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等你

唐力料不到妙琦會突然發難，忙試著綻氣。

幾天苦練，唐力也能綻氣成罡，卻被瑩綠氣場瞬間化解。

「三品真氣也敢造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妙琦丹鳳美目睜得好看，嗔怒從中略略降下，說完已經平靜如常，卻依然把唐力逼在身前數寸。

唐力被氣場壓的說不出話，只得拿一對烏黑眸子，直勾勾地瞪著妙琦。

大概幾百下心跳過去，妙琦突然呼的收了氣場，坐回紅木桌后，悠哉地看向唐力。

「你倒明智，剛才你若再敢反抗一下，定當造成一起『誤診』，也壞了師姐的名聲，師姐我還從未醫死過人，叫我如何做得真切啊……」

「你想要什麼。」唐力打斷。

啪————！！

一股真氣抽來，像是打耳光一樣，摔在唐力臉上。

唐力被抽倒在地，卻不叫疼，爬起來活動下脖子，憤怒也沒帶出多少。

妙琦自始至終紋絲不動，見唐力爬起來，微笑道：「這就是差距，師姐我真氣純度四階，早已修成木靈根，卻依然不能築基，卡在靈根境，你知道為什麼嗎？」

唐力沉沉道出三個字：「翔龍丹。」

妙琦眼光一亮，道：「你懂得還真多，那你應該知道，一顆翔龍丹，就要一萬枚下品靈石吧？」

「恰巧剛剛得知。」唐力陰沉道，此時落在一個四階丹修手裡，只能怪自己太天真，想當然地以為醫道堂很安全。

「哼，你知道築基失敗是什麼後果嗎？你以為吃一顆翔龍丹就能築基成功？你可懂得對修者來說，每一枚靈石都不得放過？你……」

嘀、嘀、嘀。

機關鈴打斷了妙琦有些失控地質問，她終於清醒過來，自己正跟一個孩子瞎吼。

揮手打出一團瑩綠真氣，注入門樑上、機關鈴下的氣胚，把這塊晶石變成「綠瑪瑙」，裡面很快傳來填單執事的聲音。

「馮護法前來拜訪，應該已經上到機關梯啦。」

「知道了，多謝。」

馮護法？難道是上次來找陳咸安的馮家興？唐力正想著，突然發覺眼前綠光大盛，一股強勁真氣沖入經脈，又瞬間撤出。

唐力剛想問這是什麼情況，一開口立覺胸腹翻湧，噴出一口鮮血，

竟在妙琦真氣一衝一撤之間，受了內傷！

妙琦又送氣將唐力帶上凳子，收起桌上信竹令，拿出靈符，注氣探出綠手，治療起來，道：「等下什麼都不要說，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咚、咚、咚。

「請進。」

唐力身受內傷，坐著凳子背對門口，只聽到門嘎吱一聲開了，沒聽到腳步聲。

「剛從冰魔峰分壇回來，路過這裡……就過來看看你。」身後傳來男子嗓音，聽語氣有些局促。

是馮家興，唐力基本可以肯定，雖然當時，只是從陳咸安的小匣子里，聽到過這人聲音，但姓馮的護法，伏龍山分壇應該沒有幾個吧？

妙琦氣息稍重，不耐道：「河洲散人，沒看我在忙嗎？你改單到其他醫房就診吧。」

聽妙琦叫他「河洲散人」，唐力更加確定就是那人。

但察覺不到馮家興半絲真氣，這讓唐力心中又是一番驚嘆。

唐力如今神識稍強，卻察覺不出柳巧宏、肖平、妙琦他們身上的真氣；甚至在醫道堂填求醫單，與執事接觸，還有路上擦肩而過，碰到的一些丹修，大多也是鎖氣狀態；而這個馮護法，散人境界，真氣少說有五、六階，居然也滴水不漏，真難想象他的神識要有多強大。

馮家興似是壓下一些局促，語調更加和氣，道：「我沒事，你忙你的，我就是來看看你。」

「我最厭煩行醫時被人打擾，請你離開。」妙琦面無表情，說話時看著唐力，吐氣如蘭。

「放心，我絕對不打擾你，就是看看，看看……呵呵呵……」

妙琦知道多說無益，開始為唐力專心療傷。

這馮家興，應是對妙琦大有意思了，唐力心中笑道。

經妙琦幾番折騰，唐力對這個師姐沒剩下什麼好印象，心裡反倒有些幸災樂禍。

說話間，馮家興已經轉到唐力正面觀瞧起來，也讓唐力看清他略胖的白臉，一根鬍鬚沒有，頭髮和眉毛卻十分濃密。

「這位小友應該是記名弟子，入道了。」馮家興瞅向唐力，沒話找話。

馮家興見妙琦不答話，又凝起粗眉，奇怪道：「這位小友氣息不順啊，怎麼剛入道就受了內傷？」

廢話，剛被人打殘，能順嗎？唐力心中咒罵。

妙琦終於不耐道：「河洲散人，你也看到了，我這裡確實很忙，沒什麼事的話，我們改日再聊。」

馮家興還不死心，乾脆拿出宇囊，往桌上倒下一個四方小錦盒。

「把你的東西拿走，我不要。」

看到那錦盒，妙琦好像十分生氣，導致那探出的綠手有些微顫，弄得唐力陣陣劇痛，卻只能忍著，他可不想引起馮家興注意。

馮家興卻不收起錦盒，一臉為難，眉毛撇成八字，央求道：「拿著吧，又不用你做什麼。」

唐力用眼角餘光看那錦盒，金光燦燦的，有些神異。

「那就更不能要了，無功受祿，拿之有愧。」妙琦斬釘截鐵，分毫不讓。

「行了，我知道你淡泊名利，東西就放這兒了，你考慮下，真不想要，再給我不遲，壇主還在等我，先走一步。」

馮家興說完身影飄忽，已經行出唐力視野。

「拿去，我不要！」妙琦冰顏怒語，一揮手，把桌上錦盒打飛。

唐力卻沒聽到砸落聲，想是被那馮家興接住。

只聽馮家興終於微怒道：「哎呀，這可是翔龍丹啊！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搞到的嗎？算了，我還有事，翔龍丹給你留著，你想要，隨時可以來取，想要更多，我也會幫你搞到！」

