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煉器
保險起見，唐力決定再好好測定一下靈獸內丹的品質。
於是把一階內丹放在地板上，提起造化筆，垂著沉甸甸的筆頭，圍住內丹畫下一個碗大的圓。
飽滿的筆頭壓著地板，使得線條粗重，泛著淡白熒光，正好把蓮子大的內丹圈住。
圓一閉合，完成測靈陣。
圓形測靈陣表面，立時打起半尺高光柱。
唐力把真尺的空白端伸入光柱，尺面上的淡白細線即刻亮起延伸。
一階二品，唐力心中讀出真尺刻度，與目測基本吻合。
光牆弱下，測靈陣暗去，靈氣墨水揮發，圓陣很快消失無形。
唐力把內丹收好，走到桌前，取出一套工具鋪展在桌面，拾過一柄八號刻刀，開始加工起那截二尺長、杯口粗的招風木。
……
一撮木沙，一捆木絲，一疊寸許薄片，三根兩頭尖銳、中間鼓胖的木梭。
做出這些東西，唐力足足耗去一個時辰，把那截招風木用個精光。
能入料的招風木並不很多，特別是活夠三百年，在常年颱風中耗光生命力，壽終正寢，不再發綠葉新枝，變成一顆死去卻仍是屹立不倒的木軀。
唐力用去的這截，大概值十枚靈石左右，是陳咸安讓他用來製作木脊椎，進而拼裝機關猴的。
這也是唐力手頭上最好的木料，但「好」只是唐力選這塊木料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唐力覺得這截木料，與風屬極為相稱。
唐力拿起造化筆，發現由於過去了一個時辰，靈石墨水已經揮發乾凈。
唐力只得掏空裡面的沉澱，再放入一枚風屬靈石，倒上融石液，扣緊蓋子。
唐力毫不在乎剛才測內丹純度，多用去一枚靈石，他更要今晚直接煉成。
煉無階法器，下品靈石也能有八成成功率。
煉出合適的法器，唐力就可隨意練習注氣，這將大大提高貫注境的修鍊效率，乃至縮短整個破介時間。
只要能夠破介，唐力即有權利到戶道堂入戶，激活白玉腰牌，從此不用再受柳巧宏約束，只等三年期滿，無情子來給他做最後的啟道，再定去處。
而有了陳咸安的推薦，唐力很可能被直接送往總壇。
這些都是從肖平和陳咸安那裡打聽來的情況，至於總壇到底什麼樣子，唐力沒能問出來。
肖平去過總壇，但沒能考入，被遣到這伏龍山分壇，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陳咸安則老是不耐煩，每次都說「你去了就知道啦」。
唐力只好不再多問。
把加緊破介、脫離柳巧宏控制這些想法，暫時趕出頭腦，唐力凝神靜氣，準備煉化。
融石液開始起效，造化筆柔軟的筆頭略顯胖大飽脹，泛起淡白微芒。
唐力提筆疾繪，畫出六個窄長的三角形，雖各有不同，卻大抵都是一角狹長，且角尖對向中間，聚在一起又不相連。
畫完六個三角形，唐力又在每個三角中畫上三橫，最下面那橫斷開，代表風巽。
同時，將木沙、木絲、木片、三根木梭，分別放在一個三角中，壓在風巽上。
取出蓮子大的靈獸內丹，放在六個尖角聚出的空隙，唐力運筆一圈，筆尖依次劃過所有尖角，連成一個小圓。
唰——
伴隨線條閉合，煉化陣亮起，中間的小圓泛起一層光罩，像個小碗，把靈獸內丹扣在其中。
淡白光芒的「小碗」，越來越亮，很快就開始向外散氣，全都走六個尖角散出，同時匯向六個三角形。
等三角形泛起柔和光輝，「小碗」暗下，裡面的內丹已經無影無蹤。
