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三更合一
【十八】
「嗯?」溫時看它一動不動望著自己,耳朵耷拉下來,瞧著竟像是有些難過了,屈指颳了下它的鼻子,失笑道,「你還委屈上了?」
「汪嗚。」金毛用鼻頭去頂她的手心,卻沒再伸舌頭出來作惡。
「誰讓你剛才舔我臉了?小壞蛋,一點兒都不愛乾淨,哼。」
……哦,原來說的是這隻金毛。
沈煜凡心想又不是他舔的,頓時心安理得了,滿臉無辜地看著溫時,還將那條被玻璃扎傷的前腿抬了起來,搭在她小臂上讓看纏著白紗布的傷口。
溫時真不想理它,可那隻爪子在她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憋了會兒忍不住了,握住它的爪子放下去:「坐吧坐吧,不趕你了……哎,臭金毛,就知道裝可憐,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嗷嗚。」金毛承認得毫無壓力,他確實在裝可憐,因為知道她總會心軟的,歪著腦袋蹭了蹭她的胸口,然後縮著屁股,擠進她腿和沙發把手之間的小塊兒空地,規規矩矩地坐下來了。
他就喜歡和她粘在一起。
坐了會兒,目光又習慣性往她屏幕飄過去了。
豈料,不看倒還好,一看不得了——
這張草圖上的人,怎麼跟睡在那邊沙發上的自己,擺一模一樣的姿勢?
金毛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女人,見她一本正經、認真無比的模樣,剛還以為是在工作呢,原來又在畫……他嗎?
呵。
沈煜凡無聲輕笑,心裡似有什麼東西陡然變得清晰了。
若是第一次畫,尚可以當是她職業使然,畫下來純欣賞用的。
可第二次畫……
如果此刻溫時轉過去看它一眼,就會發現這隻金毛咧開的嘴角末尾處微微勾起,像是在笑,但這個表情放在狗嘴上實在太微小了,加上溫時畫畫向來專註得很,自然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只是拿筆頭敲了敲金毛的腦袋,讓它不要老是蹭過來干擾她,不然就要它到下邊去坐了。
「嗚……」金毛不鬧了,把脖子縮回來,安安分分看著她畫。
客廳靜悄悄的,平常溫時會邊畫邊跟他說話的,今天可能怕吵醒他的人,就一直沉默無言,只動筆,金毛堅持了大半小時就犯困了,眼皮子沉得像墜了鐵似的,連屏幕的亮光都刺不開,終於撐不住合上了眼。
「呀。」溫時正在勾線,忽然感覺肩頭沉了沉,筆便在男人的側臉開了個凹口,忙收了筆,轉頭卻見金毛竟把頭擱她肩上睡著了,還輕輕打起鼾來,「……」
奇怪,她家是點了催眠香還是怎樣……為什麼一個兩個都睡過去了?
角落裡的大灰翻了個身,繼續蜷在貓窩裡睡得深沉。
溫時嘆了口氣,被這麼壓著是畫不了畫的,她只好抱著板子往另一邊挪了挪,將自己的肩從那顆笨重的狗頭下解救出來,失去支撐的金毛自然一頭栽進沙發里了,順帶也栽醒了過來。
它眨了幾下眼,疑惑著自己明明是在玩小球的,怎麼就跑沙發上來了……還擠得屁股老緊老緊的,難受得不行,趕緊起身跳了下去,朝著貓窩的方向跑走了,對自家主人沒有一丁點兒留戀。
「……」剛不是還粘著她死活不肯走的,打了個瞌睡,怎麼跟變了個狗似的?
溫時無語搖頭,低頭把勾歪的線條擦掉重修,也懶得理會那隻沒良心的金毛了,換了種筆刷開始做厚塗,等整張畫大致成形的時候,已經快11點了。
畫面的細化打算留著有空再做,她點了保存,放下pro才發現沈煜凡還睡著,又看了一遍時間。
這麼晚了,再不回家……就要留她家過夜了吧?
