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府邸
內侍局撥了宮女內監,外加錦衣衛里挑的侍衛將近一百人,去往郡主府侍奉,府邸的長史名江恩,三十五歲,是陸佩君安排的,郡主府所有的事宜都交由他打點,紅綉也能放心。
考慮到晨起的時間安排,紅綉上朝前一晚仍舊住棲鳳閣,下了朝若是皇帝不留她議事,便可直接回郡主府。
陸佩君倒是隨意,可在郡主府和皇宮間行走自如,無人敢置喙。
花影扶著紅綉下了馬輿,郡主府的門庭煥然一新,門階都是砸了后重建的,由七級改成五級,朱紅正門上的銅釘也減了兩排,總不能亂了品級。
雪影和江恩一早便在門前領著守門內監跪迎紅綉入府,邁過近一尺高的門檻,沒走幾步再繞經寬大的青蓮四蝠紋影壁,裡頭豁然開朗,園林假山、亭廊樓閣應有盡有,遠處的烏瓦朱檐內斂又奢華。
守衛象徵性地在郡主府門前放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奈何門可羅雀,除了府邸的下人,竟無旁人道賀。
紅綉並不在意,前幾日朝堂上的諫言恐怕是惹了別的官員不痛快,不過正合她心意,不用被阿諛奉承,再遭人彈劾說她結黨營私什麼的,甚好。
只是沒一會兒,相國府的管家倒是帶了兩個家丁前來道喜,賀禮看起來都是尋常的東西,一套昌南茶盞加一幅字畫。
花影和雪影接過字畫緩緩打開,上面繪著一副牡丹孔雀圖,用色絢爛,栩栩如生,邊上還提了字,雖然沒有留款,紅綉也覺著是喻瀟所畫,便問:「是喻公爺的墨寶?」
管家躬著身子笑:「安大人好眼力,這是公爺還未出巡前所作,前些日子公爺發了信函來府中,叫老奴將畫裝裱好,送與大人以賀喬遷之喜。」
紅綉抿著嘴笑:「有勞管家。」
「哪的話。」管家恭敬道,「公爺還交代,若是大人閑來無事可以去相國府串門,公爺還留了東西在後花園。」
紅綉自然會好奇。
相國府的後花園中,在西北角新移了幾株鳳凰樹,雖然不及棲鳳閣中的繁盛,倒也是秀麗挺拔,緋花點點,紅綉深感欣慰。
管家領紅綉去正廳喝茶,紅綉剛巧看見花廳中掛了副畫,忍不住走過去看。
一個婢女端了茶點上來,見紅綉在觀畫,隨口道:「這是少爺七年前所作。」
「七年前?」紅綉有些詫異,「果然丹青了得。」
婢女笑道:「可不是么,那時候……」
「下去罷。」管家適時在旁邊吩咐了句。
婢女福了福身子告退。
紅綉又去看畫,「咦」了一聲:「這八仙的臉,覺著有些眼熟。」
管家只訕笑:「公爺依照旁人的長相所繪。」
紅綉看到執劍的人的長相,不禁莞爾:「他竟當自己是呂洞賓。」而後看到朝遇安樣貌的韓湘子和藍采和模樣的朝遇宣,待看到何仙姑時,忍不住地稱讚,「這個女子好漂亮。」
管家低頭改口笑道:「公爺在書涵中提及,若是郡主府有什麼短缺的,郡主儘管讓奴才去添置。」
紅綉回頭問他:「喻公爺可有說何時回長安?」
「這個倒沒提。」管家抬著手示意紅綉去正廳坐,又補充道,「郡主若是喜歡相國府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搬去郡主府。」
「你家公爺說的?」紅綉側目問他。
「是。」管家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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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朔在郡主府過得很不錯,紅綉請了先生教他習字,每日的功課都能做的很好,總得先生誇讚,紅綉也高興。
小小的人兒,粉雕玉琢的,撇開那處他還不懂有偏差的地方,紅綉還是願意將他當成男孩子來教養。
這一日,紅綉和月影拿著花繃子繡花,陪著長朔在書房溫習功課,朝遇宇竟牽著承滇走過來,叫紅綉不知所措。
承滇歪著頭看長朔:「你是紅綉姑姑的孩子么?」他喚紅綉姑姑,很是順口。
長朔怕生,咬著筆桿去看紅綉。
月影跪下來請安,紅綉沖他們拱手:「臣參見四皇子、皇孫殿下。」
長朔躲到紅綉身後不說話。
紅綉牽著長朔的手道:「他是臣收留的孩子,名長朔。」
承滇笑他:「跟個女娃子似得。」
長朔憋紅了臉,小聲辯駁:「我是男孩子。」
承滇自出生后就跟隨在朝遇安身旁,回了長安被人眾星捧月般護著,舉手投足間是與生俱來的貴氣:「那你還躲在姑姑身後做甚?我帶你出去玩。」口氣都像是命令而不是商議。