再等三角形的柔和光輝也淡去，整個煉化陣都漸漸消退，好像蘸水寫字不久便揮散無形，只留下六件白木法器……
…………
「這是你自己設計的？！看起來是上等法器啊！還是成套的！」陳咸安看到一套六樣法器，一把拽掉前額的紅晶眼罩，看看法器，看看唐力。
看上兩個來回，陳咸安乾脆道：「走！你去給我試試。」
「徒兒遵命。」
唐力跟陳咸安一起出院，繞到院子後面一片空地。
陳咸安也不在乎自己衰老單薄的身板，在空地上跑來跑去，從宇囊取出幾個一人高機關假人，擺成一片。
又想起什麼，陳咸安掏出幾枚靈石，分別嵌入各個假人後頸的凹槽中，拿出小匣子按了下按鈕，假人們便綻出各色靈氣。
「開始吧！」
陳咸安呲牙等著，愣了一下，才從唐力無奈地眼神中，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假人旁邊，急忙慌慌張張地跑到唐力身後。
唐力見前方只剩假人，真氣一運，身邊飛出三張吐氣符，正開始注氣，泛起白光。
就在吐氣符只剩一落即要噴吐，唐力身後突然激射出三道白光，分作三路，刺向前排三個假人。
三個假人各綻著靈氣，分別閃爍棕黑、水藍、深金光芒，這是澤、水、金靈石，自然綻氣時所顯現的狀態。
乒————！
三道白光一同打在氣罩上，脆鳴重疊。
陳咸安巧匠級的神識，才能看清，三道白光竟是三枚注滿風屬真氣的木梭，釘透靈石綻氣，深深扎入假人眉心。
同時，三張吐氣符也飛到近前，放出風屬噴吐，一部分噴吐隨木梭鑽入綻氣內部，更多的則噴打在綻氣外層。
嘩嘩嘩……
裡應外合，真氣噴吐一下破去靈石綻氣，讓裡面的假人在風卷和切割中支離破碎。
見三個假人一下變成三堆廢料，陳咸安驚呼道：「哎呀呀！我可是調了五品純度啊！上等，真正的上等！」
靈石可通過機關調節，決定放出靈氣的品階，下品靈石最高可到三階。
而陳咸安說的「上等」，是指唐力的法器。
法器論等來分，有下、中下、中、中上、上，一共五等。
下等法器，品階比材料的平均品階還低，多由器匠失誤，或客戶強烈要求賭運氣，造成材料之間相衝相剋，基本等於煉廢。無法升階，因屬性不純，可控性極差，使用時只略強於注氣凡物，甚至還不如半成品。
中下等法器，品階剛剛到材料平均水準，屬性雖純卻分部不均，容易造成使用者的失誤，不可升階。
中等法器，中規中矩，品階略高於材料平均值一、兩品，屬性純粹均勻，除了不可升階，使用起來並無問題。
中上等法器，品階高於材料平均值三品左右，對同屬真氣有小量增幅，有可能升階，但升階時不易成功。
上等法器，品階高於材料五品，可降低使用者要求，如果使用者達到品階要求，則可穩定增幅，升階相對容易成功，通常可升二到三階。
唐力煉的這套法器，是由一階二品的內丹，加上無有靈氣的木料煉化而成，且木料較多，故而根據唐力計算，如果是中等，應該煉出三品法器。
如果是中上，則是六品法器，正好高出唐力三品，唐力仍可使用。
即便煉出上等法器，不過是八品，上等法器最多允許使用者相差六品，唐力使用起來反倒更自如，但只能增幅至五品威力。
至於煉出中下甚至是下等，唐力當時沒有考慮，作為器匠，顧慮這些反倒會影響思路。
陳咸安得知唐力這煉器過程，一陣目瞪口呆，終於勁頭十足道：「唐力，你乾脆別修丹了，我也不推薦你去我家老哥那裡，就直接做我的關門大弟子吧！我死後，把所有家底都傳給你！」