溫時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懊惱著瞎想什麼呢,當然該把人叫醒回家去睡的,且不說合不合禮節的問題,就是他這樣坐著睡上一夜,估計明早就腰酸得直不起來了。
「沈煜凡,醒醒……很晚了……沈煜凡……」
她湊過去叫他,叫了幾聲卻效果甚微,便俯身去搖了搖他的肩膀,精壯結實的肌肉將熾熱體溫傳到她的掌心,莫名覺出幾分燙手。
溫時抿著唇,想鬆開了,不覺男人左手微動,下一瞬便猛然抬起覆在了她之上,折起的左臂恰好將她微曲的小臂往他的胸膛壓去,連帶著扯得她整個人往他身上撲過去,若非另一手及時撐在了沙發靠背上,恐怕兩人就直接親上了。
可現在的姿勢也沒好到哪裡去啊……此刻正跨|坐在沈煜凡腿上的溫時,滿心崩潰地想道。
她剛被他使力一壓,本是該跪他兩腿間的,可那樣一來膝蓋就可能傷到……額,某個部位,所以她才迫不得已把腿再跨開了點,沖沙發邊跪下去,結果萬萬沒料到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啊……
無論如何,看來他是醒了的,溫時便掙扎著想從他身上下來,可男人非但不放開她的手,反而越抓越用力,熾熱的掌心緊緊貼著她的手背,小臂也一直被他牢牢壓制,絲毫無法動彈。
「溫時。」沈煜凡倏地睜開雙眸,黑不見底的眸中暗流涌動,只一瞬便對上了她的目光,將裡面的慌亂無措盡收眼底,「想幹什麼?」
「我……我想叫醒……」
話音未落,她的小臂又被猛地往裡一壓,身體立馬不受控制地往他懷裡傾去,這下好了,不僅僅是跨|坐,連兩人最私|密的地方都徹底貼在了一起,她甚至能感覺到有個什麼慢慢變硬了,兇悍地抵在自己的那處。
雖然長這麼大的人,理論知識聽過不少了,可等到碰上真槍實彈時,溫時還真只有懵逼的份兒。
不動吧,這麼坐著也是磨人得很,心裡頭怵得不行,可要她動吧,又怕更加刺激到他下面那什麼……
溫時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炸開了。
偏生這男人還嫌不夠撩,故意貼近她的頸側,若有似無地輕吹了口氣,溫熱氣息撫過她敏感的耳垂,惹來一陣微顫,只聽耳畔響起他低沉磁性的聲線,略帶沙啞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個男人在哪兩個時間點,是最危險的?」
感覺到懷裡的身子一僵,沈煜凡勾了勾嘴角,薄唇幾乎碰上她的耳窩。
「早上起來,和……」他不緊不慢地揭曉答案,話語間,微涼的唇在她側臉上輕擦而過,「現在。」
這下,溫時不只感覺頭要炸,連心臟也跳得快炸開了。
他他他……他不會是真的要做那個吧……
感覺左肩上的手抓得緊了,男人微微退開,扣住她的手依舊沒有放鬆,沉黑的雙眸深深望著她,望了許久,忽然極其認真地問:「所以,我可以吻你嗎?」
他突然頓住攻勢,讓溫時怔愣了片刻,終於在攪成漿糊的腦袋裡尋回一絲清明,將他這句問話聽了進去。
……我可以吻你嗎?