長朔緊緊拉著紅繡的衣袖:「我又不認識你。」
「膽小鬼。」承滇沖他做了個鬼臉。
紅綉伸出一根手指給長朔攥著:「今日兩位殿下到訪,有何事?」
朝遇宇原本還在四處張望,此刻看向紅綉:「二哥叫我同你道歉。」
他身後的宮人將幾個禮盒一字排開,放在桌案上。
紅綉雖然不屑,還是說:「臣忘性大,很多事從不放在心上。」
「你這郡主府挺大的。」朝遇宇隨口稱讚道。
紅綉只輕飄飄道:「原本是溫國公主的府邸,殿下未曾來過么?」
朝遇宇挑了個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長姐出降那會子,我成天跟在二哥屁股後面舞刀弄槍的,哪有功夫去她的府邸。」
紅綉笑了一聲:「估摸著那時麗妃也不讓你出宮玩罷?」
朝遇宇嘴角一翹:「不記得了。」
承滇覺得在房子里太過無聊,去拉長朔的胳膊:「我們去蹴鞠可好?」
長朔看了一眼紅綉,估計是願意的:「娘娘,可不可以?」
紅綉沖他溫柔一笑:「去後面找花影姑姑給你換身衣裳,再去玩。」
朝遇宇很是奇怪:「他怎麼叫你娘娘?」
紅綉和他往外走:「在臣的老家,稱呼母親的妹妹都是』娘娘』,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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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綉原本不想在朝遇宇面前懲罰下人,可是自她做御侍以來,經歷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前來,怎麼就不曉得通傳一聲,她先看了朝遇宇一眼:「臣可不是給殿下臉色看。」不完全是才對。
朝遇宇有些不解:「德陽姐姐有事?」
一句「姐姐」噎得紅綉半晌沒說話,而後才叫了聲:「來人吶。」
門前過來十來個下人。
紅綉板著臉道:「四殿下同皇孫殿下過來,怎得沒人通傳一聲?」
下人們目目相覷,沒有說話。
紅綉提高了聲音:「都是啞子么?」
下人們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紅綉看了月影一眼,月影走過去道:「今日在府邸門口和書房前的下人全到影壁那去跪一個時辰,長長記性。」
江恩從後院走過來認罪:「奴才管教不周,一同領罰。」
紅綉讓他起來:「江長史這幾日勞累了,來人通傳本就是做下人的職責,不是你的錯。」
江恩替那些下人求了情:「那——還求郡主輕懲。」
紅綉自然會給他些面子,也好讓那些人往後更敬重江恩一些:「今日便算了,若有再犯,本官定不輕饒。」
朝遇宇笑道:「賞你們一頓板子也不為過。」
下人們紛紛磕頭:「謝郡主。」
兩個孩子在後花園和幾個下人蹴鞠,玩得不亦樂乎,紅綉問朝遇宇:「殿下到底有何事,說罷。」
朝遇宇似是猶疑,好一會兒才說:「母妃這幾日要我娶側妃,好像是兵部尚書的女兒,那個女子在長安城出了名的刁蠻任性,當我不知曉一般。」
紅綉很是費解:「端王都未曾娶親,你母妃急什麼?」而後臉色一正,「殿下不打算同臣說實話?」
朝遇宇原本想騙紅綉來著,奈何她不上當,仍舊辯解道:「端王那邊早就內定了令貴妃母家的小姐,娶不娶只是時間的問題。」他怕紅綉不相信,「沈小姐在長安那麼久,還不是令母妃刻意安排的。」
紅綉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所以呢?殿下來找臣的目的是什麼?」
朝遇宇低著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我就看你身邊那個風影挺順眼的,想先納她為側妃,她不是今年被撂牌子的秀女么,我想過了,讓宮裡人補錄她為家人子,會比較方便。」
紅綉蹙著眉問:「殿下拿我尋開心?」
「怎麼會?」朝遇宇想都沒想。
紅綉盯著他心虛的臉:「風影說了,要一輩子伺候在我身邊,我不知道她為何這幾日會魂不守舍的。」紅綉想了想,決定嚇唬朝遇宇,「也不思飲食,臣估摸著,好像有妊的女子才會這樣罷?」
朝遇宇瞠目結舌道:「不可能吧,那天我……」忽而他覺得上當了,「你在框我!」
紅綉勃然大怒,比前幾日更甚,也不管尊卑直接按著他的肩膀晃:「你那天到底對風影都幹了什麼!」