說完，唐力又聽到他一聲嘆息，推門而去。

妙琦眼神終於鬆懈下來，卻又愁眉不展，突然發現自己正在給唐力醫治，才重新聚精會神。

大約有一盞茶，妙琦終於收起靈符。

經過一番乍酸乍痛，唐力漸漸感到內息順暢，幾番吐納，察覺臟腑似乎已經從震傷中恢復。

「急傷初愈，要注意保護，七日內不要再受傷，否則很容易留下後遺症。」

妙琦說話時就在唐力身前，五官美妙、氣息香甜，但這無法讓唐力平息怒火。

這「妙人兒」為了築基，任何賺靈石的法子都不放過，卻不接受馮家興的討好。

唐力隱隱覺得她挺有氣節，可被她當成掩人耳目的工具，隨意打傷、療傷，又如何不氣憤？

「我明白，你為什麼輕易就能把信竹令給我。」

妙琦退回椅中，木然看著唐力，沒有說話，看來她被那馮家興噁心得不輕。

「你根本就不在乎這東西，有護法垂愛，誰還敢接近你，你又沒接受他的意思，故而信竹令對你來說……完全是多餘！」

見唐力不過十二三歲，竟看得如此透徹，妙琦不由得蹙起眉，眨了眨眼，好像要重新審視這個男孩兒。

男孩兒還在說話。

「我幫不了你，至少現在……幫不了你。」

妙琦臉上突然閃過一絲譏笑。

凝聚在唐力神情中的堅毅，卻又使她稍稍平靜。

「好啊，我等你，到時候你可要幫我。」

譏笑，還是從妙琦臉上浮現出來。

唐力看不出那譏笑，是對他，還是對她，或許……是對他們倆吧。

「我…」

「你走吧。」

唐力還想說什麼，妙琦立刻打斷。

好吧，那就趕快走吧，這是護法看上的女人，自己一個剛入道的小破孩，能逞逞強就應該很知足了。

唐力走到門口，摸向門板。

「等等……」妙琦聲音微弱。

唐力回身，發現一顆淡白明珠，被妙琦注氣送到身前。

在陳咸安那裡學來煉器知識，唐力看得出這像珍珠一樣的東西，是一顆靈獸內丹。

從色澤和大小，唐力更是判斷出，這是顆一階風屬獸丹！

一階靈獸是很難出丹的，而且還是風屬的，雖有著兩百靈石的市價，卻是有價無市。

一個是稀有，想要而未必買得到。一個是低階，即便有了，也很難碰上能付起靈石的買主。

這顆一階風屬獸丹，對於此時的唐力來說，可謂是再合適不過，唐力甚至一下就在腦子裡設計起煉化陣。

「拿上這個吧，既然你要幫我。」妙琦說完，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捧起書，目光搭在上面。

唐力不知道說什麼，他真的想過幫這個美麗的師姐嗎？

也許吧。

同他內心羞於告人的悸動一樣，只有放肆到無邊、或在衝動中變成白痴的時候，才敢啟齒。

此刻，他已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一個剛入道的小破孩。

所以他沒再說話。

他開門。

離開。

……

回到住處，唐力已經在肖平的純土矢上冷靜下來。

把門反鎖，開始向屋裡的晶石氣胚注入真氣，牆壁、房頂，一連七、八個氣胚。

在風屬真氣的近白光芒下，屋內一下十分明亮。

這是幾日來唐力的必修課，既然入了道，就要像道人一樣生活，有氣胚設施，怎好意思點燈燃燭？

這些氣胚一次注滿可以持續三個時辰，想滅掉只需抽出真氣。

抽出的真氣還可以再次被采煉，比直接從天地間采煉要快。

聽肖平說，那丹修集市上，還有人專門賣氣入胚。

唐力神識探入宇囊，翻找著裡面的煉器材料。

他要以一階風獸丹，煉無階法器。

仙獸、靈獸、妖獸與人族不同，是先成丹，後進階。

許多靈獸無丹，並不是真的沒有內丹，而是死時一同散去，只有內丹足夠凝鍊，才會留下。

所以，就靈獸來說，反倒是階數越高，出丹的幾率越大。

唐力一番深思熟慮，從宇囊中挑出一截杯口粗的招風木。

據陳咸安說，招風樹多生長於東土最東邊，黑冥海岸的山崖邊，能長到三百年就極為稀少，輕且堅硬，硬似鐵石。

但招風樹砍下后失去水分，就會變得很脆，只有第二次發枝的兩個枝杈處，在海風中最受搖曳，倒比屹立不動的主幹柔軟，晒乾后，柔軟則變成堅韌。

拿出小秤，稱了稱這截具輕、堅、韌於一身的招風木，杯口粗，二尺長，僅有三兩。

取出造化筆，壓下筆桿末端蓋子上的機關，彈開，填入一枚下品風屬靈石。

又取出一個透明琉璃小瓶，裡面裝著的無色熒光液體是融石液。

往筆桿中倒入一滴，唐力扣緊蓋子，略微等待，就見筆頭上泛起淡白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