她感覺自己的臉又開始變熱了。
不僅是臉,身上也莫名地發起熱來,明明空調的風就在背後吹著……特別特別熱。
「溫時。」沈煜凡耐著性子等了會兒,見她光是臉紅卻不說話,故意又湊近了幾分,「說話,嗯?」
說……說什麼……
溫時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半晌,不自覺攥緊了他肩上的手,彷彿這樣能得到足夠多的勇氣,讓她問出心裡的那句話。
「為什麼?」她鼓起勇氣,咬了咬下唇,一字一句地問出口,「為什麼要……吻我?」
「我喜歡你。」幾乎在她話音剛落之際,他便毫不猶豫地作出了回答,如情人耳語般,輕抵上她小巧的鼻子,垂眸,低低呢喃,「這個理由夠不夠?」
短短四字,一瞬即過。
可還是真真切切敲在了耳膜上,泛起清楚的迴音,經久不止。
溫時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望著她的那雙眼眸,黑如墨染,恍若平靜如鏡,又似暗藏潮湧,分明深得看不見底,卻叫人不自覺地沉迷,欲往其中一探究竟。
這個素來慵懶淡漠的男人,一旦認真起來,足以蠱惑任何一個人。
包括她。
溫時微張了張口,想說的話似乎有很多,但不知從何說起,也無從思考。
最後,只憋出了弱弱的一個字:「夠……」
得了允許,沈煜凡自然不再壓抑,抬起另一手勾住她的下巴,稍一使力,便吻上了那兩片誘人已久的嫩唇。
懷裡的人兒反應青澀,僵直著身體並無回應,齒關緊咬,他也不著急,濕熱的唇舌極有耐心地吮|吻著她的唇,時而輕咬,制住她的手也緩緩下移,環住了女人纖細的腰肢。
沈煜凡人高臂長,輕而易舉便摸到了她另一邊腰側,指尖下的衣料柔軟舒適,他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待懷裡人的身子漸漸放鬆了,才指尖微勾,不安分地鑽進了衣擺裡頭。
溫時被他弄得意亂情迷,但還是忍不住分神想道,兩人這麼唇貼唇地吻在一起,真的好近啊,要不是她畫完圖就把眼睛摘了,現在該磕到他臉了吧……
察覺她的心不在焉,沈煜凡的手忽而不輕不重地揉了她一把,溫時感覺腰上涼涼的,伸手探去才發現衣擺已被撩起了一截,忙抓他的手往下拉。
「別……唔……」
這一開口的間隙,便讓沈煜凡得了趁虛而入的機會,靈活有力的舌尖迅速撬開貝齒,強勢進|占,指尖扣緊了她小巧的下巴,深入的長舌掃過小嘴裡的每一寸甜美,最後尋到了躲閃的粉舌,立刻纏住不放,深深勾卷著那抹香軟。
溫時被吻得十分被動,往裡縮又躲不過,推他反被纏得更緊,即便是她騎在了他身上,此刻卻被他的強大氣勢毫無懸念地壓倒,只能被他按在懷裡為所欲為,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夜已深,然空調再冷,也抵不過情|潮洶湧的火熱。
如此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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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苦苦輾轉了整夜,接近天亮才成功入睡的溫時從床上醒過來,一睜開眼,腦海中閃過的仍是昨晚發生的那件事。
她啊她……她竟然被男神親了……
捂臉。
溫時記得自己被他吻了很久,每回放開她喘了兩口氣,很快又湊上來繼續吻她,到最後,她都分不清自己的滿臉通紅、心跳加速,到底是因為和他接吻而羞的,還是因為長時間呼吸不順導致的缺氧……
總之,後來兩個人都有些失去理智了,她是被吻得迷迷糊糊,而某人則是……嗯,那什麼真是硬得可以,她幾乎以為自己就要那樣交代出去了,所幸沈煜凡緊要關頭還是剎住了車,只是埋首抱著她又待了會兒,問了她一句話,才起身,帶上大灰離開了她家。
至於那句話是什麼……
溫時臉上一熱,猛地拉過被子蒙住頭,羞得在床上滾成了一條□□花。
「喜歡嗎?」沈煜凡看著被吻得水光潤澤的嫩唇,意有所指。
……才沒有!這個不要臉的壞蛋!
一想到她當時還傻愣愣地點了頭,然後看著對方勾起愉悅的笑意時,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溫時簡直……恨不能永遠埋在床被裡不見人。