唐力躬身笑道：「師父，您洪福齊天、壽與天齊，怎麼會死呢？來日徒兒丹修有成，還要幫師父添置家底。」
陳咸安不料被唐力噎一下子，歪眉斜眼道：「個白眼狼，不願意就直說，耍什麼嘴皮子，對了，你另外三樣法器是什麼名頭兒？」
見陳咸安沒有生氣，唐力收回三根注氣木梭，藏入身後，同時另三樣法器繞到身前，白木球、白木軟片、白木塊，大小相近，都是拳頭那麼大。
這次唐力沒有用符籙，單獨擊出白木球。
作為上等法器，這白木球被融入風屬獸丹靈氣，煉為風屬實體，雖不能再散出靈氣，卻可承載使用者真氣，並增幅同屬。
白木球增幅唐力風屬真氣，以每落兩丈的速度打向一個假人。
就見那假人綻著赤紅火靈氣，突然間被一道白光擊入，而那白光殺入其中，竟一下爆開，瞬間，假人被炸成一堆廢渣，赤紅靈氣也消散無蹤。
「你居然把木沙控得這麼好！！快塑成別的東西看看！」陳咸安知道這顆白木球，是煉化過的木沙聚集而成，可瞬間爆開，也可塑沙成型，卻想不到唐力此刻就能爆沙。
唐力趕緊收回木沙球，好好一番調息，道：「回稟師父，徒兒已到極限，勉強可以爆開再凝聚，若論塑沙成型，則根本不濟，能塑出樣子，卻一碰就要變形，最多維持兩落。」
說著，唐力控制那一團木沙，塑成一柄七寸短劍，很快就顫顫巍巍，又聚回最自然的形體——球體。
陳咸安看了點點頭，他看得出唐力沒有隱瞞，要想隨意控制那不計其數的木沙粒塑形，就是散人的神識也未必夠用，唐力能夠做到爆開和凝球已經實為不易。
唐力又注氣那張白木軟片，在風屬真氣貫注下，白木軟片沒去攻擊任何假人，而是猛地增大，露出紋理，竟是木絲編織而成。又很快空隙變大，成為一口網子，在唐力身前三丈內極快地飛了一會兒，才恢復原狀。
「這個很好！」陳咸安誇讚，他身為器匠也懂得，此種法器最容易承載為真起屏障，技能防守，又可捕人。
唐力微笑不言，真氣急注白木塊，立時，白木塊分出四道白影，每道都是九片薄刃連成，紛紛切入靈石綻氣，一下結果掉剩下的四個假人。
一共三十六枚四方薄刃，很快又合回那塊拳頭大的方木塊。
「一共多少片？」陳咸安問道。
「整整一百零八片，徒兒最多只能控制三十六片，且九片一組，否則連這同品的靈氣都破不去。」
「嗯，不錯，不錯，」看了六樣法器，陳咸安連連點頭，「那麼，這套法器，叫什麼名字呢？」
唐力抓了抓頭，笑道：「實不相瞞，徒兒沒起名字，能用便是，誰還在乎法器的名字。」
陳咸安馬上一臉嚴肅，擺手道：「這麼說就不對了，丹修這樣想可以，但作為器匠，除了照已有方法煉出來的法器，可直接沿用名頭，例如純土矢，自己親手創作的，則必須起個名頭，就好好像自己的孩子，怎能不給名字？」
唐力躬身問道：「師父，我已是個丹修，還能算器匠嗎？」
陳咸安立刻篤定道：「算，當然算是器匠，還是前途無量的器匠！搞不好可以成為鬼匠、藝匠呢。」
「師父，什麼是鬼匠和藝匠啊？」
「那個啊，那是我的夢想啊，」陳咸安說著望向遠方，「說起來，鬼匠和藝匠還是遙不可及的，過了學徒期，就可被稱為『器匠』，再進境是熟匠、巧匠、精匠、鬼匠、藝匠……」
說到這裡，陳咸安猛然看向唐力道：「你快給這套法器起名啊，起好了我再告訴你器匠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