蓋上,默默地看著那蒼白的俊秀臉龐。
「哨長,他們為何不燒掉圖紙,那樣豈不是少了危險?」一名女學兵拉華岳坐下,兩人共用一床行軍被,披在身上禦寒。
「能接觸弩機圖的人地位不低,沒有圖紙做證據,誰會相信他們中有人被收買,就算勉強接受事實,追查也會少了最重要的線索,如風哥哥拚命保護圖紙,就是想藉此挖出內奸。」
華岳解釋過原委,詢問還沒有入睡的學兵:「你們怎樣從武校手下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