「汪汪!汪汪!」
金毛的大叫隔著被子清晰傳來,吵得無法裝睡,她只好把被子掀開來,結果差點兒把金毛叼到她床邊的手機給掀到地上,忙一手撈了回來,把震個不停的電話接通了。
「喂?」
「溫時!天,你可算接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又趕稿趕得與世隔絕呢。」
這語氣該是有急事了,溫時沒來得及接話,戚昕然就開門見山說正事了:「咱們戲劇社的布景畫不完了,你過來搭把手行嗎?」
溫時想到才剛畫了草圖的下一話連載,昨晚還浪費幾個小時摸魚畫他,垂死掙扎:「……很急?」
「急,火燒眉毛、十萬火急……」
「好好好。」她還能說什麼呢,早就答應過會幫忙的,翻身起床,「我一會兒就過來。」
時間已是下午2點,溫時收拾好自己就出門了,卻不知道,與此同時,隔壁屋的沈煜凡收到了公司的通知,說是有同事因故請假,要代他的班走一趟航班,傍晚起飛,於是半小時后也離開了屋子,並未留下任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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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有戚昕然和她的這層關係,之前戲劇社有活動也經常叫她來幫忙,所以溫時一來到排練室,就有不少社員主動跟她打招呼,戚昕然在和副社討論劇本,聽見聲響看過來,接著朝她揮了揮手:「到啦,過來過來。」
溫時拎著畫具包小跑到她面前,額上還沾著一層細密的汗,戚昕然體貼地抽了張紙巾按在她臉上,順手給她擦了擦:「跑著來的?急什麼,再急也不差你走路那幾分鐘,一會兒去我包里拿件團服換上,這兒空調吹得厲害,別給我吹感冒了啊。」
戚昕然性子里有種東北姑娘特有的豪邁大氣,遇強則強遇弱更強,特別喜歡照顧自家溫吞小迷糊的閨蜜,平常溫時都只有乖乖聽她話的份兒,點頭道,「知道啦。」
「乖,來摸摸頭。」比溫時足足高出11cm的戚昕然,輕而易舉來了一記摸頭殺,還非常惡劣地哄她道,「說不定還能長高呢。」
溫時扁著嘴給她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閨蜜一如既往的惡趣味。
許是地域原因,戚昕然的身高確實傲人,身材也相當不錯,□□,在人群中本就十分惹眼的一個人,偏偏還長了張網紅臉,走過路過就沒有不回頭看的,大一剛入學那會兒就被校模特隊招進去了。
幸好她這人嫌麻煩,除了表演需要外從不化妝,所以美也美得沒什麼攻擊性,加上性格坦率爽利,為人仗義,最不喜矯情扭捏那一套了,在溫時看來,周圍就沒什麼人是和她處不來的。
不過,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旁人難以分辨誰才是她真正喜歡和在乎的,往往就無法與之深交,所以大學兩年裡,和她最親近最好的人,除溫時外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來。
「換了衣服就去找小方吧,他是道具組組長,布景也歸他負責。」
溫時領命而去,因著之前就來幫過幾次忙,跟小方也算認識過的,問好要求后,往紙板前一蹲就開始動筆了。
參演人員排練得熱火朝天,又播音樂又念台詞,間或還傳來副社教訓演員的大嗓門兒,咋咋呼呼,道具間這邊卻安靜得多,大家都埋著頭拚命趕工,恨不能多生幾隻手來做,自然沒時間瞎扯閑話。
晚飯是社長大人統一點的外賣,送到時溫時正畫到細節處,忍著餓堅持畫完了才吃,飯菜早就涼了,沒吃幾口又繼續畫。
當畫手的習慣就愛摳些細節,即便是畫大布景也改不了,這麼一來進度就慢了些,有個同是趕過來幫做道具的師姐無意看見了,忍不住說她:「哎,新來的吧,你這得畫到什麼時候啊?布景嘛,隨便刷兩下就完事兒了,反正放舞台上讓聚光燈一照,根本看不出差別。」
溫時正跪在地上做漸變效果,特別需要耐心的事兒,一層一層往上塗,著色要均勻,深淺變換的程度要自然,因此很是入神,待師姐又「喂」了一聲,才扭頭望過去:「怎麼了?」
師姐看她一副沒聽見的表情,忍著不耐重複了一遍,還語氣不善地補充:「或者換我做行了,你去塗道具吧。」
說罷便伸手問她要筆刷,溫時不禁皺了眉,避開她的手道:「不用了,還是我自己來。」
這麼做雖然費時,卻並非無用功,等真正上台就知用處何在了,之前幾次做布景都是如此,用時她都有在控制,絕不會超出預估的。
況且,哪有讓人畫一半就轉手的,別說她作為畫手舍不下自己的作品,就是捨得下,也不想交給這種端著前輩的架子,自以為經驗豐富就隨意否定他人想法的人。
師姐剛剛那句說得大聲了,幾個後輩都看了看兩人,這下見她非但不聽還拒絕了提議,頓感被拂了面子,為掩飾尷尬,忍不住又提高了聲量:「你這人……就是故意要拖慢咱們組的進度對吧?」
這話說得未免有失偏頗,夾雜了點兒誣陷人的意味。
溫時微微頭疼,平常極少與人爭辯些什麼,一是不擅長,二是懶得費口舌,所以向來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處事原則,最怕碰上這種難纏不饒人的了,可真要她把布景換給對方畫,又心有不願……
雙方僵持不下,在場的都是大二的後輩,雖覺得師姐有些咄咄逼人了,卻也沒敢上前說她的不是,小方見狀不妙,便趕緊溜出去找靠山。
戚昕然來得很快,因聽過小方說了大概情況,一進門就先叫了聲「駱姐」,算是對前輩的基本禮貌,然後對其他人道:「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小方早就分好了工的,你們各自干好自己那份就是了,早做完早收工,做不完的還有明兒一天呢,慌什麼。」
聽出她在含沙射影的,都默默低下頭繼續幹活兒了,駱姐卻臉色難看:「你……」
「駱姐,你陪我們忙活了一天,辛苦你了。明早還有實習工作吧,早點兒回去休息,剩下的留給我們繼續做就行。」
雖然本質上仍是逐客令,但好歹話說得比較客氣,駱姐覺得勉強撿回了幾分面子,便順著台階下了,和戚昕然邊聊邊走出了道具室。
「那個,溫學姐。」小方倒是過意不去,低聲跟她說,「駱姐人就那樣兒,又仗著自己是大四前輩,我們這些大二的幹事剛升上來,說不上話,也就昕然社長她能……」
「嗯,我不會放心上的。」溫時知他是好心,笑了笑,「去忙吧,沒事。」
小方點頭,就回到自己那塊地兒坐下了,她拿筆蘸了蘸顏料,心無旁騖地繼續畫。
結束時已近11點,戚昕然讓社團的人散了以後,拉著溫時回宿舍睡,畢竟太晚了,她可不放心讓這顆小白菜一個人回家去。
同寢室的另兩個舍友已經睡下了,兩人躡手躡腳地回去洗漱,完了就趕緊上床……同一張床。
嗯,閨蜜嘛,當然要擠一起聊聊夜話。
這一聊,不可避免就會聊到感情問題,戚昕然追問她和空乘男的進展如何,這人起先支支吾吾說沒什麼,直到戚昕然想起今早打給她十幾個電話才接的,眯眼逼問道:「說,為什麼睡到中午不起來,是不是昨晚做了什麼『運動』,腰酸得起不了床?」
果然,自家閨蜜的小臉立刻就紅了。
有八卦!
戚昕然頓時來了精神,翻身趴在床上,手指尖輕戳著溫時的鼻頭,壓著聲音:「大膽,居然隱瞞軍情不報?快從實招來,你跟他滾了幾張床單!」
溫時登時額頭冒汗,連戚昕然用錯了量詞都沒注意到,扛過了她的眼神逼迫,卻扛不住被子下那隻撓她痒痒的魔爪,忙舉旗投降:「我說我說……」
戚昕然及時收手:「過程細節,一字不漏,謝謝。」
「……」溫時真是敗給她了,感覺身邊全是臉皮厚得堪比城牆的人,閨蜜是這樣,那誰……也是這樣,當真自愧不如,紅著臉把來龍去脈詳細地講了,至於最後那小段重點……挑挑揀揀,一筆帶過。
「啊,沒了?就這麼點兒?」戚昕然聽完,心情大概跟「褲子都脫了給我看這個」差不多了,不死心道,「然後呢?」
「然後……他就帶著大灰回家了啊。」
溫時實話實說,剛才的描述過程中又被迫重溫了一遍,只得用涼手捂在臉上降溫,戚昕然卻非要拉開看她,笑她臉皮薄,接著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那你們現在是算成了沒有?」
「什麼?」
「笨,我問你們是男女朋友了沒。」戚昕然伸手捏她的臉,掰著手指給她算,「你看啊,送你回家、一起逛超市、讓你去他家、再來你家吃飯……肯定是對你有意思才這麼主動的,而且昨晚都表白了,親也親了,算在一起吧?」
原本理所當然的答案,溫時卻愣了好久,等戚昕然快以為她是默認時,才含糊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是啊,他們現在算什麼關係呢?
一句簡簡單單的喜歡,一個令她臉紅耳赤的吻,除此之外,他並未提出要交往的請求,也不曾有過其他表示了……甚至到現在都過去整天了,她沒收到過來自他的一條信息,連半個字都沒有。
唇上彷彿還殘留著他吮吻過的熱度,溫時不自覺抬手輕輕撫過,好一會兒,把臉埋進了被子里,似乎有點兒悶悶的。
戚昕然即便再大大咧咧,這點兒眼力見還是有的,便伸手輕拍她的背,安慰道:「那就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不想了。」
「好。」溫時緩緩閉上眼,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想家裡的金毛了。
它會不會一直守在門口……等她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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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戲劇社依舊忙得不可開交,最先完成任務的是道具組,組長小方就領著他們抬東西去體育館舞台那邊走走場,溫時自然也跟著一併去了,回來時恰撞見了演員們在排戲,而且剛好是戚昕然參演的那一場,她就找了個角落坐著看。
「停!昕然的走位不對吧?」副社拿著劇本在台下大聲道,「重來一遍。」
溫時抿唇沉默,目光一直追著幾個演員,雖然看不出走位哪裡不對,但也確實感覺昕然的狀態不太好,類似的錯誤已經被副社糾過幾回了,眼神還老往其他方向飄……
她忽然察覺到什麼,轉頭四周看了看,果然發現排練室的另一個角落放著把椅子,坐在那兒低頭看手機的人,正是白晨。
哦,原來白師兄也在啊……
怪不得。
白晨是戲劇社的大前輩,又曾任社長一職,回來看排練也是常事。
溫時瞭然地搖搖頭,正想著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白晨就從座位站起來了,神色微凝,像是有急事要趕回醫院,跟副社交代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停停停……昕然,你怎麼不接台詞啊?」
她回過頭,看見副社一臉奇怪地問戚昕然有無身體不適,對方卻只是綳著臉說沒事,喊人再綵排一次,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看過她為了拉近距離而努力,也試過勸她不如放棄,但到頭來還是維持現狀,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無論多少因他而起的情愫,都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品味,心傷到天明。
溫時想著,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微信,依舊沒等到某人的信息。
哎,想什麼呢。
她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跟下場休息的戚昕然說了一聲,就背著畫具包離開排練室,踏著華燈初上的夜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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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沈煜凡被手機鬧鈴吵醒,翻身下床。
那一晚之後,第二天剛醒就被叫回公司代班,等下機到家已是第三日的晚上,他回房倒頭就睡,現在天才蒙蒙亮,又有一趟航班等著他去趕了。
而這期間,沈煜凡根本尋不到閑暇和溫時聯繫,在飛機上倒是偶爾能休息會兒,但無法使用通訊工具,直到現在回到家了,才勉強鑽到空子給她發個微信。
連著幾條發出去了,還配了張圖,他放下手機去換了身衣服,出門時拿起來又點開微信看。
沒有回復。
沈煜凡的目光落在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才5:38,那個女人當然還在睡覺了,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邁步走入電梯。
不料剛發動車子,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略一挑眉,看見屏幕上的名字后,黑眸中的失望一閃而過:「有事?」
「有啊,你是不是開車,過來載我一程啊!」魏南急切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不然我鐵定要遲到……」
沈煜凡單手打了半圈方向盤,將車子駛出停車場:「你的車呢?」
「我車送去店裡檢修了,還沒能拿,煩死,也不知道修什麼……」
「十分鐘到小區門口,過時不候。」
他打斷魏南的抱怨,講完就掛了電話,往副駕駛座隨手一丟,以至於魏南上車時,險些一屁股坐在他手機上。
「呼,幸虧不是諾基亞,不然我屁股得硌開花兒了。」魏南扣上安全帶,趕時間還不忘耍兩句嘴皮子,「怎麼,臉色瞧著不太好啊,是不是剛回去沒見著人?」
「她不在家。」沈煜凡淡淡答道。
睡覺時他又借金毛的身看了看她家,人不在,只留了盞壁燈,應該是有事出門去了,便趴下繼續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嘖嘖,閒情逸緻。哪像我這等孤家寡人,空閑時間還得忙副業。」魏南往椅背上一靠,抬手將散落的劉海往後一擼,露出光潔的額頭,騷氣的動作惹得沈煜凡淡淡瞥了他一眼,「晚上才接了個廣播劇,談到11點多睡的,起來時困得差點兒死在床上。」
「看不出。」
「那是小爺我精神氣兒……」魏南突然忍不住,張口打了個哈欠,「……足。」
「……」沈煜凡就靜靜地看著自家兄弟打臉。
「算了,還是睡會兒,難得不用自己開車。」
沈煜凡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拐進機場的地下停車場:「好啊,在這兒幫我看車。」
「行。」魏南應得爽快,「每月工資多少,要是比空乘高,我立馬跳槽。」
「那你還是當空乘吧。」沈煜凡停好了車,換檔拉手剎,「不僅待遇好,偶爾還能有『艷遇』。」
魏南頓覺后|庭一緊,滾下車怒道:「沈煜凡你找抽是不是!!!」
沈煜凡鎖了車,上下掃了他一眼,然後不置可否地扯嘴角:「就你?」
「……」魏南氣得胸悶,似乎有口血想吐吐。
******
比起凌晨就要去趕飛機的沈煜凡,睡到9點自然醒的溫時顯然幸福得多,優哉游哉起床洗漱,在做早餐的間隙給金毛餵了狗糧,順便開了電腦。
不過,等她看到編輯周禹發來了滿屏催稿消息時,幸福感就「噌」地往下掉個清光了。
「時希大大,今天是周三了,是周三!周五要交的稿子,你開始畫了沒???」
溫時心裡「咯噔」一跳,似乎才想起確實有這麼一件事。
之前說要畫的新一話連載,她好像只起了個草圖……之後被戚昕然拉到戲劇社幫了兩天的忙,現在一覺醒來,都已經是周三了啊……
「嘀嘀——」
「看到消息請立刻回復,看到消息請立刻回復,看到消息請立刻回復。」
「嘀嘀——」
「時希大大,你這麼裝死對得起蹲在坑底等你更新的讀者們嗎?」
「嘀……」
「在在在。」溫時趕緊敲了三個字發過去,不然估計用不了多久,盡職盡責的編輯大人就要使出奪命連環催稿call了,「我正在趕了,周五前會把初稿交給你的。」
想了想還是去掉了「前」字,萬一真趕不出來……至少還能拖到周五的晚上。
「不行,最遲周四要交初稿給我,周五就必須交正稿了。」
溫時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跟周禹討價還價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周四下班前交初稿、周五下班前交正稿」的結果,當下也沒時間再弄別的了,打開電繪屏就開始趕稿。
金毛在客廳玩得天翻地覆,她卻在書房畫得天昏地暗。
蒙頭趕了一天半,終於趕在周四編輯下班前半小時完成了初稿,文件發送成功后,溫時鬆了口氣,癱倒在寬大的電腦椅上不想起身。
晚上睡前無事,溫時就躺在床上捧著pro摸魚,打開上回趁沈煜凡睡著偷畫的那張圖,慢慢做色調和線條的細化。
畫了會兒,發現側臉上被什麼硬硬的東西輕碰了一下,她轉過臉,對上一個放大好幾倍的……大狗頭。
「金毛?」她習慣性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也順勢把它推得遠一些,「靠這麼近幹什麼呀,鼻子都撞到我了。」
……親你。
金毛低低「嗷嗚」一聲,有些可惜地離開了她的臉,蹭著熟悉的溫柔手心過來,緊挨著她坐下,黑溜溜的大眼望見畫板屏幕上的自己時,被推走的愉悅又悄然回到了心頭。
安安分分待了片刻,它又按捺不住地湊過去親她了,每隔一會兒就親一下,像是怎麼也親不夠似的。
「別鬧啦。」溫時倒也不太在意,只是不懂它為什麼總是碰她臉,以為它是想找她一起玩,「我再畫一會兒就睡了,你自己到客廳去玩吧。」
不去,陪你。
「對了,今天是不是沒帶你出門溜達?」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側身把床頭柜上的手機拿過來,打開微信,剛要點「白晨」那一欄,卻讓幾條新消息捷足先登了。
金毛往屏幕上看了一眼,正是他那天凌晨發的。
難怪她一直不回復……原來是根本沒看見。
「前兩天都在飛機上,所以沒聯繫你,剛回家睡了一覺,三小時後有趟航班要出。」
「大灰好像不喜歡吃貓糧了,你有給她做過別的吃食?」
下面還有張配圖,是趴在食盤邊上皺著貓臉表示嫌棄的大灰。
「噗。」溫時被逗笑了,知道他是工作原因才沒聯繫她,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加上難得一見高貴冷艷的大灰露出如此哀怨的小表情,便放下了手裡的pro,輸入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